“科普”毕竟不是“唠嗑”
——评方舟子的《转基因其实很环保》
易 里
即将过去的2010年,是“科普作家”方舟子先生时来运转、收获最多的一年。就在这一年,他不仅因为肖传国一案名声鹊起,而且还因为力挺转基因主粮而找到了自己的庇身之所和自己的“价值”所在。要说如今的方舟子与过去有什么不同,我以为最大的不同就是现在的他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在湖南卫视谈“名人与面子”问题了。换句话说,今年,方舟子先生已经由“(方)是民”变成“明星”,由“大嘴”变成了“大碗”了。
也许因为早过了“追星”的年龄,我对“明星大腕”从来不羡慕不嫉妒,更不会去注意他们“用什么牙刷”、“穿什么内裤”。但是,因为方先生目前从事的某方面“事业”与我的专业有所重叠,因此,一段时间以来,我对方先生的一举一动就多留了个“心眼”。最近我发现,“成名”后的方先生不仅嘴角多了些上翘的折痕,而且说起话来更有了象赵本山“唠嗑”一样的轻松和随意。
最近,在农业部遭遇“幼儿门”后,方先生很快在自己的博客中抛出了《转基因其实很环保》的作文,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还让人不能原谅的是,在这篇作文中,方先生不仅不知道何为杂交稻、何为野生稻,而且还底气十足地昭告天下:“种植传统作物同样有可能造成‘基因污染’”。鉴于方舟子在生物学和转基因方面的无知程度,尤其鉴于他在这篇作文中表现出来的象许多电影明星所具有的那种“一脱成名”的勇气,我实在难以想象他是如何与“科普作家”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的。方先生在这个时候抛出的这篇连小学生水平都不如的极不负责任的“幼儿”作文,除了让我看清了他作为“科普作家”,“大碗”里究竟装了多少“水”之外,我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用这篇作文替人消灾呢,还是想用这篇作文火上浇油趁火打劫!
方舟子在这篇作文中这样写道:
转基因技术对环境的影响则是属于层次高一些的问题,在学术界内也会引起争议。但是对此的担心也是有意无意地被夸大了。经常被提及的是担心种植了转基因作物后,其花粉与周围的其他植物、特别是该作物的野生种进行杂交,造成“基因污染”。例如担心转基因水稻的基因会“污染”了野生水稻,所以在有野生水稻的地区就不计划种转基因水稻。这其实并非转基因作物特有的问题。种植传统的作物同样有可能造成“基因污染”。例如杂交水稻的基因也可能会“污染”了野生水稻,但是人们并没有因此就不在有野生水稻的地区种杂交水稻。和传统作物相比,转基因水稻不过是在原有的几万个基因中增添了一个额外的基因而已,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差别,为什么对这么一个基因就那么担心呢?
从上面这段文字看,方舟子显然同意学术界关于“转基因”有可能造成“基因污染”的观点,但他对学术界对“转基因”的这个“判决”又心有不甘。于是,他才赤膊上阵,想顺手拉个“杂交水稻”为“转基因”“垫背”。只可惜,方先生根本不知道传统作物品种与野生种,杂交稻与转基因水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于是就有了上面“为什么”的惊天一问了。好了,现在我来告诉方先生:为什么人们只担心“转基因水稻”而不担心“杂交稻”会对野生稻造成“基因污染”呢?
人类的稻作史首先是一部野生稻的“驯化引种”史。栽培稻是劳动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通过对野生稻进行“驯化引种”,并长期栽培、选择、再栽培、再选择的产物。目前包括杂交稻在内的一切栽培稻“品种”都起源于野生稻。也就是说,一切栽培稻的老祖宗都是野生稻。事实上,无论从分类上还是从某些野生稻与栽培稻能够直接串粉受精的“杂交亲和性”来看,野生稻都是与栽培稻亲缘关系最近的近缘类型,二者有着“血脉相连”的天然“亲情”。
另外,根据作物遗传育种学知识我们知道,尽管水稻属自花传粉作物,但水稻的“天然异交率”仍然可达0.3-1.0%,由于天然异交现象的存在,水稻的栽培稻与野生稻之间、不同品种间、同一品种的不同个体间的基因交流实际上是经常和自然发生的。因此,自从人类开始稻作历史以来,人们所吃的大米中是始终含有部分“杂交稻”的,栽培稻与野生稻之间自然而然的基因交流也是始终存在的,并且,这种基因交流不仅自然而正常,而且还有利于水稻的适应(环境)和进化。
总之,由于杂交稻、常规稻与野生稻的亲缘关系很近,它们之间的基因交流又是一种有利于水稻适应(环境)进化的自然行为,因此,人们没有理由担心“基因污染”问题。
超出水稻栽培稻与野生稻的亲缘关系范围,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我们知道,人类在进行物种分类时,除了将形态差异作为分类依据外,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分类标志,那就是亲缘关系较远的物种之间还必然地存在着“生殖隔离”现象。比如水稻与小麦虽然同属禾本科植物,因为它们分属不同的“属”,所以它们之间是根本不能自由传粉的。即便通过人工控制授粉也不能获得“稻-麦”杂种。可见,物种之间本来是有明确界限的。
正因为“天道”设限,使得物种之间不能自由地进行基因交流,于是,一些遗传学家们才发明了旨在打破物种界限的基因交流方法—— “转基因”。
方舟子说:“和传统作物相比,转基因水稻不过是在原有的几万个基因中增添了一个额外的基因而已,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差别”。我不知道方先生是真不知道转基因水稻增添一个额外基因造成的实质性差别,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事实果真如方舟子所说的那样,转基因水稻“没有造成实质性差异”吗?
