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只要党的政策和策略全部走上正规,中国革命才有胜利
的可能。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
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话说1948年2月27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关于工商业政策的党内指示》,他在指示中写道:
“全党同志须知,现在敌人已经彻底孤立了,但是敌人的孤立并不就等于我们的胜利。我们如果在政策上犯了错误,还是不能取得胜利。具体说来,在战争、整党、土地改革、工商业和镇压反革命5个政策问题中,任何一个问题犯了原则的错误,不加改正,我们就会失败。
政策是革命政党一切实际行动的出发点,并且表现于行动的过程和归宿。一个革命政党的任何行动都是实行政策,不是实行正确的政策,就是实行错误的政策;不是自觉地就是盲目地实行某种政策。所谓经验,就是实行政策的过程和归宿。
政策必须在人民实践中也就是经验中,才能证明其正确与否,才能证明其正确和错误的程度。但是人们的实践,特别是革命政党和革命群众的实践,没有不同这种或那种政策相联系的。因此,在每一行动之前,必须向党员和群众讲明我们按情况规定的政策。否则,党员和群众就会脱离我们政策的领导而盲目行动,执行错误的政策。”
2月底,西北野战军根据毛泽东制定的“围宜打援”的战术,发动了宜川战役。
宜川战役是西北野战军转入外线作战后取得的第一个重大胜利,此役全歼胡宗南主力整编第29军军部,整编第27、第90师及整编76师24旅,共5个整编旅,约29500万余人。
整编第29军军长刘戡见突围无望,急电胡宗南说:“败局已成。”然后引爆手榴弹自杀身亡。整编90师中将师长严明及整编31旅少将旅长周由之、47旅少将旅长李达、53旅少将副旅长韩指针被击毙。整编第29军少将参谋长刘振世、整编第27师少将副师长李奇亨、整编第90师少将参谋长曾文思、整编第24旅少将旅长张汉初被俘。
1948年3月2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习仲勋、张宗逊、赵寿山等人:庆祝西北野战军歼灭整编第29军军部、第90师、27师等部的巨大胜利。
3月3日,毛泽东指示陕北新华广播电台播发了一条令小个子西北王胡宗南非常尴尬的特殊通告,通告中说:
受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司令部委托,特此通告阵亡的国民党整编第29军军长刘戡及整编第90师师长严明的亲属好友,如果前来运回2人的尸体,解放区军民将予以方便。
3月4日,毛泽东代表中央军委发出通报说:
宜川战役“为西北战场第一大捷,其基本原因在于两个多月的冬季整训。经此役后,胡军除守延安之17师两个旅,近由豫西开返潼关之第1师约两个旅尚有较强之战斗力外,已无主力。我向渭北、陇南进军之门户,业已洞开。”
3月4日,毛泽东、周恩来复电在哈尔滨的朱学范。
原来,朱学范是应中共中央之邀,在1月中旬与刘宁一、俞志英一行3人,经布拉格、莫斯科于2月8日到哈尔滨的。2月9日,朱学范致电毛泽东、周恩来,他写道:
毛主席、周副主席鉴:
学范已和宁一兄到了哈尔滨。在巴黎时,看到毛主席关于《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范完全同意并竭诚拥护这一彻底粉碎蒋政权、驱逐美帝国主义、实行土地改革、组织真正的人民民主联合政府、完成独立民主和平的革命事业的英明主张。所以范决心到解放区参加这一历史的斗争。范知这一行动,不只是我个人的行动,更相信还有不少真正孙中山信徒和广大的爱国人士,都要向这一方向前进,并肩作战,在你们的领导下,斗争到底,获得最后胜利。
谨此向你们致革命敬礼!
毛泽东、周恩来在3月4日的电报中写道:
朱学范先生:
接2月9日电示,欣悉先生到达哈尔滨,并决心与中国共产党合作,为中国人民民主革命的伟大事业而奋斗,极为佩慰。我们对于先生的这一行动,以及其他真正孙中山信徒的同样的行动,表示热烈的欢迎。
此致中国人民民主革命的敬礼
毛泽东 周恩来
3月7日,毛泽东为人民解放军总部起草了《评西北大捷兼论解放军的新式整军运动》的评论,他在评论中把西北野战军开展的以“诉苦、三查”为中心的冬季整训正式定名为“新式整军运动”,他写道:
“在西北战场上,这是第一个大胜仗。”“西北野战军在去年作战中,还只能一次最多歼灭敌人两个旅,此次宜川战役,则已能一次歼灭敌人5个旅。”“这次胜利,改变了西北的形势,并将影响中原的形势。这次胜利,证明人民解放军用诉苦和三查方法进行了新式整军运动,将使自己无敌于天下。”
“最值得注意的,是在冬季两个月中用诉苦和三查方法进行了新式的整军运动。由于诉苦(诉旧社会和反动派所给予劳动人民之苦)和三查(查阶级、查工作、查斗志)运动的正确进行,大大提高了全军指战员为解放被剥削的劳苦大众,为全国的土地改革,为消灭人民公敌蒋介石匪帮而战的觉悟性;同时,就大大加强了全体指战员在共产党领导之下的坚强的团结。在这个基础上,部队的纯洁性提高了,纪律整顿了,群众性的练兵运动开展了,完全有领导地有秩序地在部队中进行的政治、经济、军事3方面的民主发扬了。这样就使部队万众一心,大家想办法,大家出力量,不怕牺牲,克服物质条件的困难,群威群胆,英勇杀敌。这样的军队,将是无敌于天下的。”
自此以后,人民解放军各部全面开展了新式整军运动。
3月9日,毛泽东和周恩来、任弼时商议了东渡黄河的事情后,召见了叶子龙、汪东兴。毛泽东说:
“中央前委商议,准备东渡黄河。我看过黄河的时机到了,找你们两个,就是商量一下,咱们什么时候过黄河?准备怎么过法?具体由谁去组织指挥?”
