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文化自觉”
一、 什么是文化
文化就是人类在追求生存与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得到的所有经验和教训。中国人创造了中国文化，欧洲人创造了欧洲文化，伊斯兰人创造了伊斯兰文化，非洲和拉美都各有各的文化。各种文化有其独立性，同时随着各民族之间的来往，不同文化之间又相互影响，有了相通之处。
文化总是表现在真实的历史进程中。要了解一个民族或者一个地区的文化，只有通过认识其历史才能实现。历史是动态的，这就注定了文化也是动态的，是在不断地发展变化的。比如，我们提到“中国文化”。首先我们就要清楚，这是一个历史（时间）概念，由于中国的历史仍在向前发展，所以，中国文化的内容就不是固定不变的，它仍处在变化中、发展中。由此，我们就能搞清楚这么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评论一个民族或地区的文化时，我们评论的往往只是这个民族或地区在某个历史时期的文化状况，而不是说这个民族或地区的文化历来如此，并且永远如此。比如，我们说，今天的美国文化中“霸权主义”严重。这就仅仅反映的是今天的美国文化。而美国在建国之初并非如此，那时它都不愿和其它国家扯上关系，这种态度被称作“孤立主义”。而今后，美国文化会怎样发展，霸权主义因素是会增加或者减少，这要由以后的历史来说明。又比如，今天很多人认为伊斯兰文化落后，但在公元８世纪到１２世纪时，伊斯兰地区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地区，它的医学、数学、天文学世界领先，当时的欧洲则极其落后。
所以，我们很难简单地说某个民族的文化是先进的，某个民族的文化是落后的。而至多只能说，在某个历史时期，某个民族比其它民族先进或落后。但是，先进或落后的标准在不同历史时期又有所不同。比如，在最近的约五百年里，我们普遍认为，一个民族只要武力强大、工业发达，它的文化就是先进的。可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当战争越来越严重地威胁到人们的生存、当工业生产在给人类带来某些便利的同时却极大的毁坏了人类生存的环境时，这种判断“文化先进与落后的标准”不是已引起人们的怀疑了吗？所以，在经济上就有人提出了“有限发展”（即“可持续发展”）的观点；同时在工业生产中，当地球上的资源过快地被耗费时，崇尚消费主义的工业文化也越来越被人们所批判，于是有人就提出我们应该过“简朴的生活”。今天，判断文化先进或落后的标准正在发生着改变。
所以，我们更不能认为，民族或者人种有先进与落后之分。“种族主义”是一种最不符合历史事实的谬论。今天的先进者明天可能就会落后，反之亦然。
上面，我们谈了文化的历史性。下面，我们来谈谈文化的阶级性。
科学技术有没有阶级性？科学技术本身没有阶级性，它被用于为资产阶级服务，它就具有资产阶级的性质；它被用于为无产阶级服务，它就具有无产阶级性质。这就像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本身不构成一个独立的阶级（划分阶级的标准显然不是有无知识），他跟在资产阶级屁股后面，就是资产阶级；他为无产阶级服务，那就是无产阶级。所以，工人阶级在与资产阶级斗争的早期，曾采用破坏机器的方式。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工人阶级认识到机器是为资本家服务的，机器显然有阶级性。同样是枪炮，抓在蒋介石手里，那就是屠杀人民的工具，而掌握在共产党手里，那就是打倒反动派、解放劳苦大众的武器。所以，怎能说，武器没有阶级性呢？科学怎么就没有阶级性呢？文化的阶级性，同样体现在经济、政治、道德等领域。
在中国的封建社会，政治、经济上都具有等级制的特点。不同等级的人享有的政治、经济权利是不一样的。比如，达到某种等级的人有耕地却不需要交纳赋税，不需要承担劳役。杜甫就享有这种特权。这种制度有没有阶级性呢？显然是有的。这种制度在道德上的体现是这样：高等级的人不交纳赋税不违背道德，而低等级的人不交纳赋税就成了不道德。所以，道德同样具有阶级性。
在阶级社会里，社会主流文化总是统治阶级的文化，总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但是，是不是一提到中国封建文化，就只是指统治阶级所提倡的文化呢？不能这样认为。任何一个社会，都是有矛盾存在的。文化上也不会只有一种声音。比如，封建主流文化主张有神论，而历史上无神论思想的影响也是很大的；统治者认为等级制天经地义，而农民起义中提出的“均贫富”，“等贵贱”等口号也影响深远。在中国近代，各种思想的斗争更是激烈。所以，我们看待一个时期的文化时，绝不能只看到统治阶级的文化，而应该把各种文化思潮都包括在内，它们本身就是一个整体。就像今天我们要了解西方文化，也必须看到西方国家中反对霸权主义的声音的存在。
