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有多种形式。被关注得较多的是收受贿赂或者贪污腐化,这种腐败比较容易识别,比如表现为抽高价烟、拥有多块名表、名下占有多套房产等,查处也相对简单。但还有一种腐败形式大规模地存在,却未能引起足够的重视,这便是利用职权之便或影响力,将“肥缺”留给家人及亲友。
这类消息其实并不鲜见。比如,某贪官被扳倒后,发现其一家人都在其控制的系统内任职;某地招考国家公职人员,被人发现所列出的录取条件恰是为某领导的孩子量身定做的;再比如,某地破格提拔年轻干部,被人质疑是因为有后台背景才得以上了快车道。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引起关注的消息总是冰山一角,此类状况在现实中是极其普遍的,这是每个中国人都可以根据日常的生活经验了解到的。
这其中无疑有腐败的成分,但细究起来桩桩件件仿佛又都天衣无缝,因为这种事做到符合程序正义的标准并不难。人们对此愤愤不平,却又无从追究,故而每当这种消息出现,众人在围观一阵发几句牢骚之后,也就悻悻地散去了。
农民的孩子会种田,商人的孩子会打算盘,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孩子比同龄人读书多,这是人之常情。用一句俗话说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用文绉绉些的词汇表达,叫做社会阶层的再生产。阶层再生产的意思是精英阶层可以利用掌握的资源,把自己的阶层优势传递给下一代,相应地,非精英阶层的后代想向上流动很困难,大多最终停留在父辈的层面上。美国前总统小布什的老爸是老布什前总统,新加坡总理李显龙的父亲是李光耀前总理,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的老丈人是铃木善幸前首相,而富商的儿子也是富商的状况就更常见了。这都是精英阶层再生产的活生生的例子。
需要注意的是,“阶层”是一个横行的、全局性的概念,精英可以是掌握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等任意其一的人,精英阶层的再生产就是把下一代培育成为该阶层的一员,并不指向特定的发展方向。子承父业的情况虽不鲜见,但下一代寻求与父辈不同的发展路径也是常有的,比如巴菲特的儿子就当了音乐家,张五常也出身富贾之家,却成了知名的学者。
前面谈到的情况是与此有所不同。那些掌握了一定权力的人,大多并没有把下一代培养为精英的野心,也没有创造一个精英阶层的眼光,而只是盯着自己说了算的或大或小的一亩三分地,将其视为自己的“封地”,想让后代继承,或者等而下之,在自己的“封地”里为后代谋一个铁饭碗而已。如果说当代中国的确残留有“封建的余毒”,那么这种中国式的阶层再生产便是其中之一。
精英阶层的再生产虽然妨碍了起点平等,但没有彻底切断社会流动的通道,其机制更类似于科举制度—虽然富家子弟有更好的读书条件,但杰出的寒门之后也保有跨越龙门的机会。
中国式阶层再生产的情况更糟,一方面是大学生源来自底层的比例越来越低,另一方面是来自底层的大学生在毕业后又要面对优质工作机会早就被预订的局面,面临毕业即失业的结局或成为“蚁族”的一员。如果任由这一状况进一步蔓延和固化,中国社会肌体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将被阻塞,社会的流动性将受到致命的伤害。这不仅会伤害公平正义和机会均等的价值,而且终将把社会推向紧张和对立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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