周恩来说:
“现在正是黄河上游化冰的季节,我的意见是不是3月下旬东渡黄河较为适宜。”
任弼时说:
“东渡黄河要准备船,要找有经验的船工,和他们商量看什么时间过河合适,一定要保证安全渡河。”
叶子龙说:
“争取用10天时间完成准备工作,我提议由东兴同志具体组织渡河的准备工作。”
汪东兴说:
“渡河的工作需要仔细策划。渡船、技术船工、木材,还有粮食、草料、治安工作,都离不开当地政府的帮助和支援。”
毛泽东说:
“我同意子龙的意见,由汪东兴组织渡河的准备工作。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派给他1个连的兵力,除担任渡河的警卫外,还可以在准备工作中担任劳动力。给他1部电台,1名报务员,1名译电员,随时将准备工作向前委报告。渡河的准备工作对外要注意保密,时刻提高警惕,防止敌人侦察到我们的动向。
我们马上发电报给陕甘宁边区的林伯渠同志,请他派得力的干部协助你。同时,我们给贺龙同志发报,请他通知晋绥边区政府在东岸接应。从明天开始,10天内准备就绪。”
周恩来说:
“东兴同志,主席的指示很明确,考虑也很周到,你明天召集有关同志开会布置,争取11日出发去进行准备工作。东渡黄河是一项大的战略行动,任务很艰巨,就拜托你了。”
汪东兴说:
“我们一定要很好地完成任务,请各位首长放心吧。”
3月10日,毛泽东让周恩来将“亚洲部”渡过黄河转移到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村的消息告诉大家,征求大家的意见。
周恩来在任弼时、陆定一驻地扶风寨窑洞后面的空场上,召集“亚洲部”所有人员开会,首先宣布了宜川大捷的消息,他说:
“告诉同志们一个好消息,我们西北野战军在宜川一带打了胜仗,敌29军军长刘戡也被打死了。”
会场上顿时爆发出长久的掌声。周恩来接着说:
“同志们都熟悉这个人,他在陕北整整追了我们1年,我们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梦想搞掉我们中央机关,现在把他自己搞掉了。本来想活捉他,向他算算帐,没想到他自杀了,算是便宜了他。”
会场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周恩来待笑声平息下来,又说:
“我中原、华北各野战军从去年夏季起,渡河南进,调动了蒋介石中线的军队,迫使敌人处于被动地位;东北野战军发起冬季攻势,一连解放了很多大城市;晋察冀、山东、苏北和各路野战军,也都在去年大量歼灭敌人之后,完成冬季整训,又开始了春季攻势。目前在各个战场上,都打得蒋介石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全国解放已经为期不远了。同志们,我们的党中央和毛主席准备过黄河到华北去了!”
人们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沉静片刻,立即欢腾起来,鼓掌,欢呼。周恩来等大家稍稍平息下来,又说:
“现在,有两个问题请同志们考虑:一是目前党中央过黄河是否适时?二是陕北籍同志的去留问题,谁愿意到华北工作,谁愿意留在陕北工作,可以自己提出要求,由组织决定。毛主席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全体同志,让大家充分讨论,自觉地来处理这个问题。陕北籍的同志,愿意跟机关走的,我们欢迎;愿意留在陕北的,我们支持。因为陕北也同样需要干部。”
会后,毛泽东的警卫人员们进行了讨论,他们说,为了迎接全国的胜利,党中央应该到华北去。至于个人去留,大多数人摩拳擦掌要跟着毛泽东走,只有张瑞岐有些犹豫。他一是陕北人,二是年岁大了,有意留在陕北,可又舍不得离开毛泽东。
正讨论间,毛泽东推门进来了,大家忙站起来。毛泽东摆摆手,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问道:
“讨论的怎么样?谁想走,谁想留呀?”
马汉荣抢着说:
“我可不留,我正想跟着主席去见见大世面呢!”
毛泽东平时就很喜欢马汉荣,他年轻活泼,好说好唱,从不知道什么叫忧愁。有一次大家问他火车是什么样子,他想了想说:“火车,火车,一定有火。”一句话把毛泽东逗得大笑起来。毛泽东想起马汉荣那句话,就笑着说:
“好,我一定让你坐上火车!”
毛泽东又看了看张瑞岐,问:
“老张,你这老陕北,打算怎么办?”
张瑞岐参军多年,很少回家,30多岁了,家里也给他定了亲,平时闲扯时,有人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总是吧哒着小烟袋,不慌不忙地说:“打败了胡宗南再说吧。”现在经毛泽东一问,他竟不知如何回答好了。毛泽东微笑着说:
“我听说你想留下,留下也好。陕北是个好地方,我对这里很有感情,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突然要离开,心里还不好过呢。将来,我们也要回来看看的。”
张瑞岐说:
“我想把主席送到华北,再回陕北来工作。”
毛泽东也舍不得张瑞岐这样的老实人,就说:
“那就这样吧,先到华北看看,再回陕北工作。走远些,开开眼界,将来回来工作,也可以把看到的听到的新鲜事物跟老乡们说说了。”
3月14日,华东野战军主力及陈谢兵团攻克豫西重镇洛阳,全歼国民党守军近20000人。
3月14日,毛泽东致电陈士榘、唐亮、刘伯承、邓小平、粟裕说:
“打南阳有两方案,甲、走伏牛山东麓直打南阳。乙、先打商县、洛南(有65师4个团)、卢氏(情况不明,大约敌人很少)、淅川(有较强的反动民团),取得巩固后方再打南阳。以上两方案何者为适宜,望与陈赓商酌电告。”
3月20日,毛泽东向党内发出通报说:
“最近几个月,中央集中全力解决在新形势下面关于土地改革方面、关于工商业方面、关于统一战线方面、关于整党方面、关于新区工作方面的各项具体的政策和策略的问题,反对党内右的和‘左’的偏向,而主要是‘左’的偏向。
我们党的历史情况表明,在我党和国民党结成统一战线时期,党内容易发生右的偏向,而在我党和国民党分裂时期,党内容易发生‘左’的偏向。现在的‘左’的偏向,主要是侵犯中农,侵犯民族资产阶级,职工运动中片面强调工人眼前福利,对待地主和对待富农没有区别,对待地主的大中小、恶霸非恶霸没有区别,不按平分原则给地主留下必要的生活出路,在镇压反革命斗争中越出了某些政策界限,以及不要代表民族资产阶级的党派,不要开明绅士,在新解放区忽视缩小打击面(即忽视中立富农和小地主)在策略上的重要性,工作步骤上的急性病等。”“右的偏向主要是过高地估计敌人的力量,惧怕美国大量援蒋,对长期战争有些厌倦,对国际民主力量的强大的程度有些怀疑,不敢放手发动群众消灭封建制度,对党内成分不纯和作风不纯熟视无睹。”
