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果然是批判现实主义作品吗?不,它是超现实主义作品,——兼对艺术欣赏作一些扫盲性宣讲
写这篇小文,估计会得罪不少左派网友,——他们是那么激赏《蜗居》,以至于歌颂得连篇累牍、激动得热血贲张。尤其是邋遢道人兄,更是作出了这样的评价:“《蜗居》的出现是消亡了差不多七十年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的回归,达到了‘海派’文学的顶峰。无论如何褒扬这部作品,都不足以反映这部作品在中国文学史上的位置。”(见邋遢道人<a href="http://bbs1.people.com.cn/postDetail.do?view=2&id=96425222&boardId=2" target="_blank">《评〈蜗居〉1:一部久违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a>一文)这样的赞扬、肯定在网上比比皆是,可以说巍巍乎如高山、浩浩乎如江海。然而,《蜗居》果然当得起如此褒奖吗?
必须承认,很多左派的看法很深刻,邋遢道人兄的评论也很精彩。但深刻、精彩之外,亦有总体把握不准之大憾。这一点,集中体现在对《蜗居》的定性上,即认为它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作品”。那么,它究竟算不算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作品”呢?在洒家看来,它不仅不是批判现实主义作品,相反,却是一部典型的浪漫主义或者说超现实主义作品。换句话说,洒家认为,《蜗居》不仅总体上不是一只“投枪”与“匕首”,相反,却是一台裹着批判外衣、而行歌颂之实的“血谏”表演,——如同某些古大臣对皇上的逆颜“直”陈,“犯颜”的表象掩盖不了它宣誓效忠、邀功请赏的本质。“犯颜”,在很大程度上,是表扬的一个变种,是一种逆向思维、肯定自我、肯定上峰的反方向“作秀”。
首先,《蜗居》从根本上来说,“批判”不是其目的,“表扬”才是其本质。尽管它批评了一些东西,比如房市的黑暗、普通百姓生活的困顿,“批评”力度大、现象采集典型。但上述所有的批评,却不是为了让你进一步追根溯源、思考其发生机理、探索其解决之道,而是为展示宋思明对郭海藻“伟大”的爱情而铺路。也就是说,所谓对现实的“批判”,实际上为“爱情”的歌颂服务的。至此,我们也可以说,《蜗居》并不是一曲批判现实的剧目,而是一部“歌颂”爱情的挽歌。这一点,看一眼它的主题曲就明白了:
我感到一束光,
把我点亮,
固执的发烫,
那会是谁,
和我一起,
我拼命的追,
不在乎疲惫,
我想要这一种幸福,
不甘心被生活打败,
我相信梦的存在,
等到最后都习惯奢求,
这梦想变成了幻想,
我还是学不会去放开,
我想要这一种幸福,
有你的肩膀和依赖,
有一份爱去灌溉,
等到最后都习惯了奢求,
也许会好并不意外,
我还在梦里等待,
我的未来,哦哦。。。。,
我的未来,
我看到一扇窗,
灯火闪亮,
忍不住张望,
那会是谁,
如此完美,
我不能追,
不在乎疯狂。
还有另外一个插曲:
夜深了我还为你不能睡
黎明前的心情最深的灰
左右为难的你不知怎样去面对
我能做的只剩沉默体会
爱情是让人沉溺的海洋
孤单的时候想要去逃亡
转身的一瞬间你出现在我身旁
你的眼泪让我不敢开口讲
我想大声告诉你你一直在我世界里
太多的过去难割舍难忘记
太心疼你才选择不放弃也不勉强
你不要哭这样不漂亮
爱情是让人沉溺的海洋
孤单的时候想要去逃亡
转身的一瞬间你出现在我身旁
你的眼泪让我不敢开口讲
我想大声告诉你你一直在我世界里
太多的过去难割舍难忘记
太心疼你才选择不放弃也不勉强
你不要哭这样不漂亮
我想大声告诉你对你的爱深不见底
用力紧紧抓住我们的回忆
屏住呼吸心跳的频率有一种魔力
它让我们慢慢的靠近
我想大声告诉你你一直在我世界里
喔...用力抓住我们的回忆
若有一天我看到的是你的背影
只因我爱你没有告诉你
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还需要洒家多讲吗?这已经是一个属于艺术欣赏扫盲的问题了:在当前的中国,有一个习惯,就是编导用主题曲或者插曲来告诉你他想讲的话。在这里,主题曲的核心是“爱情”,插曲的核心仍然是“爱情”。换句话说,我们甚至不用看某个剧目本身,只要听一下它的主题曲或者插曲,就已经明白了这个剧目的中心思想或者说主题了。
当然,洒家也必须说明,在当前的中国,很多主题曲或者说插曲,基本上是为歌而歌,你会感到编剧和歌曲的是两个人:他们没有共同的思想、共同的标准,剧目与歌曲很多时候是“两股道上的车”,各行其是、各不搭调。但《蜗居》显然不是这样。《蜗居》以房市的黑暗、百姓的张皇切入,渐入佳境的,不是对它罪恶的渊薮步步深入,而是让我们感到,在“伟大”的爱情面前,一切都可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其中,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个女人找到了一个“爱”她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愿意给她“一束光”,愿意把这束光“点亮”,从而使她有了他的“肩膀和依赖”,而他对她用“一份爱去灌溉”, 于是,“我看到一扇窗,灯火闪亮,忍不住张望,那会是谁,如此完美,我不能追,不在乎疯狂。”
所以,《蜗居》所着意揭示的,不是社会的黑暗。——必须承认,它里面有黑暗。也正是因为它展示了黑暗,它才搏得了左派们的一致好评。但是,我们必须认清,它对黑暗的表现,却不是为了进行庄严的审判,而是把它作为展现“爱情”的道具:没有这些道具,宋思明对郭海藻的“爱情”,将何以寄托、何以展开呢?