认识一个时代的文化，我们所以要坚持这种整体性的视角，原因是：历史在前进，文化就在不断发展变化，过去的主流文化可能成为支流，而过去的支流则可能成为主流。这就是毛主席在《矛盾论》中提出的“这就是矛盾的同一性的第二种意义。／为什么这里也有同一性呢？你们看，被统治的无产阶级经过革命转化为统治者，原来是统治者的资产阶级却转化为被统治者，转化到对方原来所占的地位。”封建社会，有神论是主流，但到新中国成立后，无神论就逐渐确立了自己的主流地位；等级制思想原本是主流，在新中国，平等观念后来就取代了这种等级观念的地位。但是在这个时期，是不是只有无神论思想，没有有神论思想，只有平等观念而没有等级观念呢？显然不是。各种对立的、矛盾的思想都有，只是有主次之分。到改革开放后，原本是支流的封建迷信思想又在农村死灰复燃，“为人民服务”的主流思想逐渐让位于过去被人鄙视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所以，我们看待一个时代的文化，要坚持整体性的视角，要看到文化中的各种矛盾。因为，我们认识今天的目的是为了明天，只有认清了“矛盾”，才可能判断出矛盾的发展趋势，那也就是历史的发展趋势。
二、什么是“文化自觉”
文化自觉体现在两个层面：首先，就国际范围而言，就是主动去认识世界各国的历史和文化，从而认清当前国际关系中各种矛盾的实质，并且对未来国际关系的发展趋势做出一个判断；就本国而言，是要认清本国的历史和文化，对当前国内的阶级关系有一个客观的认识，并且对国内阶级关系的发展趋势做出一个判断。第二层面，就是在上述前提下，认清本国在未来的国际关系中将发挥的作用，并主动地去做推动工作；认清本国阶级关系的发展趋势，并主动去推动这种关系向有利于人民的方向发展。
历史上凡是对社会进步做出贡献的人，无不是有着高度的“文化自觉”。简单地说，文化自觉就是认清历史的发展趋势，并主动去做推动工作，以使历史向有利于人民的方向发展。
这里，就需要说明一个问题，什么文化才是先进的文化。既有先进，必有落后。先进与落后的标准是什么。这个标准就是：哪种文化有利于为人民谋福利，这种文化就是先进文化；凡是损害人民利益的文化就是落后文化。前面我们说，就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而言，在文化上很难有先进落后之分，这是就整个历史进程而言；但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文化是有先进与落后之分的。比如伊斯兰世界在８—１２世纪，其文化就比同时期的欧洲文化先进。另外，在一个国家的某个历史时期，其文化构成是多样的，其中也有先进文化与落后文化的区分。比如，中国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国民党政府所奉行的买办性质的官僚资产阶级文化就是落后文化，而共产党所倡导的新民主主义文化就是先进文化；在新中国建立后的毛主席时代，以为人民服务为核心的集体主义文化是先进文化，而以私利为重的个人主义文化则是落后文化。
另外，说一种文化先进，是就特定的历史时期而言的，指的是在特定时期，它能够解决社会主要矛盾，推动社会的进步。而绝不是说，这种文化能够适应所有时代，相反，如果时代变化了，仍坚持用这种文化来解决社会矛盾，这种文化在新的时代就成落后的了。比如，新民主主义理论在１９４９年之前是先进文化，而建国后，社会矛盾发生了变化，如果这时仍要坚持所谓的新民主主义，这种文化就必然会会成为阻碍社会进步的东西。关于这一点，是容易理解的。“世易时移，变法宜矣；病万变，药变万变。”在旧社会，新民主主义主义面对的中国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其要解决的问题是关于推倒“三座大山”的问题，而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变化了，我们要解决的是新的矛盾，再用新民主主义这剂药，还行吗？正是在新的社会矛盾面前，毛主席才开始了社会主义理论的伟大创造。
下面谈另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先进文化是怎样创造出来的。
中国社会进入近代之后，内忧外患不断。原来的文化已经不能保持国家的独立，维护人民的福利。所以，我们说那时中国的主流文化已经落后。于是，一切爱国的志士仁人，开始探索新的文化，以求拯救中国。洋务运动、戊戌变法、义和团运动、资产阶级革命、建立所谓的资产阶级共和国。由旧民主主义革命进入新民主主义革命，在俄国十月革命影响下，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共产党成立，共产党作为一支独立的力量领导革命，先是在城市中进行工人运动，然后采取与国民党联合的方式以打倒军阀，１９２７年之后，开始武装反对国民党反动派，先是把工作重点放在城市，随后找到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共产党对军队进行思想改造，建立了一支真正为人民谋利益的人民军队；共产党以整风等多种形式改造人们的思想，创造了一种能够为广大人民谋福利的新型文化；共产党通过“土改运动”真正给人民带来了福利。
先进文化是怎样创造出来的呢？它是在实践中一步一步创造出来的。共产党所创造的新民主主义文化不是一下子就被人们掌握的，而是在艰苦的历史实践中逐步完成的。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创立是从１８４０年之后就开始的，戊戌变法、资产阶级革命等和新民主主义革命是一个整体，是先后相继的，改良思想和三民主义和新民主主义文化是一体的。所以，这些文化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下都是先进文化。不过，１８９５年，康有为提出其改良思想，在当时这种思想有其先进性。但如果历史实践证明这种思想不能实现其富国强兵、造福百姓的目标时，仍然坚持这种思想，而不思改进，对新思想一味排斥，那么，这种改良主义就成为落后文化了，康有为就是这样由先进变为落后的；同理，孙中山倡导的资产阶级革命在最初产生时是先进的，但当共产党发现了更好的、更现实的能够改造旧中国面貌的文化时，如果仍然坚持资产阶级革命理论，这种理论就成落后的了，许多国民党就是这样由先进变成落后的。