“最近几个月,我党在战争、土地改革、整党整军、发展新区和争取民主党派等方面均有成绩,在这些工作中所发生的偏向有了着重纠正,或正在纠正中,这样就可以使整个中国革命运动走上健全的发展轨道。只要党的政策和策略全部走上正规,中国革命才有胜利的可能。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目前我们正将晋察冀区、晋冀鲁豫区和山东的渤海区统一在一个党委(华北局)、一个政府、一个军事机构的指挥之下(渤海区也许迟一点合并),这3区包括陇海路以北、津浦路和渤海以西、同蒲路以东、平绥路以南的广大地区。这3区业已连成一片共有人口5千万,大约短期内即可完成合并任务。这样做,可以有力地支援南线作战,可以抽出许多干部输往新解放区。该区的领导中心设在石家庄。中央亦准备移至华北,同中央工作委员会合并。”
“1946年7月至1948年1月的19个月中,我军共消灭国民党军队197万7千人(2月和3月上半月尚未统计好,大约有18万人左右),即是说,国民党不但将其在过去作战期间所动员参军的100余万新兵消耗了,而且大量消耗了它原有的兵力。”“国民党军在1946年平均每旅差不多有8000人,而在现在则平均每旅只有6500人左右。今后我军占地日广,国民党军兵源粮源日以缩小,估计再打1个整年,即至明年春季的时候,敌我两军在数量上可能达到大体上平衡的程度。我们的方针是稳扎稳打,不求速效,只求平均每个月消灭国民党正规军8个旅左右,每年消灭敌军约100个旅左右。事实上,从去年秋季以后,超过了这个数目。今后可能有更大的超过。5年左右(1946年7月算起)消灭国民党全军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目前南北两线敌军在两个地区尚有较大的机动兵力,可以举行战役性的进攻,使那里的我军暂时处于困难地位。其一,即大别山,有约14个机动旅。其二,淮河以北地区,有约12个机动旅。在这两区,国民党军还有主动权(淮河以北地区,由于我抽出9个主力旅开至黄河以北休整,准备使用于其他方面,故国民党军有了主动权)。其余一切战场的敌军,全是被动挨打。具有对我特别有利形势的战场是东北、山东、西北、苏北、晋察冀、晋冀鲁豫和郑汉路以西、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
3月21日上午,毛泽东致电彭德怀、习仲勋说:
“中央机关本日动身东移,约于4月15日可到中央工委所在地。陕甘全局,除陈谢1个旅在陕南外,由你们独立担任。”
部队就要离开陕北了,毛泽东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东渡黄河的中央警卫团全体干部战士,把所携带的干粮袋里的小米全部倒出来,过秤后1两不少地交给当地人民政府,留给陕北人民。毛泽东动情地说:
“我们要离开陕北人民了,陕北人民养育了我们,我们欠他们太多了,从现在起就想办法去偿还。”
3月21日下午,毛泽东率领“亚洲部”,从杨家沟出发,离开了他工作和生活了长达13年之久的陕甘宁边区。
午后1时左右,天气晴朗,杨家沟的山峁上,沟畔上,大路旁,站满了欢送的人群。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挥手告别了送行的人群,告别了生活战斗了120多天的杨家沟,踏上了东渡黄河的行程。毛泽东对阎长林、李银桥说:
“要去河北了,你们河北人一定高兴啊。”
这天晚上,毛泽东率“亚洲部”宿营在吉镇。
3月22日晨,毛泽东电令刘伯承、邓小平、陈士榘、唐亮说:
“卯微至卯灰间开始向南阳方向行动。或先打南阳,后打宛西4县,或先打宛西4县,后打南阳,临机决定。”
3月22日,毛泽东率部到达黄河岸边的葭县刘佳坪,群众得知中央领导要离开陕北,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赶来送行。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不时地与道旁的乡村干部和群众握手话别。毛泽东深情地说:
“陕北小米子我吃了13年,实在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为了全国的解放,我们又不得不离开。”
3月23日早晨,毛泽东率部经过螅蜊峪到达黄河西岸的吴堡县川口村。这一天风和日丽,毛泽东考虑到国民党军队可能从西安派飞机来袭扰,他决定把渡河时间改在下午。
天近中午时分,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领“亚洲部”的数百人,来到了川口村南边的园则塔渡口。
赶来送别的陕北乡亲,站满了河边和山坡,黑压压的拥了一大片,其中有不少是“亚洲部”在经过螅蜊峪时涌上街头的乡亲们,他们一直送到了这里。
十几条木船停在河边,几十名健壮强悍的黄河水手,早已做好了摆渡的准备。毛泽东在河边慢慢地踱步。
造炊的师傅做好了饭菜,烧好了开水。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和战士们及工作人员,就地午餐。因为考虑到过河之后还有一段路程才能到达宿营地,因此需要在这里简单吃一点东西。当地的村镇干部感到很过意不去,一再说:
“没有照顾好中央首长。”
周恩来说:
“赶路要紧,我们本来就没有准备在螅蜊峪镇上吃饭。”
毛泽东也说:
“我们这么多人吃顿饭,也得你们忙几天呀。我们打游击在野外吃饭惯了,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知道陕北的乡亲们对我们很好,现在要离开陕北,还真有点舍不得呀。等全国都解放了,我们还会来看大家的。请你们转告陕北的乡亲们,谢谢他们。”
饭后,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慢慢走到河水边,和区镇干部们一一握手道别,向送行的乡亲们挥手致意。
按照事先的安排,毛泽东乘第1条船,周恩来和任弼时乘第2条船,陆定一、胡乔木上第3条船;中央机关的工作人员,分坐在10条船上。毛泽东踏上船,和船工们一一握手,他说:
“劳累你们了!”
船工们非常兴奋,都说:
“送毛主席过河,这是我们的光荣任务。”
毛泽东连声说:
“谢谢,谢谢。”
正说话间,周恩来的那条船已经先开了。毛泽东乘坐的这条木船也慢慢离开岸边。毛泽东站在船尾,向送行的人群挥手致意。
此时正是凌汛期,黄河巨浪滚滚,夹杂着磨盘大的冰块,汹涌咆哮着,发出一阵阵的轰轰巨响声。小木船忽而跃上浪尖,似要腾空飞驰一般;忽而沉落波谷,浊浪像墙壁一样遮住了视线;冰块撞击着木船,发出惊心动魄的砰砰声。阎长林扶着毛泽东,说:
“主席,快坐下吧。”
毛泽东推开他的手,望着浊浪滔滔的黄河,望着渐离渐远的河岸和人群,呼吸有声,情绪开始起伏了。阎长林和其他几个卫士只好都紧靠着他,怕他出危险。毛泽东说:
“你们放心,船工们的本领是很高明的。”
的确,船工们镇定自若,热烈亢奋,划动木浆,挥动杉篙,发出让人热血沸腾的号子声:“嗨哟,嗨哟,嗨哟……”
毛泽东面对此情此景,心潮激荡,他突然转身望着大家问:
“你们谁敢游过黄河?”
