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列宁和卢卡奇都对意识形态理论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本文以列宁和卢卡奇的意识形态理论为考察基点,从意识形态概念、意识形态理论方法论基础、意识形态批判问题、对意识形态重要性或意义的理解四个方面系统比较了两者意识形态理论的异同。从列宁与卢卡奇意识形态理论比较中得出的启示是:正确看待马克思主义阵营中的各种“异端学说”;维护和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用正确的方法论指导意识形态建设;保持对西方意识形态的警惕,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
关 键 词:列宁;卢卡奇;意识形态理论;比较;启示
简介:包毅,深圳大学社会科学学院。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707(2014)2-0026-05
列宁与卢卡奇都对意识形态理论作出了重要贡献。迄今学术界尚未从意识形态的维度,对列宁与卢卡奇进行比较研究。本文则试图对此作一初步探讨,以期引起学术界对此问题的重视。
一、列宁与卢卡奇意识形态理论比较
(一)对意识形态概念的理解
在列宁以前的许多学者,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对意识形态概念基本上都是持否定态度,将意识形态视为掩盖社会的行为方式,虚假性是意识形态的主体特性。列宁对意识形态概念进行了重构,褪去了意识形态概念的贬义色彩,把它变成了一个中性的概念。在列宁看来,意识形态是系统化、理论化的世界观,是阶级社会中统治阶级借以维护自己统治的思想体系,即阶级社会的阶级意识和“观念上层建筑”。列宁提出:“在金融资本的基础上生长起来的非经济的上层建筑,即金融资本的政策和意识形态,加强了夺取殖民地的趋向。”[1]在此,意识形态就是与一定阶级相关的思想情感与表象体系,概念本身无所谓褒贬。在列宁看来,每个阶级都具有反映其利益诉求的阶级意识,资产阶级有自己的意识形态,无产阶级也有自己的意识形态,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立反映在思想领域就是意识形态间的斗争。
卢卡奇肯定列宁对意识形态概念的中性化改造,把意识形态视为描述性的概念。卢卡奇批评了那种把意识形态视为错误意识的观点,认为“只有当意识形态(在认识论上)不再被理解为‘错误的意识’(就像迄今所做的那样),而是(按照马克思的学说)被理解为一种认识并调解经济发展所引起的矛盾冲突的手段时,它的作用才能得到理解。”[2]在卢卡奇看来,“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和阶级利益也处于一种相互对立、矛盾的关系之中”。[3]120但是这种矛盾并不是互不相容的,而是一种辩证的矛盾,这种客观矛盾体现在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中,必然使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具有两重性,即虚假性和虚伪性。对于资产阶级为什么要编造虚假的意识形态来欺骗人民,卢卡奇认为主要是由于资产阶级的统治不仅是由少数人来执行,而且是为了少数人的利益,因此欺骗别的阶级,让它们没有清楚的阶级意识,对于资产阶级统治的存在来说就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
列宁与卢卡奇对意识形态概念的分歧主要在于列宁主要把意识形态看作是在阶级社会存在,包括政治、文化、艺术、宗教等各种意识形式在内的、综合性思想体系,突出了意识形态的阶级性和综合性。卢卡奇强调的是意识形态克服社会冲突的职能,不管是正确的或者错误的理论、科学假说等等,它们本身都不是什么意识形态,它们只有在变成克服社会矛盾的斗争手段时才能成为某种意识形态,“克服社会冲突这个基本问题始终是核心之点”。[4]此外,与列宁强调意识形态阶级性不同的是,卢卡奇从超阶级的维度来看待意识形态,认为意识形态的要义在于它必须执行某种规定得非常确切的社会职能。由于社会冲突的普遍存在,从原始社会直到共产主义社会,意识形态始终存在并发挥作用。
(二)对意识形态理论方法论基础的理解
由于资本主义积累了数百年的统治经验,统治技术得到不断发展,加之“资产阶级思想体系的渊源比社会主义思想体系久远得多,它经过了更加全面的加工,它拥有的传播工具也多得不能相比”,[5]因此,克服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对无产阶级消极影响只有依靠历史唯物主义这个思想武器。列宁把历史唯物主义作为意识形态理论的方法论基础。换句话说,历史唯物主义是一门研究意识形态的学说,它把意识形态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揭示出意识形态产生的根源、意识形态的发展和变化、意识形态与经济基础之间的关系、意识形态的消亡等。在列宁看来,“历史唯物主义也从来没有企求说明一切,而只企求指出‘唯一科学的’说明历史的方法”。