这些年来,洒家基本不忍心打开电视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除了荧屏上“大辫子”满天飞外,就是“伟大”的爱情满天飞。爱情,这个据说很“神圣”的东西,早已被演绎得俗滥不堪,望一眼,洒家通常就会酸倒满嘴牙,看一段,洒家通常就会胆战又心惊,中国电视剧之可惊、可叹、可爱、可怜、可悲、可笑、可耻,全在一瞥之间。
《蜗居》之俗滥,毫不例外。只是,它比别的电视剧高明一点的是,它不把一般“爱情” 片中惯常的“成功”“企业家”和改革精英作为“爱情”的载体,而是选择了人神共愤的房地产黑市,这,既是它“高明”的地方,更是它博得好评的原因,同时也是它相当麻痹人的地方。一句话,通过“黑暗”表达它所谓“爱情”的光明,才是它具有更大欺骗性的关键。
其次,《蜗居》所竭力表现、竭力颂扬的“伟大”“爱情”,是真实的、是代表了社会现实的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先来看一看宋思明这个人。
洒家身在官场,平日里接触的多是一个个“宋思明”。那么,宋思明们在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以洒家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最在意的,肯定不是虚无缥缈的“爱情”。相反,他们几乎全都视“爱情”为浅薄、可笑的玩艺儿。他们要的,是对异性的占有,是对异性的玩弄。他们占有异性的手段,通常是以权办事、以钱收买。官场,不是说完全不可能有纯洁的“爱情”,但就算是有,它也稀缺得如同我们这个社会的大熊猫,早已濒临灭绝。而“濒临灭绝”的东西,因为其不具有全面的代表性,自然而然也就丧失了其典型性。而一个没有典型性的角色,当然是没有根基的虚幻与妄想。宋思明,就是这样一个虚幻与妄想。
宋思明们追求的终极目标,仍然是钱、是色。但他们清楚地知道,要获得钱、色,必先有权。所以,他们的做法通常是,先以钱买权,后以权生钱,在有权之后,钱、色自然会不约而至。这里,最关键的,是权。——官场人物,没有一个不是把对权力的追求当作其第一要务的,权力是根本,其它的,比如钱、色,都是派生的。
也正是因为钱、色的权力派生性,洒家还从来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官僚会把对“爱情”的追求当作人生的首选。洒家周围“成功”的官僚,个个老谋深算,个个世故圆滑。洒家作为一个小官僚,曾经有过率性而为的经历。而这样的经历,总是饱受他们的批评。他们会以兄长、大姐般的“关怀”告诉你,一个“成功”的人,必是一个“家里大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人。而彩旗,无非是他们的餐后甜点,不仅不可能成为首选,甚至连次选的边也沾不上,更不要说为它而危及仕途甚至献出生命了。
宋思明的职业是领导秘书。而秘书们的职业特点,至少有如下几个方面:低调,隐忍,更精于世故,更精于周旋,更精于逢迎,更精于自我保护。阳刚,是他们的职业忌讳,多情,更是他们的职业忌讳。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是寄生在大官僚身上的虱子,——他们本无权,他们甚至没有人身的自由。他们的权力,必须通过他们所服务的领导才能实现。而一个以服务领导为职业的人,习惯的是低声下气、低眉顺眼。洒家一个同事的先生现在就在省长办工作。洒家昨天问她:“除了早餐,你 家 先生在家吃饭的次数,能不能占到总数的三分之一?”她说,占不到,“都跟领导服务去了。”而宋思明的呼风唤雨,要么是凭空产生,要么是编导杜撰,总之是空中楼阁。
在这里,洒家不是说秘书们没有能量。——秘书们的能量是可以很大的。但是,作为一个寄生的东西,他通常只有参谋权、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既然不能够决策,他习惯于说的话一般都是,“跟领导汇报一下”,而不可能是“好,就这么办”。——这样的话,书记说了合适,市长说了合适,厅长、局长甚至主任说了也合适,唯独让秘书来说不合适。因为,“拍板”的事儿,压根不是秘书们做的。而我们看《蜗居》,宋思明多牛啊,拍了多少次板啊。哦,对了,顺带说一下它的两个重要漏洞:
一是宋思明是“市委”秘书。而市委是干什么的呢?它的任务主要有两项:一是管组织,也就是说,是管官儿们的“乌纱帽”的;二是管意识形态,即管宣传教育的。这由它的两个重要职能部门一为组织部、二为宣传部就可以看得非常的清楚明白。而房地产,属于经济发展范畴。而经济发展,是市政府的事儿。也就是说,房地产管理,无论是宏观还是微观,都不是市委的业务范围,而是市政府的“专利”。让宋思明动辙审核房地产文件,除了说明原小说和编导对我们国家的管理体制了解甚少外,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也就是说,让“市委秘书”宋思明审核房地产文件,就是一典型的笑话。
二是宋思明的那个当官的同学说什么“我们都离婚了”。大家可以数一数你们周围的官员,他们有几个离婚的?离婚,是官儿们的大忌。尽管官员们一般来说都有情人、都有二奶、N奶,但说官员们多数“都离了婚”,那是典型的屁话。他们不仅不会离婚,相反,他们个个都很会表现呐,——表现夫妻的恩恩爱爱,表现夫妻的相敬如宾,至于他们的情人、二奶、N奶,一个个都藏得深着呐。因为,他们必须是“道德的楷模”,必须是各方面、包括家庭生活的“典范”。而这,全都是他们不断晋升的重要阶梯。让宋思明和他的那帮官僚同窗都离婚,简直是昏话中的昏话!