其实,毛泽东身边的人员中,只有两三个人会游泳。有人说:
“马汉荣行。发大水那次他游过黄河岔给彭老总送信,他能行。”
石国瑞说:
“我在发大水时,游过延河。”
孙勇说:
“我在枯水季节游过黄河,还可以试一试。”
毛泽东兴奋了,他说:
“那好极了!来,咱俩不用坐船,游过去吧?”
毛泽东如此一说,船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纷纷嘀咕:
“哎呀,今天可不行哪,现在可是凌汛期……”
孙勇一听,也非常着急,他心里想:毛泽东的安全事大,自己怎敢和他一起游黄河。于是连忙附和着说:
“是呀,今天河里有大冰块,不能游了!”
毛泽东“哈哈”大笑起来,他说:
“不能游了?你们是不敢游啊!”
船到中游,毛泽东向黄河上游远眺,李银桥和其他几个卫士请毛泽东坐下,毛泽东就是不肯坐,他依然非常亢奋,嘴里念念有词:
“黄河西来绝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吟罢,又说道:
“只一个唐代诗人李白,就有这么多赞美黄河的诗,可见黄河不愧是孕育我们华夏民族的母亲河。”
他长长吁一口气,摇摇头,接着亢奋地像发表一个宣言:
“你们可以藐视一切,但不能藐视黄河。藐视黄河,就是藐视我们这个民族!”
他转向叶子龙,说:
“来,子龙,脚踏黄河,背靠陕北,给我照一张相如何?”
“好,照一张。”叶子龙很快选好位置,边调焦取景边说:“应该照一张,很有纪念意义。”
毛泽东很快敛去笑容,显出一副沉静庄重的神情。只听“咔嚓”一声,这一历史瞬间,凝固成了一张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毛泽东无限感慨地说:
“好啊,把黄河照下来,把陕北高原和人民照下来,这是很有意义的纪念。”
说话间,只听阎长林大喊一声:
“哎呀,坏了!”
毛泽东问:
“出了什么事?”
阎长林说:
“老青马掉到河里了。”
原来,在船队中有一条船是集中载运领导人的坐骑的,毛泽东的老青马也在其中。因为受惊吓,有几匹马在船上互相拥挤,老青马长嘶一声,掉进了河里。毛泽东转过身,怜惜地看着老青马。老青马是会游泳的,可它不知道往东岸游,却拼命地往回游。有个战士喊道:
“王振海,你还不赶快喊,老青马听你的,你叫它往这边游。”
王振海真的使劲高声喊道:
“老青马,往这边游……”
毛泽东说:
“你的声音,它是听不到的。如果它看见你在这里,也许会向这边游来。”
王振海一直给毛泽东拉这匹老青马,当然比别人更着急,急得他直跺脚。木船离黄河东岸近了,毛泽东回首西望,眷恋地说:
“陕北是个好地方。陕北人民对我们太好了!我现在和撤离延安时一样,还是不愿意离开陕北。但是,我们不能再提出,不打败蒋介石,我就不离开陕北。如果这么提,那就不切合实际了。”
石国瑞说:
“主席,上次撤离延安时,你提出不打败胡宗南绝不离开陕北,现在,这个诺言已经实现了。在往白龙庙行军的时候,我们面对黄河念诗,你加了一句,‘打败胡宗南,再拜托你,拜托你把我们送到东岸’。现在木船已过河心,快到东岸了,主席对黄河的要求也实现了。”
毛泽东一听高兴了,说:
“石国瑞,你还真能触景生情,还想朗诵诗吗?好吧,我们再听听你的诗作。”
石国瑞说:
“我这不叫朗诵诗,叫顺口溜。”
阎长林说:
“那你就再来一段顺口溜吧。”
“我念不好,请主席给纠正。”石国瑞说罢就朗诵起来:“黄河蜿蜒像巨龙,波涛滚滚气势雄。溜冰季节更艰险,木船加固才能行。毛主席微笑船上站,黄龙驮船直向东。船到东岸齐欢喜,今天黄河立新功。过去黄河祸害多,如今开始被称颂……”
卫士们听了,都给石国瑞鼓掌。毛泽东也高兴地说:
“好啊!你给黄河平反了!我同意。将来,黄河一定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周恩来坐的船一直为毛泽东开道,毛泽东上岸时,周恩来已经先一步上了岸。毛泽东上岸后,紧紧握着船工们的手说:
“谢谢你们!”
船工们说:
“毛主席再见!毛主席再见!”
毛泽东走上河边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凝神向对岸凝望,他深情地说:
“陕北人民对革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们是忘不了的。”
周恩来接口道:
“是呀,我们会永远记住他们,我们的下一代也会记住!”
毛泽东说:
“黄河真是一大天险啊!过去,黄河没有很好地得到利用,今后,应当利用黄河灌溉、发电、航运,让黄河为人民造福。”
自此,毛泽东利用千里转移的机会,又进行了一次广泛的社会调查。这次社会调查,与他早年的“游学”以及在20年代、30年代所做的那些社会调查,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欲知毛泽东如何进行调查,调查结果又如何?请看下文。
第195章
“土地改革的总路线和总政策是:依靠贫农,团结中农,
有步骤地、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
话说黄河东岸就是晋绥解放区的山西临县境内,先期到达河东的慕丰韵科长及地方干部前来接应。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与众人握手寒暄后就上路了,刚走不远,突然听到后边有人喊:
“主席,老青马回来了!”
毛泽东回头一看,王振海满头大汗,正牵着大青马跑来,他喘着粗气说:
“主席,这是船工们刚用船送过来的。”
“谢谢,谢谢。”
毛泽东说着,伸手抚摸着老青马,好像久别重逢似的。他跨上老青马,沿着沙滩走去。
毛泽东一行沿黄河临县的索达干、碛口,于下午2点到达临县依山傍水的寨则山村。
寨则山像过节一样红火热闹,村头挤满了男女老少,大家热烈鼓掌,向毛泽东问好。毛泽东向群众招手示意,随着人流走进了一处大院子。这个院子是晋绥分区开办的一所工读学校,里里外外站满了人。毛泽东首先交代任弼时说:
“安顿下来以后,你组织一些同志调查一下1947年这里受灾的情况和群众生活情况。”
他又对村党支书、村长陈斌和老农会会员张茂福说:
“请你们向干部群众转达中央的问候。”
是夜,毛泽东及“亚洲部”就住在寨则山。
1948年3月24日傍晚,毛泽东率部到达临县三交镇的双塔村。在村口旁,有一支驴驮人挑的支前队伍迎面而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跳下马,让在路旁,向民工们问好:
“同志们辛苦了!”