[6]115在同民粹派的斗争中,列宁批判了主观社会学的方法,进一步概括了马克思唯物史观的方法,指出“马克思所用的方法就是从社会生活的各种领域中划分出经济领域来,从一切社会关系中划分出生产关系来,并把它当做决定其余一切关系的基本的原始的关系。”[6]107并且“只有把社会关系归结于生产关系,把生产关系归结于生产力的高度,才能有可靠的根据把社会形态的发展看做自然历史过程。”[6]110这种方法“把社会看做处在不断发展中的活的机体(而不是机械地结合起来因而可以把各种社会要素随便搭配起来的一种什么东西),要研究这个机体就必须客观地分析组成该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研究该社会形态的活动规律和发展规律”7[32],“以及这一机体为另一更高的机体所代替的特殊规律(历史规律)”。[7]34
卢卡奇不同意把历史唯物主义作为意识形态理论的方法论基础,而是把历史唯物主义理解为揭示资本主义社会运行机制的“特殊意识”。由于资本主义的物化和物化意识已经形成了韦伯所比喻的“铁笼”,使得人的生存价值和人的主体性都丧失了。突破物化和物化意识的首要法宝是采用总体批判,方能突破这一“铁笼”对人精神的束缚,把握资本主义作为一个历史现象的实质。因此,总体性原则的恢复成了卢卡奇意识形态理论的方法论基础。卢卡奇的总体性原则主要包含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强调整体观念,即构成整体的部分不是孤立地存在,而是存在于整体中的部分,只有在整体中才能体现出它具有部分的意义,一旦离开了整体,部分就失去了它作为整体的部分的意义。总体性原则另一方面强调的是主体问题。总体不仅决定着认识的客体,也决定着认识的主体,只有把主体自身作为一个整体,才谈得上客体的总体性;而且主体想要理解自身,就必须把客体当作一个总体,因为世界历史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最终来源于主——客体相互制约和相互作用,主体和客体统一在总体中,主——客体缺少任何一方,总体性就不复存在。
卢卡奇从总体性的方法论出发,提出意识形态是由社会客体构筑而成的,“主体可以意识到这种构筑的目的和宗旨,而且将其体现在构筑过程中,但对于主体来说,特别是对于个体来说,这种意识形态也可能是非自觉的,即个体可能是非自觉的意识形态的生产者”。[8]意识形态的内容是由世界向人类提出的问题构成的,哲学、艺术等意识形式发生影响并非是直接有意的,而是无意识、非自觉的形成。执行牧师职能的意识形态家一直试图描绘人的合理性需要与目的性需要的图景,这种图景不仅是要解决导致现实的社会冲突,更重要的是把这种冲突当作一个必然的阶段,纳入人类回归自我的过程之中。总体性方法是站在主体性原则之上,并为之服务的。在现代社会,只有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才能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成总体性认识,从总体上改造资本主义社会。卢卡奇坚持总体性方法,“就是要通过这一方法来获得一种理论、一种意识,用这种理论和意识去唤醒无产阶级”。[9]
(三)对意识形态批判问题的理解
随着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期社会生活的大变动,各种思想观念也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列宁不仅要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家进行思想斗争,还要与各种装扮成马克思主义者的、来自党内外的各种思潮进行论战。为了捍卫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划清与各种非科学意识形态的界限,列宁的意识形态理论具有很强的批判性和战斗性也就成为必然。意识形态批判是列宁整个意识形态理论的关键部分,批判精神是列宁意识形态理论的基本精神。当然,列宁不是把批判本身当作目的的知识分子式批判,不是一种纯粹思辨游戏,而是“为了同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作斗争,为了捍卫和实现一种明确的世界观,即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10]
在列宁看来,只有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一切现象进行批判,才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所应具备的理论品质。因此,列宁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批判是多方面的:从意识形式的层面,有对资产阶级政治意识形态的批判,对资产阶级经济学的批判,对资产阶级文化理念的批判;从社会思潮的层面,有对孟什维主义的批判,对经济主义的批判,对民粹主义的批判。当然,列宁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批判不是全盘否定,而是建立在继承人类已经创造的优秀文化基础上,甚至还吸收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中所包含的某些真理的“颗粒”。
