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飒:歌星陨落,歌手不绝
“我歌唱月亮,并非因她照亮了黑夜;我歌唱月亮,为的是她见证了我的长旅……孤独的月亮啊,我们俩有一点相近;我一路走一路唱,以这样的方式照亮大地。”
总统从外巡旅途中抽身赶回,签署全国哀悼的命令。世界杯淘汰赛的足球场上,阿根廷秘鲁两国队员仰天长叹,倾听球场上空的遗世歌声。马拉多纳赶赴告别现场,向公众宣布,梅赛德斯·索萨是“自由女神”。
人们称索萨“大地之母”,因为她的歌声如同来自大地腹心。索萨更喜欢la Negra的呼唤,“黑妇人”,这勉为其难的汉语翻译道不出其中的亲切。有着印第安血统的索萨飘洒一头黑发,黑色的斗篷长襟摆动。“一个胖老太太稳稳端坐于舞台中央,只偶尔举一块小方巾走几个舞步——但那热烈、浑厚的歌声能使潮水般的观众如醉如痴。”
这是上世纪80年代一位朋友向我叙述的索萨德国演唱会印象。朋友不懂歌词,也不知歌手背景,“歌”就这样显示了跨越边界的力量。其实那是索萨等一批拉丁美洲歌手被迫政治流亡国外的时代。索萨不仅来自民间,更来自人民;她是上个世纪下半叶叱咤拉丁美洲大地的“新歌运动”中涌现的“歌星”。1979年索萨与她的听众一起被捕入狱,后被禁止登台演唱。
我有幸亲耳聆听梅赛德斯·索萨,已经到了拉丁美洲右翼军政府纷纷倒台的上世纪90时代。她与古巴黑人歌手巴勃罗·米兰内斯(Pablo Milanés)于墨西哥同台演唱,用歌声回顾那段血与火的旅程,本土印第安和非洲黑人的热血在全场搅动起滚滚歌潮。当她坚定地唱起那首活力盎然的《生活之理由》时,难得狂热的亚洲人也不禁手舞足蹈:“为了决定我是否/带着一颗经历过/欢乐与痛苦的心灵,继续将热血洒向四野;为了继续头顶太阳/将沙漠荒滩走遍,为了面对数不尽的死亡/确信我还活在人间……”
梅赛德斯·索萨并不作词谱曲,但她擅长选择和表达优秀的拉丁美洲民歌。智利歌魂比奥莱塔·帕拉(Violeta Parra)的辞世之作《感谢生活》、阿根廷歌手奥拉西奥·加拉尼(Horacio Guarany)的《如果歌手沉默》都深深带上了索萨印记。索萨的许多场音乐会上有拉丁美洲著名歌手出场助威,他们同台演唱表达抗议和支援的声音。这就是拉丁美洲,何止犄角之势,整整是一条战线!不仅有横向的支持,而且有纵向的辅佐。当年鼎力相助索萨“出道”的,是阿根廷声望赫赫的老民歌手豪尔赫·卡夫鲁内(Jorge Cafrune)。我至今珍藏着他的盒带,印象至深的是他那撕裂的颤声和被风土造就的乡村口音。
梅赛德斯·索萨走完了74年的路程。一颗歌星陨落,但歌手络绎不绝,因为:“如果歌手沉默,生活也将沉默,因为生活啊,生活本身就是一首歌。”
拥有歌手的民族是幸福的,没有歌手的民族是悲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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