“首长辛苦了!”
民工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些首长就是毛泽东等人。
临县的三交镇,是中共中央后方委员会的所在地,中央机关工作人员大多数都转移到了这里;中央土改工作队也在这一带住着。毛泽东在转战陕北时对各地的指示,一般都是通过后委下达的。所以后委既是一个承上启下的枢纽机关,同时还负责对陕北前方的供应工作。
中央后委的叶剑英,已经率领部队前往西柏坡去了,此刻迎接毛泽东一行的是杨尚昆。杨尚昆说:
“主席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打败胡宗南过河来了!今后不是胡宗南的问题了,而是要直接和蒋介石算账了。”
毛泽东朗声说:
“是啊,大家都这么想。革命形势需要我过黄河,我就过来了!”
晚饭后,杨尚昆陪同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在双塔村转了一圈,查看了中央后委机关驻地。
毛泽东在后委驻地发现晋西北的土改搞得很“左”,他严厉地批评说:
“你们后委就住在这里,这些事你们根本不反映,你们读的马克思主义到那里去了?”
毛泽东对形势的发展做了一个估计,他说:
“我们同蒋介石的这场战争可能打60个月,前30个月我们是‘上坡、‘到顶’,后30个月为‘下坡’,有的时候根本不用打仗了,喊一声敌人就投降了。”
毛泽东在他所住的窑洞里开了一个小会,讨论下一步行军问题,大家决定: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同前委机关和警卫团一部分人乘坐汽车前行,在晋绥军区住几天,听一听他们的汇报和意见;在沿途各县停一停,了解一下当地的工作情况;然后赴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村,与刘少奇、朱德率领的中央工委会合。前委的其他人员和后委人员,由杨尚昆率领,步行随后跟进。毛泽东最后建议说:
“行军是很艰苦的事,还需要给机关人员开会动员一下,给大家鼓鼓劲,要大家有个敌情观念,还有遵守纪律方面的问题。”
3月25日下午,周恩来、任弼时主持召开了前委和后委全体人员动员大会。周恩来讲话说:
“这次我们离开陕北、山西到河北平山县去,到了那里,中央机关就会合了,彻底打败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日子就不远了。”
任弼时也讲了话,他说:
“我们的中央机关早已到达了西柏坡,那个队伍庞大得很,有名的5位老人中的4位吴玉章、董必武、徐特立、谢觉哉就在那个队伍里。还有又说又笑的小朋友,他们去西柏坡的时候,一个毛驴驮两个,一个骡子驮4个。我们这支队伍是经过战争锻炼过来的,走十几天路不算什么,这是跟着毛主席、党中央胜利进军呀!”
周恩来在任弼时简短说明了会议的决定之后,朝着正在北房台阶上来回踱步的毛泽东问道:
“主席讲话吗?”
“不讲了。”
毛泽东摆了一下夹着香烟的手。与会所有人员热烈地鼓起掌来。毛泽东听到这掌声,猜到了大家的愿望,就止住脚步,大手一挥,朗声说道:
“同志们,行军是艰苦的,可前途是光明的!”
会场里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掌声。有人喊道:
“1年多没有听毛主席讲话,请毛主席多讲几句。”
会场里又是一阵放鞭炮似的掌声。毛泽东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大步走下台阶,来到大家面前,充满激情地说:
“咱们都是转战陕北的战友啊!大家同甘苦共患难1年多,你们帮助我们做了许多事情,这要好好谢谢你们。你们还记得吗?那次十几天的急行军,走了几百里、上千里的路程,打了沙家店,我们就等于翻过了山坳,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在陕北战争中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现在要到华北去,还是要翻山越岭,还要经过华北的最高山脉太行山,路上还有敌人的城市,如太原和大同。虽然我们有部队掩护,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但我们仍要提高警惕,不能粗心大意。到河北平山县一带,那里条件要好些,对指导全国有利,所以我说,行军是艰苦的,可前途是光明的。翻过太行山这个最高山坳,我们在全国也将是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以后就越来越好了,全国的胜利很快就要到来,同志们,努力吧!”
全场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3月26日,毛泽东起床后手里拿着转战陕北时的那根柳木棍,在院子里散步。他问警卫班长张瑞岐:
“老侯在什么地方?”
“他就在南边不远。”
毛泽东吃过早饭,穿着那件多年的旧灰布棉衣,手里拿着那根柳木棍,叫张瑞岐引路,去看望他的老马夫侯登科。
侯登科是专门给毛泽东饲养牲口的马夫,老青马就是他一手喂养的。侯登科喂养牲口的精细讲究程度,在陕北老乡中极有名气。正在牲口圈里忙活的侯登科,见毛泽东微笑着来了,两只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毛泽东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侯登科知道和毛泽东分别的时候就要到了,激动得只叫了声“主席”,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毛泽东已经明白了侯登科的心思,以分别时特有的心情说:
“老侯同志,谢谢你啦。咱们在陕北转战1年多,都是你喂马给我骑,今天我要坐汽车了,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你要随机关一起行军,你年纪大了,走路不大方便,就骑上这匹老青马吧。机关可能老弱病号多,你也是老人,又有病,你同你的领导讲,就说这是我的建议。”
侯登科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泪水,颤动着双唇,说:
“主席,你放心吧,我能走,有困难了,走不动了,我一定按你说的办。”
毛泽东眼里也噙满了泪花,他转身来到老青马旁边。老青马看见自己的主人来了,摇头摆尾。毛泽东用手不停地抚摸着老青马,似乎在说:老青马,老青马,你陪伴着我不知度过了多少日日夜夜,跋涉了多少山山水水,今天我是向你道别的,谢谢你了。从此以后,毛泽东再也没有骑过这匹老青马。
有人来催毛泽东上车了,毛泽东再一次握住侯登科的手,说:
“老侯同志,再见!河北平山见!”
“河北平山见,主席一路平安!”