卢卡奇继承了列宁意识形态理论中所包含的批判精神,揭露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谬误性。但与列宁意识形态批判的全面性不同的是,卢卡奇意识形态批判具有局部性,主要集中在对物化和物化意识的批判。对于物化这个概念,卢卡奇没有明确地给出一个定义,但综合他在《历史与阶级意识》和《物化和无产阶级意识》等文本中的有关论述,可以得到一些基本思想:即物化是人的本性与其存在相冲突的表现,人由主体变成了对象,人的活动的结果、人的创造物变成某种自律的、并反过来统治人和支配人的力量,人成为了物的奴仆,人与人关系表现为物与物的关系。在卢卡奇看来,物化已经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普遍现象,其结构和本质规定主要包括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从主观方面看,物化是指人的“客体化”和“非人化”,人的活动、人的本质与自身相分裂,丧失了主体地位,成为了可以买卖的商品。“工人的活动越来越多地失去自己的主动性,变成一种直观的态度,从而越来越失去意志”。[3]154从客观方面看,物化是指人创造的产品不是作为属人的存在,而是具有某种相对独立性,成了与人相对立的非人的存在,它处处制约着人的活动,制约着人的主体性、能动性的发挥。人创造的商品成为了某种自律的东西,人不能驾驭自己的创造物及其运动过程,创造物却反过来控制人。
在卢卡奇看来,随着物化的过程不断加剧,“物化结构越来越深入地、注定地、决定性地侵入人的意识里”,[3]159物化的普遍化导致了物化意识的生成。所谓物化意识,指的是对外在的物化现象和物化结构的认同,丧失了主体的批判和超越维度,人从意识上缺乏超越这种物化结构的倾向,反而将这种物化结构当作外在的规律和人的命运而加以遵循与服从。“物化意识实质上是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是资本主义物化社会结构的反映”。[11]
作为资产阶级的物化意识在政治、经济、法律、艺术等各个领域普遍存在,一旦无产阶级受到这种物化意识的支配,不仅会默认自己被资本主义所物化的社会现象,沦为社会的被动观察者,而且其阶级意识会被物化意识所侵蚀,从而丧失自身的批判性力量,更不可能对现存制度采取革命行动。
(四)对意识形态重要性或意义的理解
列宁认为,要使无产阶级由“自在阶级”变为“自为阶级”,建设一个有战斗力的无产阶级政党,科学的意识形态理论就起着决定性作用。列宁在《怎么办?》这个文本中有个著名的论断:“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7]311在帝国主义时代,资产阶级利用自己掌握的报刊、学校、教会、合作社等意识形态机构,潜移默化地把“帝国主义的意识形态渗透到工人阶级里面去了”。[1]421面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侵袭,列宁强调无产阶级在开展实际的革命运动的同时要重视意识形态对于启发工人觉悟和凝聚人心的作用,并且同资产阶级在意识形态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全面地揭露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伪真理性和伪人民性。
对于20年代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相继失败的原因,卢卡奇认为问题的实质在于资本家把与生产的控制和对经济的统治并行的意识统治的形式强加于社会和个人意识之上,使这种经济统治合法化,从而销蚀了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因此,卢卡奇赞同列宁对意识形态意义的理解,强调唤醒无产阶级革命意识的重要性:必须实行意识的变革,通过无产阶级的自我教育,让无产阶级“从资本主义创造的生活方式的意识形态束缚中解放出来”,[3]359认清资本主义的罪恶本质,意识到它们彼此之间以及它们和必然导致资本主义的灭亡过程之间的联系,进行真正革命的战斗。资产阶级“只有先在意识形态上被制伏以后,才会自愿地去为新社会服务,才会开始把那个社会的法规看做是合法的,看做是一种法律制度,而不是看做力量对比暂时发生变化的残酷事实”。[3]362制伏资产阶级的物质力量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命运要取决于无产阶级在意识形态上的成熟程度,即取决于它的阶级意识”。[3]131-132由此可见,卢卡奇把意识形态作为革命的关键性因素,强调意识形态的重要性,寄希望于无产阶级意识的觉醒,以便与资产阶级争夺意识形态领导权,并进而夺得无产阶级对社会的政治领导权。
原标题:列宁与卢卡奇意识形态理论比较及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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