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家宁愿将牛奶倒掉也不分给穷人”。这是中学教科书批判资本主义弊端时常用的一个例证,来源于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时。用这个案例描述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形象而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多年后,当我们也出现奶农倾倒牛奶时,从中学到大学课堂上,都不乏对资本主义倒牛奶与我们倒牛奶之异同的探讨。
这真是个好问题。参考答案的意旨在于区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异同。押中了这个考点,应该都会取得一个好成绩。不过,如果要对奶农倒奶给予切实的指导和帮助,则需要做的还有很多。这不,当近期全国各地再次出现奶农倒奶的现象时,大家的争论声还是不小。尤其是当奶农忍痛把刚怀孕的奶牛卖掉时,民间的同情很难不泛滥。
我们还很难说已经达到了每个人每天一杯奶,很多万不得已的奶农却开始把刚产的没有任何添加的鲜奶倒进田地里、下水道里。他们的直观感受是,奶还没水贵,高昂的饲料成本和廉价的奶,让奶农多养一天就得多赔一天。要想少赔,就得杀牛倒奶。奶贱伤农,这是多么常见的教科书桥段。不过,同情不解决问题,还是得回到经济学上来。
奶农倒奶,逻辑并不复杂。前年下半年“奶荒”刺激奶农高价入局(鲜奶飙升至5元/公斤),去年下半年鲜奶收购价一路下跌至3.3元/公斤,而饲料和养殖成本却依旧居高不下。直接导致奶农遭遇的是奶企。奶企在2018年前原奶都将供不应求的判断下,又大量进口价格低、口碑好的进口奶粉。这样,收购标准提高、奶企自有牧场增加和进口奶粉增多共同压垮了中国奶农。和1929年的美国所不同的是,我们的奶农又遇到了全球性的竞争者。
产能过剩。这应该是大多数看到这里的读者所得出的一个结论。或许,以全球性的眼光看,我们所庆幸的是,在奶牛市场我们正在遵从着市场经济的法则,已有媒体分析为“市场竞争下的优胜劣汰”,需要靠“看不见的手”来调节。但我们的分析如果仅止步于这儿,则对奶农目前的处境无济于事。这样的结果必然是,当奶农杀完手头的奶牛、倒完生产的牛奶后,开始进入唾面自干的疗伤期,潜伏进奶业生产的周期里,一旦市场好转,奶农的养殖欲望再被激发,再大量进入市场,然后再走进“奶贱伤农”的新循环。观者再继续用口水和同情抚慰奶农。
这不是我们所应该看到的。当我们走进超市看到价格依旧坚挺的成品奶时,我们就能更深切地体会到处于最低端的奶农们的无奈。奶农处于这个经济链条的最初端,却又是最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群体。奶农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信息不畅——不知道该入场还是不该入场,不知道原本热情似火的奶企什么时候会“变脸”,更不知道国际鲜奶市场有哪些变化这些外来的竞争者又会有多大杀伤力,甚至连自己生产的鲜奶是否符合标准都拿不准。在这只“看不见的手”面前,奶农也需要强身健体,保持“经脉通畅”。
具体说,奶农需要有比较充分的信息平台,对近期或中长期的市场有个更准确的判断;奶企最好还能有个行业协会,专门为奶农代言的组织,而不是企业的代言人;即使市场形势很好,奶农也需要适宜的风险保障机制,根据奶企的订单生产,或引入政府或民间组织的第三方保险机制,当面临风险时能有一定的协议保障或金融保障,而不单纯是靠着“奶企的天”吃饭。奶农既然是市场经济中的重要一环,就应该有在市场经济中博弈的空间和手段,而不是一盘散沙,一遇到风险便毫无招架之力。
奶农的问题,再延伸下去,其实是农业与工业和商业之间的问题;奶农的问题,也与菜农、果农和其他农民的问题差不多。农产品的周期性价格波动,已经在大蒜、香蕉、橘子、白菜等诸多农副产品市场中显现。毫无组织和保障的奶农、菜农和果农,一旦遇到问题在国内都毫无议价能力,更遑论与国际巨头进行公平竞争。市场经济,本就应该给各竞争主体以平等竞争的可能和空间。奶农们应该意识到这一点,找到切实保护自己和产业的办法——这也符合行业发展和普通民众的切身利益。倒牛奶到底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争论,不应成为经常困扰奶农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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