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民族复兴需要民族文化复兴,中国崛起需要话语权崛起 ——《圈子决定格局》序言
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的主题是谋求民族独立与复兴。其间大事可以概括为三件,一是反抗帝国主义的侵略与掠夺,从林则徐关天培邓世昌,到张自忠李宗仁彭德怀,所为在此。二是倾力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从李鸿章张謇盛宣怀,到孙中山毛泽东邓小平,所为即此。三是极力抛弃固有民族文化,全盘肯定甚至照搬异族文化,从蔡元培胡适鲁迅,到今天的洋奴和带路党,所为乃此。
前两端之是非曲直,简明易判。第三者则错综复杂,各执一端,驳诘对峙,难于一言定论。
率先主张大规模向西方文化学习的,并不是蔡元培胡适鲁迅,而是发起变法维新运动的康有为梁启超。不过他们的胸襟、识见和政治实践,使他们能够把握学习他者的限度,具有融会中西、贯通古今、不偏不倚、用中执中的法度。在全盘抛弃本土文化、全盘照搬异族文化的风潮形成之后,他们乃是维护本土文化权利、强调民族文化地位的中流砥柱。及至后世,钱穆、陈寅恪、蒋庆、康晓光等文化保守主义者,以及从方法上强调本土文化价值的费孝通等,不断涌现。他们在百年来的西化主流中,艰难地发出另一种声音,构成一种被漠视、被压制的对话。
在西方种族建构地球统治权的几百年历程中,如何处理西方文化,以及如何对待本民族文化,是每一个被统治民族必需面对的问题。中国近代史上,完全无视西方种族统治权及其文化的人,几乎没有。每一个具有民族责任感的人士,都在主张向西方学习。但是,学习与学习的区别,可能比人与猴的区别还大。毛泽东和王明都力主学习马克思主义与苏联文化,不一样的学习态度导致了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康有为、梁启超、费孝通与蔡元培胡适鲁迅,也都主张向西方文化学习,因为其态度、方法大异其趣,其结果也必会天壤之别。
中国在本土派与西化派的争战中摇摇晃晃地前行,无论如何摇晃,没有影响中华民族在维护国家独立和追求工业化方面的坚定意志。
当此两个目标业已实现、民族复兴目标日益接近的今天,文化选择问题,有可能突显为中华民族的主要命题。最近几年,本土派与西化派的论争,越来越具有政治化倾向,即是此种迹象之一。
这本《圈子决定格局》,记录了我近几年研究文化问题和东西方发展道路问题的心得。其中并无什么惊人发现,只是一些深切体会。概括起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在一个社会内部,文化权利是国民政治权利的一部分,因而也是利益的一部分,在国际社会,文化权利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因而也是国家利益的一部分。
文化与利益的对应关系,通常以具有社会学特征的“圈子”表现出来。一个社会内部,不同的利益圈子往往拥有不同的文化认同。在国际社会,不同的文化圈子实际上就是不同的利益圈子。中国文人群体正在形成本土派与西化派两个圈子,他们的论争或许也不无利益选择的倾向。
一个社会的统治集团,通常会通过否定其他集团的文化权利,让自己的文化产生覆盖性影响,以此来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进而将自己的统治制度化、风俗化、文化化。那些强权国家和霸权国家,则通过否定其他国家在历史、文化、制度、风俗等各个方面的正当性,来建构自己奴役他国、掠夺他国的正当性。中国古人云,欲灭其国,先灭其史。西方种族各国,在对地球各个角落进行征服、掠夺、奴役的五百年殖民扩张过程中,极其娴熟地运用了这种文化灭绝、文化征服的策略。
五百年来,西方国家的军事战争,时断时续,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到第二次鸦片战争,间隔了大约二十年,再到八国联军屠戮北京,间隔了大约四十年。从第一次海湾战争到第二次海湾战争,也间隔了十二年。一战二战也间隔了二十几年。但是,西方种族精心设计的文化战争,一天也没有间断过。