毛泽东慢慢转过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向侯登科挥挥手。
上午10时许,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各乘一辆中吉普,其他领导人乘一辆吉普,电台人员和警卫部队分乘几辆卡车,离开了双塔村。
车队在公路上开得很快,取道白文、康宁,直奔中共晋绥分局和晋绥军区司令部所在地兴县蔡家崖。
蔡家崖是一个不满百户的小山村,坐落在距县城7公里的元宝山下。蔚汾河绕村而过,八角塔挺立村中。“晋西事变”后,晋西军民在贺龙与爱国志士续范亭的领导下,于1940年1月在这里成立了晋绥边区行政公署;中共晋绥分局和晋绥军区司令部也先后设立在这里。在抗日战争中和内战开始以来,晋绥边区成为陕甘宁边区的屏障和后方基地,为保卫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因此,蔡家崖获得了小延安的称号。
在毛泽东率领党中央转战陕北的岁月里,生活异常困难。有一段时间,毛泽东只能吃一点黑豆充饥。贺龙在晋绥地区的生活也非常困难,但他一直惦记着毛泽东。有时,同志们给他搞到一点腊肉,或为他捉到一两条鱼,他都舍不得吃,立即派人过黄河送给毛泽东。有一次,贺龙到毛泽东那里去开会,没有东西可带,刚好一位朋友给了他几斤水果糖,他一个不留,全带给了毛泽东。他觉得毛泽东太辛苦劳累,应该补补身体。
3月26日下午1时许,毛泽东一行的车队到达蔡家崖,晋绥军区司令员贺龙、政委李井泉早已迎候在村口。毛泽东一下车,贺龙就上前敬礼、握手,说:
“主席啊,你可到河东来了啦!你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毛泽东也笑着说:
“见了你们,我很高兴。”
贺龙把自己的窑洞腾出来,让毛泽东、江青一家休息和办公。李井泉也把他的窑洞腾给了周恩来。任弼时住的是军区其他领导的房子。毛泽东对贺龙说:
“你给我们安排别的房子住就行了,我住你这里,你还得搬走,何必这样麻烦呢!”
贺龙拔出嘴里含着的大烟斗,笑着说:
“主席,我们这里的房子都不错,我现在住的房子,也比你在陕北打游击时的房子好得多,主席住在这里便于休息。”
吃过饭后,贺龙对毛泽东说:
“主席,请你在我们这里多住几天,我们要向你汇报晋绥军区的工作。”
毛泽东说:
“好,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准备在这里停留几天,你们安排一下。只听领导汇报不行,还要在基层做一些调查研究,开一些小型座谈会,希望晋绥军区把整党整军工作搞好,把农业、工业生产搞好。”
贺龙为了能让毛泽东休息好,事先亲自检查毛泽东的床铺,看是否稳当,有无响动,生怕影响了毛泽东的休息;为了毛泽东的安全,他还到伙房检查灶具、饭菜和饮水。晚上,贺龙又亲自带兵查岗,叮嘱警卫人员要警惕,不能有丝毫疏忽。
从第二天开始,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连续听取了贺龙、李井泉的工作汇报;接着又先后召开了贫农团代表、土改工作团代表和地方干部参加的5个座谈会,对农村的阶级成份、土地占有情况、土改工作和整党整军进行了细致的调查研究。毛泽东还对晋绥解放区的土地改革进行实地考察,并委托任弼时对此地的工作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
就在此时,王观澜让他的夫人徐明清赶到蔡家崖,向毛泽东汇报情况。
原来在1947年,康生带领土改工作组到晋绥的临县郝家坡搞试点。王观澜在兴县张家湾村养病,听到群众强烈的反映后,还吐着血的他,把驻村工作团主任姜宝箴叫到床前了解情况。王观澜听了姜宝箴的汇报后,感到问题严重,自己不能动,毛泽东又过了黄河,只好让夫人去找毛泽东。
毛泽东听了徐明清的汇报,激动地说:
“把一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干部派到农村去,名为锻炼,实为害人。”
贺龙看到毛泽东太辛苦了,为了能让他放松放松,决定晚上到距蔡家崖半公里远的北坡村露天剧场去看戏。毛泽东来到剧场,见看戏的群众不多,就对贺龙说:
“这一定是你安排的,不要搞得那么戒备森严嘛,用不着布置那么多岗哨,不要隔断我和群众的联系,要请群众和我们一块看戏。”
贺龙点头答应了。
这天晚上是晋绥边区评(京)剧团演出《打渔杀家》和《三打祝家庄》的“第三打”。毛泽东看完《打渔杀家》,满有兴致地评论戏中的人物萧恩说:
“这人是条英雄好汉,敢与剥削压迫农民百姓的官府做斗争,敢于反抗,这是值得赞扬的。但是只有他们父女2人,单枪匹马,力量就太单薄了。他要是能团结起广大受苦受压迫的人民,来反抗官府的剥削压迫,那力量就大了。”
第二天晚上,贺龙安排的演出是山西梆子的传统剧目《打金枝》。戏场里站满了看戏的群众,毛泽东一看就高兴了。他和这么多群众一块看戏,感到自然踏实。
演员们知道毛泽东就在台下看他们演出,唱念做打格外精彩。毛泽东时而随着剧情的发展,发出轻轻的笑声,时而为演员精湛的演技鼓掌叫好。演出结束后,毛泽东称赞剧中扮演升平公主的演员,唱腔好做戏好,把个金枝玉叶的喜怒哀乐表现得栩栩如生,淋漓尽致。周恩来还走上舞台,同演员们亲切握手。他微笑着说:
“我代表毛主席和党中央,向全体同志致谢。祝贺你们演出成功。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将来有机会了,可以到各个解放区去演出更多的好戏。”
1948年4月1日,贺龙在蔡家崖主持召开晋绥干部会议,他亲自布置会场,甚至连毛泽东用的桌子椅子,他都要亲自试试,看行不行。
会议开始了,贺龙首先讲话,他说:
“解放战争以来,特别是毛主席、党中央撤离延安后,大家对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安全非常关心,中央后委机关由延安转移到晋西北临县,毛主席仍留在陕北指挥全国的解放战争,也直接指挥陕北战争。在那炮火连天的战争时刻,全体指战员一再要求毛主席和党中央到晋西北根据地来指挥全面作战,因为这里安全有保证。但是毛主席站得高看得远,毛主席和党中央离开不离开陕北不仅是中国战争全局的问题,也是世界关心的问题。毛主席和党中央看准了留在陕北能更有力地消灭蒋介石的部队,鼓励陕北和全国各个战场尽快地更有力地消灭蒋家王朝,夺取全国胜利。在战争中,毛主席身边只留下了不到400人的警卫部队,连1门小炮、1挺重机枪都没有,几次遇到敌军几万人的前堵后追。毛主席带领中央机关历尽了苦难艰险,取得了陕北战争的胜利,使全国各战场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毛主席和党中央根据形势的变化,需要到更合适的地方去,以便指挥全国各战场的作战,争取早日夺取全国胜利。毛主席从这里路过,对我们的工作很关心,作了具体指导。大家要求见见毛主席,请他讲话,主席答应了,现在请主席讲话。”
毛泽东在热烈地掌声中,根据他调查的情况,站着作了长达3小时的著名的《在晋绥干部会议上的讲话》的演说。贺龙一再请他坐下讲,可毛泽东习惯站着讲话,他一直没有坐。
毛泽东在这个讲话中,将土地改革的基本方针和政策高度概括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土地改革的总路线:依靠贫农,团结中农,有步骤、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
毛泽东阐述了党和群众的正确关系,他说:
“凡属人民群众的正确的意见,党必须依据情况,领导群众,加以实现;而对于人民群众中发生的不正确的意见,则必须教育群众,加以改正。”
毛泽东明确指出晋绥土改工作中的“左”倾错误,肯定了王观澜关于土改政策的正确意见。
4月2日上午10时,毛泽东在贺龙、陆定一的陪同下,来到晋绥军区司令部的接待室,同晋绥日报编辑人员谈话。他一见到报社人员,就说:
“办报,你们是先生,我是学生啰!”