总之,宋思明不可能是现实的、市委里面的人物,不可能是官员里的典型,不可能是秘书们的代表。那么,他是什么的?洒家只能说,他是原小说、现《蜗居》编导们创造出来的,如同那枚“沾着鲜血的馒头”,是不可能存在的假象,是还没有来到地球的天外来客。既然他本人都是一个假象和天外来客,那么,他一切的果断、机智、干练、多情,便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已经没有继续对其批评的必要了。——洒家的悲哀其实也在这里:洒家就不能明白,左派们,何以会对这样一个根本没有生活来源的荒唐图腾,施以如此高规格的顶礼膜拜呢?左派们,难道也都疯了不成?
再来看一个郭海藻这个人,她除了年轻、漂亮外,有什么,是值得一个男人如此地奋不顾身地施以“大爱”呢?官场的人有官场的习惯与规则,他可能喜欢你,他可能欣赏你,他可能需要你,但除非你有足够的理由,他很难为你做出巨大的牺牲。就算宋思明这个人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那么,他和郭海藻除了在床上的默契外,他们,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相似之处:他们无法谈理想,无法谈艺术,无法谈文学……,他们,原本是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的。对宋思明来说,郭海藻这样一个人,除了当他的“床上尤物”外,很难再成为别的什么;对郭海藻来说,虽然她可能会迷失在他营造的翻去覆雨、富丽堂皇、细腻温婉之中,她对宋思明,更多地应该是仰视与屈从,她可能像那只承露玉盘,在巨大的夜色里承接夜空可能会送来、或者不会送来的“甘露”,但她不可能希冀自己也像夜色一样深沉、像夜幕一样开阔。也就是说,他们,是形不成那种平等的、双向的交流的。或者说,他们的“爱”是单向度的。既然如此,那种灵魂的温柔触摸、那种水乳般的互相交溶、那种深刻的相怜相爱,又从何而来呢?——他们的爱,同样是只能有源,而不可能形成一行千里的流。这个源,只要是有雌雄两性的区别通常就已经足够,哪里还需要再披上那么多华美的印绣着“爱情”的皮袍呢?
所以,在洒家眼里,《蜗居》对“爱情”的歌颂,其实已经不是歌颂,而很像某个敲着木鱼的和尚,不停地念叨着“爱情好美”、“ 爱情好美”,而至于究竟什么是爱情,这个和尚是全然不管、不问的。
写下上述两个大的方面,洒家已经不想再写了。在此,洒家也必须承认,《蜗居》洒家还没有看完,——它有着不错的开头,但这个开头,却很像一个向山外走的人:起步时是青峰竞秀、嘉云出岫,但越走,眼前景色的美丽便越加稀薄,直至展现出了足以令人恶心的丑陋。这个丑陋,不是这个剧目本身应当向世人展现的社会的黑暗,而是那种无病呻吟、骄揉造作、“原本不识爱情味,为编剧目强说情”的无聊、尴尬。洒家,为编导的无能难过,也为某些左派的浅薄难过。《蜗居》剧组,没资格沾沾自喜;而那些叫好的看客,最好还是先看看他们究竟想表现什么再鼓掌不迟。
《蜗居》,别了,你的所谓的“现实主义的批判”;别了,你的实际上的浪漫主义;别了,你的蛊惑人心的、不可能的实现的超现实主义;别了,你对洒家时间的蚕食。
而中国真正的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在哪里?洒家认为,在零星的网文里,在胡戈的馒头血案中,在草根的呐喊中,而唯独不可能出现在那些企图搞大制作的“大作”里。是为记,为自己,也敬赠那些临崖远眺的左派网友们。
22/12/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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