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是我伯父的大女儿,高中毕业,虽然赶上了恢复高考的好时光,但却缺少了走进高校大门的好运气,仅因2分之差名落孙山。80年代初,老大不情愿地嫁给了一个初中未上完的农民,走进了一个农村妇女的平凡的世界。不过我的姐夫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养家糊口的本领却一点也不逊色。凭着改革开放之初政策的活泛,姐夫在农忙之余,走东庄、串西村的做起了收废品的小生意,几年过去居然有了不少盈余,成为当地较早的万元户,还盖起了村里人羡慕不已的大瓦房。一开始对姐夫瞧着不顺眼的大姐,矜持的脸上也不时露出称心的笑意。这样红红火火的小日子若能够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大姐也许会平静地度过幸福的一生。
然而,让人诅咒的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的开始,姐夫收破烂的营生越来越艰难,整日东奔西走,风吹日晒,所剩无几,再也无法回复昔日万元户的辉煌。(按:湖北随州特大故意杀人案熊振林也是由于收废品的生意难以为继,引发情感问题而酿成惊天血案。)大姐的三个孩子渐次长大了,读书的学费连年翻番,开支不断加大,大姐对劳而无功的姐夫免不了唠唠叨叨的。脑筋活络的姐夫也不甘心,便跟村里的几个人一商议,做起了贩运蒜台的生意。家里的日子也还是那么平静如水地过着。
田田是大姐的女儿,是家里的姐姐,为了照顾两个上学的弟弟,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平日里,姐夫在外面奔波,田田就帮助妈妈照顾家里。后来村里打工的人越来越多,田田看着眼馋,天天闹着去外地打工。大姐拗不过撒娇的女儿,就答应下来。
姐夫在外面奔忙,田田跟村里人在南方打工,大姐带着两个孩子留守乡村,虽然疲劳不时在她的脸上刻下岁月的印痕,但数着姐夫带回来的银子,还是心满意足的。田田虽然不怎么寄钱,但女孩子家不问爸妈要钱也不错了,毕竟还是不到20岁的姑娘嘛。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用在大姐身上居然那么不幸地应验了!先是田田跟家里要钱,说是厂里要对她们进行高科技培训,要家里寄4000块钱。人家打工的都是想家里寄钱,这田田不给家里钱倒也罢了,怎么反而问家里要钱?大姐和姐夫将信将疑,但还是把钱寄去了。这倒好,田田变本加厉起来,4000块钱刚寄过去,田田又打电话要钱,连原因也不说了。我听说这件事以后,劝大姐说,看来是被传销套住了,不能再寄钱了。大姐也是个有文化的人,眼泪汪汪地说:“就算是传销,也得把田田弄回来呀!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考虑到田田的安全问题,我们也不敢报警,最后由姐夫带了辛辛苦苦攒下的两万块钱只身赴广西南宁,总算把田田带了回来。
经此打击,大姐和姐夫都老了许多。我的两个外甥,一个读大学、一个上高中,每年学费就要一万多,姐夫为了给孩子挣学费,居然50多岁了还跑去河南挖煤,说这样来钱更快,更稳当。
姐夫用当“煤黑子”挣的血汗钱供应孩子读书,大姐一个人操持农活,两个人都又老又瘦,总算把大儿子供应到大学毕业了。就在一家人准备欢天喜地地庆祝这一喜事时,噩耗传来,姐夫忽遇矿难身亡!大姐哭的死去活来,一家人陷于巨大的悲痛之中。几经辗转,拿到两万块钱的抚恤金,却丝毫不能安慰大姐那可被刺穿的心。大学毕业的外甥冤枉钱花了不少,求爹爹告奶奶的仍迟迟找不到工作,就打算继续考研究生,以找到好工作,挣更多的钱。一向很有主意的大姐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六神无主、精神恍惚:
“要钱干什么?上学还有什么用?”“要钱干什么?上学还有什么用?”“要钱干什么?上学还有什么用?”
啊!我曾经坚定、要强的大姐,曾经风光无限的万元户居然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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