以西班牙强盗为代表的早期殖民者,其目的乃是劫掠财富、逼迫异族劳工以奴隶身份为其创造财富。以罂国(俗称英国)鸦片强盗为代表的中期殖民者,其目的在于建构由罂国主宰的全球资源、劳力、市场和物流体系,以米国(俗称美国)原子弹和航空母舰为代表的近期殖民者,继承罂国遗志,成功地完成了对全球资源、劳力、市场和物流体系的建构与控制,当然,高坐在这个体系中心收获全球财富的,不再是罂国而是米国自己。这三个阶段的殖民方式各有特色,但是重视文化战争、重视话语权建构与独占是其一以贯之的共同传统。用他们的宗教覆盖殖民地的宗教,用他们的世界观、生产方式、社会形态覆盖殖民地的世界观、生产方式、社会形态,用他们的政治理念否定殖民地的政治理念,是他们一直孜孜以求的目标,一刻也没放松过。
为什么殖民者如此重视文化战争?因为武器是劫掠财富的显性工具,易于激起反抗,造成成本上升。文化则是教化异族、洗脑异族、控制财富流向的隐形工具,不易于激起反抗,可以降低劫掠成本。
今日世界,凡是西方文化战争取得全面胜利的地区,社会相对安定,都在按照西方尤其是美国制定的游戏规则,夜以继日地为他们输送财富。今天的日本、韩国、中国、印度、东南亚,都不过是西方文化的亚种,因为其本土文化基本被瓦解、摧毁。凡是文化战争没有取得全面胜利的地区,依然是西方种族的屠宰场。伊斯兰世界的某些国家,因为自觉地将文化主权看作国家主权的一部分,不愿意沦为欧美文化的亚种(实际如何当另论)及政治附庸,西方种族于是按照自己的需要,随心所欲地予以侵略、掠夺、屠杀。两相比较,他们在伊斯兰地区所付出的统治成本高出其他地区。这从一个侧面解释了西方为什么如此重视不见硝烟的文化战争。
基于此种现实,我对蔡元培胡适鲁迅他们一路人物的文化投降主义,其实是比较同情的。他们当初拿出勇气毅然割断本土文化的脐带,或许是为了避免中国长期沦于海湾国家式的(屠宰场)命运。
问题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在中国实现政治独立半个多世纪、经济上逐渐崛起为大国强国的今天,本来应该获得足够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逐渐挺起文化的腰杆,以求更好地维护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可是,一些国人在文化上却由当年的投降主义进一步沦落为洋奴主义,民族虚无主义和逆向种族主义以及崇洋媚外的风尚,比五四时期还嚣张若干,这跟民族复兴的历史任务和旺盛势头是背道而驰的。
面对当下的文化混乱,我按捺不住要反复强调一个事实:文化是政治权利和经济利益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明白这个事实,我们就应该建构起文化主权、文化边疆、文化安全、文化侵略、文化战争、民族文化、本土文化、他者文化等一系列文化概念,要像理顺不同国家间的主权关系与贸易关系、不同阶级间的利益关系和协作关系那样,理顺各个层面的文化关系,而不是陶醉在洋人提供的迷人小曲中,甘心作洋人的精神奴隶。
为此,我写了这本讨论文化权力与利益之关系的大众读物。本书以人类学、社会学、政治学的眼光,结合丰富的历史事实,讨论了文化圈子与权力圈子、利益圈子的同构关系,以及不同圈子之间错综复杂的博弈与互动,尤其从文化理论上阐明了,中国认同西方文化以来,政治、经济、产业、社会、思想、价值观等多方面的屈辱与被动。
文化乃是权力与利益的表达,其核心归根结底是利益;归顺他者文化就是屈从于他者权力、服务于他者利益。当下中国在国际舞台上处处受制于人,处处被那些敌对势力妖魔化,根源在于没有足够的话语权维护自己的正当性,根源的根源在于我们五四以来放弃了自己的文化传统和文化权利。
中华民族复兴的前提之一,就是维护民族文化的正当性和权威地位,在国际舞台上建构基于中国价值观的话语权。如果没有这种文化自觉,中国在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崛起,恐怕难于完全实现。
民族复兴需要民族文化复兴,中国崛起需要话语权崛起。
《圈子决定格局》,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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