改良主义思想未能改变中国的落后面貌，三民主义也未能做到这一点，新民主主义理论也是直到１９４９年才收获硕果。那么，先进文化在什么条件下才能获得现实的成功呢？那就是它为广大人民群众接受的时候。
我们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先进文化不是一下子就完善的，它也有一个发展的过程，一个从幼稚到成熟的过程。新民主主义理论的内容就是逐步丰富起来的。共产党建立之初，其理论建设是单薄的，接受的人民群众也是不多的；理论完善的过程，正是理论为人民群众逐渐接受的过程；随着共产党军队建设思想、土地改革思想的建立和实践，新民主主义文化为越来越多的群众所理解、支持、掌握。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内容越来越丰富，越来越贴近人民的生活，越来越与人民的福利直接相关，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民群众就团结到了共产党的周围，与共产党结合起来，一同高举新民主主义的伟大旗帜，向压迫人民的旧世界展开不懈的斗争。当广大人民群众掌握了先进的理论的时候，就是一切反动派要灭亡的时候。
所以，我们说，一种先进文化只有为广大人民群众而不是少数人民群众掌握的时候，它才能产生出改造旧世界的力量。毛主席所谓的“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的。
三、对历史发展趋势的一点看法
当前，在国际范围内，少数发达国家与多数落后国家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的实质也越来越被落后国家的人民意识到。近十年以来，伊斯兰世界对西方国家愈演愈烈的反抗就表明了这一点。西方国家在国际上奉行的是霸权主义文化，这种文化越来越严重地伤害着落后国家人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这种文化的反人类性、野蛮性、落后性被越来越多的人民所意识到。经过多年的努力，伊斯兰世界已经找到了有利于本地区人民生活的道路，他们找到了能够给伊斯兰人民带来幸福的先进文化，这种先进文化的核心之一就是要摆脱西方国家的经济侵略实现经济上的独立。今天的伊斯兰文化对伊斯兰世界、对所有受霸权主义侵略的落后国家来说，就是先进文化。今天，一切反对霸权主义的文化都是先进文化。今天，西方霸权主义者看上去仍然强大，他们的战机仍然在北非上空屠杀伊斯兰人民，但，反对霸权主义的思想正被越来越多的人民所接受，矛盾正在悄悄地转化，强大者将逐渐变为弱小，弱小者将越来越强大。
伊斯兰世界冲在反霸的最前线。今天，中国人民面临着怎样的历史任务呢？中国人民需要新文化吗？
历史在前进，文化的革新是一种必然。任何时候，一个社会上都有先进文化和落后文化的对立。先进文化须逐渐与人民群众结合，须不断地完善自己，在为人民谋利益的实践中完善自己，当广大人民接受这种文化的时候，就是它战胜落后文化取得硕果的时候。
今天，要解决中国面临的新的社会矛盾，有没有现成的文化良药呢？这一定是没有的。新的文化仍然要在实践中去创造、去发展、去完善。虽然我们仍要用社会主义文化去解决当前的问题，但今天的社会主义已经不可能是过去的社会主义了。毛主席时代的社会主义，要解决的是一个农业国的发展问题，而今天，中国已经是一个工业国了，金融业在国民经济中也有着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想照搬农业时代的文化经验来解决问题，行吗？毛主席发展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今天，我们需要在新的时代发展毛主席的社会主义理论。当然我们不会糊涂到认为过去的文化都没有价值，我们只是说过去的文化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每个时代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文化创新。历史也正是在一代一代人的努力下进步的。
今天，新的文化在等待着我们去创造，新的历史任务在等待着我们去完成，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文化混乱之后，新的文化已初露端倪。我们这代人，注定要迎来一段新的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这个时代，注定要成为一个新的英雄辈出的时代。
前途是光明的，虽然道路是曲折的。历史的趋势一定是这样。
201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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