报社总编常芝青引领毛泽东,同报社人员一一握手,询问每一个人的姓名。毛泽东握着一位姓阮的手说:
“啊,是梁山泊的阮氏兄弟嘛!”
他又握着一位叫高丽生的手说:
“哈,高丽参,朝鲜产的高级补品嘛!”
毛泽东的风趣幽默,使报社人员一点拘束感都没有了。大家纷纷向他请教问题:“如何贯彻全党办报方针!”“报纸如何联系实际!”……毛泽东一一作答,他还又一次阐述了党和群众的关系,要求舆论宣传工作要做到:
“善于把党的政策变为群众的行动,善于使我们的每一个运动,每一次斗争,不但领导干部懂得,而且广大的群众都能懂得,都能掌握,这是一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领导艺术。”
大家不知不觉谈了2个多小时,工作人员来催吃饭了,报社人员又要毛泽东为《晋绥日报》题写报名和题词。毛泽东挥笔写了“晋绥日报”4个大字,又为该报书写了2幅题词,其一是:“党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总路线和总政策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其二是:“土地改革的总路线和总政策是:依靠贫农,团结中农,有步骤地、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
毛泽东邀请报社人员一起吃午饭,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毛泽东为了这次谈话,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
4月4日清晨,毛泽东一行离开蔡家崖,驱车东进岢岚。车队进入岢岚县会里村一带,毛泽东让司机停车。他下车后径直向田间几个老乡走去,和这几个老乡搭起话来。老乡们没有认出毛泽东,也毫不拘束,其中一个将自己的旱烟袋递给了毛泽东,毛泽东一边吸着旱烟,一边问他们分到多少地,准备种什么,家里几口人,生活情况怎么样?
车队进入岢岚县城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毛泽东一行步行穿街过巷,参观着古老山城的街容市貌。晋绥分局和岢岚县委的负责人,把毛泽东一行安排在预先准备好的贸易局院子里。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稍事休息后,由县委负责人带路,登上了岢岚县的古城墙,绕城墙走了大半圈。
天色将黑,岢岚县委书记丛一平在胡乔木的引导下,见到了毛泽东。毛泽东问:
“你叫什么名字?”
丛一平说:
“我姓丛,就是一丛树的丛,叫一平。”
毛泽东点点头,说:
“看来中国果然有这个姓。不过,你们岢岚的‘岢’字,恐怕除了这个地名、山名外,别的地方似乎再没有见到过了。”
毛泽东听完丛一平的简单回报,说:
“土地改革是为了解放生产力,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发展生产。现在一定要努力发展生产,多打粮食,支援前线,改善人民生活,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丛一平说:
“县里正在开三干会,同志们很想见您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
毛泽东说:
“可以嘛,我和恩来同志都想和大家见见面。”
4月5日上午9时许,岢岚县的三干会的全体干部整队来到毛泽东居住的院子里,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接见了大家。丛一平对毛泽东说:
“请毛主席给我们讲几句话吧?”
毛泽东在热烈掌声中开始讲话,他说:
“我看你们晋绥是个好地方,岢岚也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盛产洋芋和莜麦。你们这个地方工作搞得也不错,是你们辛苦工作得来的。听说你们正在开会总结土改和整党工作,这很好。此外,应讨论如何发展生产,农业手工业都要发展,要改良农业技术,兴办水利;还应讨论如何在更好地支援解放战争的条件下,尽可能地减少农民负担,改善农民生活。总之一句话,在完成土改工作之后,就要努力发展生产,这是一个中心任务和工作方向。
岢岚是个老区,你们要发扬老区人民的革命传统,努力把生产搞上去,以更多的成果,支援解放战争,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最后胜利。”
毛泽东接见了干部们之后,就乘车离开了岢岚县城,于上午11时到达晋绥2分区司令部驻地五寨县。2分区主要领导不在机关,由政治部主任王定一接待了毛泽东一行。毛泽东听到“王定一”这个名字,感到有些耳熟,仔细打量了王定一一番,高兴地说:
“噢,认出来了,你是长征路上的红小鬼嘛,现在当分区政治部主任了,进步啦。”
王定一非常佩服毛泽东的记忆力。
毛泽东一行的住宿刚安排停当,正准备休息,晋绥2分区司令部机要科突然收到一份加急电报,译电员译出来的内容是:
“告你处大人物改住神池。贺龙。”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见到贺龙的建议,虽然猜不出有什么特殊情况,还是决定即刻离开五寨。
下午5时许,毛泽东一行到达神池。由于晋西北连续几年受到了自然灾害的侵袭,神池人民的生活极为困难。
晚上,周恩来因毛泽东长途劳顿,明天还要早走,就安排他好好休息,委托主管土改工作的任弼时去听取地方工作汇报。
任弼时在听取了晋绥2地委驻神池县土改工作团团长郑林关于土改、整党和生产自救的汇报后,指示说:
“土改后,一定要努力发展生产,关心群众生活,组织发展生产自救。”
4月6日清晨,毛泽东一行离开神池继续东行,路径阳方口地段,在公路和铁路的交叉口,毛泽东下车察看铁路的情况,他见路基上有些地段的钢轨、枕木石子都没有了,就说:
“敌人力量不是太大的地方,铁路破坏到这个程度也就可以了,等敌人消灭了,将来我们也好修复。”
车队通过北同蒲铁路,穿越朔县,行至山阴县一带,毛泽东隔窗看见不少农民正忙春耕,有的穿着单衣,有的光着膀子,他裹了裹身上皱巴巴的棉袄,感慨地说:
“我穿着棉衣也不觉得热啊,可他们却穿得那么单薄!”