在这里,我要告诉方舟子的是:与传统水稻品种相比,转基因水稻不仅产生了实质性变化,而且这种实质性变化就在于它打破了物种之间的天然界限——即通过转基因技术在水稻基因组中人为地引入了细菌(苏云金芽胞杆菌Bt)基因。
那么,这种“转基因”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可能会产生什么后果呢?
根据遗传学常识我们知道,高等生物在行有性繁殖所必须经历的细胞减数分裂过程中有一个染色体“联会”过程。而能够进行正常“联会”的染色体必须是“同源染色体”。水稻与细菌的染色体不仅不具有“同源性”,而且一个是真核生物,一个属原核生物,二者有着天壤之别。因此,Bt基因对水稻的入侵不仅是一种严重的生物“乱伦”行为,而且违背了“同源性联会”的“天条”或客观规律。当在水稻中插入单个“外源基因”时,水稻的生长和繁殖特性可能不会受到明显影响,但随着插入的“外源基因”数目不断增多,这些外源基因不仅有可能改变水稻原来那些同源染色体的“同源”性质,而且还可能因为改变了水稻基因在染色体上固有的“相邻”位置关系而造成水稻基因信息的“扰乱”和系统结构的破坏或“坍塌”,最终导致水稻生长发育和繁殖障碍。如果这种严重后果仅仅局限在某个品种之内也不至于让人产生太多的忧虑。关键是,如果这种后果一旦通过“天然异交”的方式扩散到水稻野生种中,那么问题就没有方先生所说的“转基因其实很环保”那么轻松了。
我们知道,野生稻既是生物多样性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水稻育种不可或缺的基因资源(或种质资源)和安全保障资源。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都十分重视种质资源的搜集和保护工作。在我国,每个“五年计划”期间国家都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行各种种质资源的搜集保护和研究工作。
一般而言,野生稻作为水稻育种的基因资源很好理解,但作为水稻育种的安全保障资源,非专业人士就不一定清楚了。只要是育种工都知道,水稻育种(选育)的过程就是一个水稻的“人工进化”过程,在这个“人工进化”过程中,人们的关注点主要是那些直接满足人类自身需要的水稻产量和品质性状,而没有也不可能考虑水稻自然进化对水稻的环境适应性要求。事实上,人类对水稻产量品质的要求与自然进化对水稻的环境适应性要求往往是相互矛盾的。因此,“人工进化”就极有可能因为忽视水稻的环境适应性而造成不可逆转的方向性错误。为防范和化解“人工进化”可能带来的风险,在育种工作一开始,有远见的作物遗传育种科学工就提出并开始了种质资源的搜集保护研究工作。可见,保护生物种质资源在遗传育种界早已达成共识并付出了行动。
在转基因技术出现前,种质资源保护工作主要考虑种质资源的保存方式问题。而转基因技术出现后,种质资源保护工作则面临野生种质资源被转基因生物的“外源基因”所“污染”的新挑战。因此,担心野生种质资源遭受转基因生物的“基因污染”,不仅是新形势下种质资源保护工作思路的逻辑延伸,而且,切实防止野生种质资源遭受转基因生物的“基因污染”已经成为种质资源工不能逃避的紧迫任务和神圣使命。
另外,再从生态学和生物多样性方面来说,栽培稻与野生稻在历史上曾经占据相同“生态位”。因此,转基因水稻即便不通过“天然异交”而仅以“超级杂草”的方式入侵野生稻,那么,转基因水稻对野生稻“生态位”的巨大竞争优势也会造成野生稻生物(遗传)多样性的灭顶之灾。
鉴于此,我要提醒方先生的是,基于水稻“天然异交现象”的存在和栽培稻与野生稻生态位的历史同一性考虑,转基因水稻对野生稻的“基因污染”和生态竞争问题,实际上已不能仅仅停留在“担心”层面,而是要实实在在地严格防止才能确保水稻野生种质资源安全和生态安全。
以上是我对方先生“惊天之问”的全部解答,不知方先生以为然否?
方先生作为一名“科普作家”,在不知道杂交稻与野生稻亲缘关系,不知道生物物种分类概念,不知道种质资源保护意义的情况下,草率抛出《转基因其实很环保》这篇作文,其中所呈现的无知与轻狂,我不知那些转基因的“专家”、“大佬”们看了会作何感想。
另外大家知道,方舟子一向很看重自己的“精英”身份,在这篇作文中他也没有忘记“转基因技术对环境的影响是属于层次高一些的问题”,并且认为一些对转基因持怀疑态度的人“主要是缺乏生物学知识的外行和另有用意的组织”。对于前一句话我表示赞同,而对于后一句话我觉得作为回礼回赠给方舟子本人是太合适不过了。因为通观他的全文和“环保”主旨,我发现方舟子先生不仅缺乏一个“科普作家”应有的生物学知识,而且作为一名“还原论”者,在他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建立过“基因系统”和“生态系统”的概念,他的所谓“环保”还完全停留在学龄前儿童所理解的“扫地擦桌子”式的那种“打扫环境卫生”的低级层面。因此,继续跟他这个“外行”谈论“环保”问题完全是浪费时间,不说也罢。
我只是觉得,方舟子作为一名很看重自己的“身份”和“科普”事业的“科普作家”,为“声誉”计,本当谨言慎行,可谁知他刚刚有了些“名气”便耍起“大牌”来——行文随心所欲,说话信口开河。要知道,“科普作家”是应该具备起码的良知并自重的,毕竟“科普”不是“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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