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蜗居》2:当同情、感恩、善良属于奢侈品
与《红与黑》中于连和《名利场》中的蓓吉相比,出场时的海藻思想要简单得多,经历简单、思想单纯。前几集观众甚至不会意识到她会成为全剧最重要的主人公。假如于连和蓓吉从小就浸泡在强烈的追求个人奋斗的欲望中,因世事乖舛最终命运不济,那一个复旦大学毕业的女大学生,生活目标就是能有个稳定的职业,一个爱自己的丈夫,一个不大的安乐窝,几身把折打到底的二流名牌就满足的海藻,似乎应该一世快乐。但是,海藻最终自然而然的,心甘情愿的,水到渠成的沦落为权贵的生孩子机器。
是海藻还有什么性格缺陷或能力缺陷使她命运也这么不济吗?是她的选择有问题——本该待在老家儿不该来上海吗?电视剧中海萍、苏淳似乎有这样的感慨。仔细想想,这也很难成为原因。首先,就算上海是富人的天堂,高消费的地方,而且上海人“冷漠”(疯僧判断杨元元死的原因)但还是有很多穷人在过生活呀。没有穷人哪里有富人呢?没有职员房地产老板靠什么发财呢?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没打算买房子,生活要求很现实,完全可以在上海生活。显然,你很难找到海藻滑下去的原因。
海藻最后选择堕落的原因剧中写得很清楚:她因为有同情心,有感恩思想,她同情姐姐,对姐姐对自己的帮助感恩,因此要在姐姐困难的时候要做些什么。但是,表现同情与感恩在当今属于“慷慨”范畴。虽然“人把慷慨,当做一种赞美,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今天的“人之所以慷慨,是因为他拥有的比挥霍的多”(宋思明给海藻分析她为什么帮助姐姐时的台词)。也就是说,富有同情心和感恩思想可以,但千万别做什么。能做这些的只有那些“拥有的比挥霍的多”的人。对于海藻这样的人,如果执意要表达自己的同情心和慷慨,就是过度“挥霍”,结局就是掉到权贵或老板的窠臼中。
《蜗居》的主线,描写了一个很普通的,无非有点同情心和感恩情结的女孩,如何因为“顽固”地“挥霍”自己的同情心和感恩,而一步步,一次次地被逼到去堕落,最终沦为一个被人玩弄了还痴心不改的可怜虫。
贫道的分析是抽出故事的逻辑摆出的,作品则是用人的行为、语言和细节展现的。贫道一评贴出后,一个网友举出另一个作家的作品认为更好。贫道认为,作品好坏不在于“说了什么道理”,“说得更深刻”、而在于“展现了什么生活”。《蜗居》之所以被贫道说成现实主义作品,就在于这个逻辑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观众不知不觉处在其中体验到的。甚至能让一些观众自己都觉得海藻这样一步步走是应该的,是正确的选择——不这样怎么办呢?确实,无论海藻第一次向宋思明借钱,到第二次借钱,到成为宋思明二奶,哪一次的困难离开宋思明,他们几个小人物能够解决呢?都不能。小人物算什么呢?几个小人物感觉向日资公司讨还应得的奖金比上天还难,宋思明一个小指点就让海萍大获全胜。
《蜗居》好就好在细节真实自然,甚至带点海派文学“甜腻腻”的味道,勾引小资读者内心那些浅薄,让他们不知不觉地对海藻甚至宋思明产生好感。一些网友甚至说《蜗居》很反动,宣扬西化,同情贪官。其实,只要没有嗜痂之癖,即使曾经在观看过程中有点同情宋思明,过后读书会自责自己这么没判断力,并不会从此爱上宋思明的。
说实话,中国知识分子真的把偌大中华的思想文化一统天下,搞得个人主义深入人心,人人都成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杨朱信徒,做点好事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就算贫道自己,也远没以前干净。小资信奉个人主义个人奋斗是很正常的,“过把瘾就死”的人并不少。看了批判现实主义作品对小人物即使堕落也同情也是正常的。看《红与黑》同情,羡慕于连的多得是。但不妨碍《红与黑》揭露社会毒害青年的文学价值。
《蜗居》很多细节表现出群体的麻木,甚至观众也跟着麻木。比如海萍因为要业余时间赚点外快,对公司天天加班很生气。但是,她无论给谁谈到这个问题,无论是同事还是丈夫,无论海藻还是小贝,都不觉得单位加班是无理的,都觉得“那个单位不加班呀”。连家里领导看到这一段,也觉得加班正常呀。无报酬加班就是剥削,本来是违法的事情,但没人觉得这侵害了劳动者权益。无论剧中人还是观众倒是海萍很可笑,很小心眼。这是什么?这是现实。不仅反映在作品人物身上,也让读者跟着进去做了一次傻瓜。
汶川地震让中国人“慷慨”了一回,早已沉浸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思想里,几乎人人投机钻营干点阴暗勾当的中国人总算找到一个表白自己还没完全堕落的机会,于是,中国人无私、高尚了有那么一俩月,此后一切照旧。因为现实如此,汶川地震时期的中国人不真实,平常的中国人才真实。
《蜗居》所以是部批判现实主义作品,就是让剧中剧外的人都一起表演出真实的中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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