车到古雁门关隘,毛泽东见后面周恩来他们的车子还没赶上来,就下车散步等候。在地里干活的老乡和孩子们见来了汽车,就围了过来,几个娃娃好奇地围着汽车转。毛泽东将一支香烟递给光着膀子的中年农民,那人也不客气,接过烟放在鼻子上嗅嗅,毛泽东又给他划着了火柴,他赶忙接过火柴说:
“不敢当。”
毛泽东微笑着问:
“你多大年纪了?”
“40岁。”
“你家有几口人?土改时,分了多少地?”
“我家一共7口人,以前只有8亩坡地,土质都不好,现在又分了十几亩好地,平均每人2亩多。十几亩好地去年全种了麦子,现在小麦长势很好,盼着今年有个好收成。”
“你的想法很好,努力生产,多打粮食,不仅能吃饱肚子,还能更好地支援前线打胜仗,争取解放全中国,到那时全国的老百姓都能和咱们一样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了。”
毛泽东又问中年人:
“你为啥不穿上衣,光着膀子不冷吗?”
“不冷,干活穿棉衣要出汗呢。”
“你们是没衣穿,还是有不穿上衣的习惯?”
那位农民叹口气说:
“什么习惯不习惯,日本鬼子没来以前,那时也穷,可那时还能穿件破衣服,谁也不愿意光膀子。自打日本人来了以后,大伙没钱买布,做不起衣服,不光是男人不穿上衣,就是女人们天气暖和了穿棉衣热,穿单衣又没有,也只好光着膀子干活。说习惯也是习惯,大家都这样。等将来粮食多了,有了钱,谁也不会露着上身干活了。”
毛泽东听农民如此一说,忍不住心中酸酸的,他点着头,安慰中年人说:
“说的对,老乡们吃不饱穿不暖,主要是日本侵略者侵略中国和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内战造成的。现在好了,你们要搞好农业生产,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幸福的。”
毛泽东看看周恩来、任弼时的车辆赶上来了,就和中年人握手告别,随大家一同登上了雁门关古战场。随行的晋绥军区参谋长介绍说:1937年10月,我们在这里伏击过日军的汽车。毛泽东说:
“那一仗打得不错,打出了中国人的威风。”
说罢他突然问:
“恩来,还记得那篇《吊古战场文》吗?”
周恩来说声“记得”,便朗诵道:
“浩浩乎平沙无垠,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
任弼时也很有兴致,接口诵道:
“黯兮惨悴,风悲日熏。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毛泽东又接道:
“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
毛泽东诵罢,指着军区参谋长说:
“他不是告诉我们了吗?在这里把小鬼子的汽车队给覆了。”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毛泽东、周恩来观看了牌楼、石碑,认真地读者碑文。
“三关冲要无双地,九塞常尊第一关。”毛泽东朗诵毕,又说:“我们中国人民,历来都是反对外国侵略的。为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为了中国人民不受外国的压迫,有多少英雄豪杰在和侵略者的拼杀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现在的人民解放军,也和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一样,坚持抗战8年,打败了日本侵略者,再花几年时间,要打败美蒋反动派,建立新中国,使中国强大起来,使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再也不敢来欺负我们的人民,再也不敢侵略我们的祖国。这样,我们才对得起历史上一切为祖国献身的英雄们。”
周恩来也说:
“这里古代是反对外来侵略的关口要塞。现代战争中,这里也是有名的战场。八路军首战平型关,名扬天下,平型关离雁门关不远,都在晋北地区。真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
4月6日下午5时,毛泽东一行到达雁门关古城代县。在代县搞土改的《晋绥日报》社社长郝德青和代县县委书记苏黎,早已安排好了住所。毛泽东一进屋就打趣说:
“你们欢迎我们吗?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走到哪里都闹得大家不得安宁呀。”
郝德青说:
“毛主席和党中央来到这里指导我们工作,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大家都非常欢迎,我们能在主席身边做点事情,也感到光荣啊!”
晚饭时,毛泽东吃着喷香的大米,说:
“你们这里的大米真好吃,我多吃了一碗。山西北部是个高台地区,没想到还出产大米。”
苏黎说:
“晋北稻米很少。代县滹沱河西岸产得多些。将来条件好了,还可以扩大稻田的面积。”
毛泽东说:
“现在是战争环境,老百姓能有产量高的粗粮吃就不错了,将来粮食多了,就能粗粮细粮调剂着吃了。”
周恩来问郝德青:
“听你们两人的口音,差不多都是本地人吧?”
郝德青说:
“我是平遥人,也算本地人。苏黎是代县本地人。”
“代县人,知道代县由何而得名吗?”毛泽东问罢苏黎,不等苏黎回答,就不紧不慢地说:“汉高祖封其子刘恒为代王,代县由此而得名。”
晚饭过后,郝德青、苏黎向毛泽东汇报工作。郝德青说到代县在土改中组织了法庭,用来审判较大的地主恶霸分子。毛泽东很感兴趣,他详细地询问法庭审批的组织程序和工作情况,说:
“你们的这种做法很好,应该总结一下,可以登报宣传宣传,这样做在土改中可以少出偏差。你起草一份在土改中关于组织审判庭的组织法和审判条例,写好后直接寄给我。”
郝德青汇报到整党工作中出现的一些不正确做法,他说:
“有些地方在整党中,摆脱了原来的党组织和广大党员,上由工作团下由贫农团决定一切,使基层党组织和党员都成了被整的对象。这样做,党员有意见,党组织也无法发挥作用,整党工作很难开展,因为打击面宽,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对各项工作都非常不利。”
毛泽东说:
“我看你这个同志,还是有马列主义水平呀!你到过延安没有?”
郝德青说:
“我在延安党校学习过,还听过主席的几次报告呢。”
夜深了,毛泽东嘱托郝德青、苏黎说:
“当前一方面要做好支援前线,动员解放区农民参军参战;另一方面抓好今年的春耕生产,争取全年有个好收成。”
毛泽东把他在兴县蔡家崖所作的《在晋绥干部会议上的讲话》的稿子拿出来,请他们看看,说:
“这个讲话要公开发表,你们看了后要提出意见,从内容到文字,都可以谈谈你们的看法。”
已经凌晨3点多了,郝德青、苏黎才离开毛泽东的住处,毛泽东一直把他们送出院子。
欲知毛泽东的下一步行程是否顺利,请继续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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