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年89岁的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自称“一直保存着与中国领导人的谈话记录”。他曾出访中国五十余次,被认为是“最了解中国的美国人”。如今,他选择将这些私密笔记公之于众——他的新书《论中国》日前在中国出版。
《论中国》最大的看点,莫过于他与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中共领导人的交往。其中有从未公开过的见面细节和谈话实录,也有他对毛、周、邓等人的私人评价。
毛泽东话中有话的谈吐风格
“跟毛泽东的会面每次都不是事先约定好的,都是突然从天而降的消息,就像过去君王召见臣民的方式。”——基辛格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总统在一个阴冷的冬日抵达了北京。在欢迎仪式上,会谈尚未开始,毛泽东就邀请尼克松会面。我们被直接带入了毛泽东的书房。书房不大,三面墙的书架上杂乱地放满了书稿,桌子上、地上也堆着书。房间的一角摆有一张简易的木床。这位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家的领导者更愿意被看做是一个哲学家。
毛泽东从一组围成半圆形的沙发中间站起身来。他身边有位护理人员,以便在必要时伸手扶他一把。我们后来才知道,几个星期前,他刚刚接二连三地发过几次严重的肺心病,行动不便。克服了行动困难之后,毛泽东展现出了非凡的意志力和决断力。他用双手抓住尼克松的双手,向其报以最慈祥的笑容。这张照片后来被刊登在所有的中国报纸上。
这次会面让我们第一次体会到毛泽东话中有话的谈吐风格。多数政治领袖谈自己的想法时,都是逐条陈述的,他则像苏格拉底一样用问答法,先问个问题,或发表一个意见,然后请对方评论。接下来他再讲一条意见。对方会从这些尖锐的辞令和一个个问题中发现他思路的走向,但他很少会把话挑明。
会晤快结束时,提倡继续革命的毛泽东向他此前还在大肆批判的帝国主义国家的总统强调,意识形态对两国的关系不再重要了。
“‘只争朝夕’的是他(指着我)。我觉得,总的说来,我这种人说话像放空炮!(周恩来哈哈大笑)比如这样的话:‘全世界团结起来,打倒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各国反动派,建立社会主义。’”毛泽东说。
最后他以嘲讽、戏谑又令人安心的言语结束了谈话:“你(指尼克松),作为个人,也许不在打倒之列。他们说,你这个人(指着我)也不属于被打倒之列。如果你们都被打倒了,我们就没有朋友了嘛。”我们的长期人身安全就这样得到了保证,而且最高权威还担保了双方的关系与意识形态无关。于是,双方便开始了为期5天的对话。
周恩来因为一句话第一次对我发火
“周恩来与毛泽东在一起的时候,各自的身份令人一目了然,不仅是因为级别的高下,更是因为周恩来对毛泽东总是恭恭敬敬。”
——基辛格
周恩来是我在60年来的公职生涯中遇到过的最有魅力的人。他能以他超人的智慧和能力压倒谈判对手,能凭直觉猜到对方的心理活动。.
在我跟周恩来的交往中,他含蓄、敏感的风格帮我们克服了曾互为仇敌的两个大国间新型关系中的很多隐患。
周恩来是我们每次会谈的主要对话人。在1973年11月那次访问中,我们注意到他比往常略显犹豫。
当代中国历史学家指出,此时“四人帮”对周恩来的攻击正猛。我们从媒体中得知中国正在“批孔”,但并不认为这与外交政策或中国领导人有关。
在与美国人打交道时,周恩来依然表现得镇定自若,只有一次他显得有失从容。在1973年11月人民大会堂的宴会上,我泛泛地谈到我的观察,我说我觉得中国似乎基本上还是一个儒家社会,认为有一个单一、普世、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规范着个人行为和社会运转。我说,共产主义所做的就是将马克思主义确立为那个真理的内容。
我记不清当时为什么会说这番话,这话虽然正确却没有考虑到毛泽东对儒家的批判——毛泽东声称儒家阻挠了他政策的执行。周恩来忍不住发火了,我见到他动火也就是这一次。他说儒家思想是阶级压迫学说,而共产主义则是解放哲学。而且他一反常态抓着这个话题不放,无疑这也是说给当时的翻译唐闻生和王海容听的,为的是以正视听。唐闻生与江青走得比较近,而王海容是毛泽东的侄孙女,经常在周恩来的团队中出现。
其后不久,我们就听说周恩来罹患了癌症,将不再每日亲临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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