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使久了,会出现厚茧;心总是没完没了地受磨难,也会坚强起来。”
饭后,我靠在床上看书,重读浩然的中篇小说《浮云》。当读到这句话时,产生共鸣,我拿着书把这句话指给女儿看,让她读一遍,并告诉她:“这就是警句,这种句子你多记住一些,写作文时可以引用。”
继续接着读。当读到小说主人公唐明德的妻子宋素兰说的这段话时,我被深深震撼了:“我们都叫他害苦了,决不能让他再踩着我们的肩膀往上爬。不能让他再接着茬儿地祸害别的人了。他们上边的领导、知识分子受了冤,有人给平反,咱们庄稼人的冤谁给平?咱们得自己喊叫!”
宋素兰说的那个害人的“他”,是指县农工部领导乔连科。此人在大跃进、四清、文革、以及文革结束后的“揭、批、查”等一系列政治运动中,为了所谓“政绩”和自己的飞黄腾达,好大喜功、胡闹蛮干,昧着良心大搞浮夸风、瞎指挥,不顾百姓死活,唐明德夫妇就深受其害。耐人寻味的是,就是这个信奉宁“左”勿右、紧跟形势的领导干部,在文革初期仍然没有逃脱被整肃的命运。
提到浩然,人们大都知道他曾热情地、浓墨重彩地描绘出一个时代的“艳阳天”,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也曾冷峻地、入木三分地刻画过一片历史的“浮云”。某些人对浩然的讥讽和诟病,正是基于他们的片面和无知。
《浮云》对历史的反思,对浮夸风、瞎指挥和阶级斗争扩大化等“左”的错误的揭露与批判,对几亿中国农民前途命运的关切与思考,独到而深刻。在它问世34年之后,我重读这部小说,仍感慨良多,陷入深思。对于我们的党和国家、民族走过的坎坷历程,对于我们曾经有过的挫折和失误,浩然既不刻意隐晦,也不恶意渲染夸大、哗众取宠。在分寸的把握上,我以为,浩然的小说处理的最好,最客观,最真实。
“他们上边的领导、知识分子受了冤,有人给平反,咱们庄稼人的冤谁给平?咱们得自己喊叫!”浩然借一位饱经磨难的村妇之口说出的这句话,读来,耳边如滚过雷霆阵阵!
《浮云》是浩然1980年3月写的一部10万多字的中篇小说,最早发表于《新苑》1980年第2期,吉林人民出版社1983年1月出版单行本。这次重读,我使用的版本是新近购买的《浩然中短篇新作荟萃》(上下两册,中国社会出版社1997年1月版)。我初读这篇小说,是在27年前。1987年5月19日,正在驻陕西省黄龙县某部服役的我,从县城新华书店购买了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浩然选集》第一卷,并阅读了此卷收入的长篇小说《山水情》和中篇小说《浮云》。我那时的津贴费是每月14元钱,因为兜里钱不够,就只买了一卷。1984年版的《浩然选集》,出版了三卷,90年代后又增补到五卷。目前,这五卷选集,都整齐地站在我的书架上(巧合的是,《毛泽东选集》也是五卷)。这是后话。
重读完这部小说,我忽然有了一种好奇与冲动,——想看看当年我读过的那个版本,看看我上面提到的那两段话,是否当年就触动过我。我从书架上取下《浩然选集》第一卷,找到《浮云》。当翻到第565页时,眼睛一亮:“手使久了,会出现厚茧;心总是没完没了地受磨难,也会坚强起来。”——这句话下面,被我用蓝墨水钢笔划上了直线。翻到第573页,一阵惊喜:宋素兰说的那段话,同样被我划上了直线,而且,在这几句下面,还加上了着重号——
“他们上边的领导、知识分子受了冤,有人给平反,咱们庄稼人的冤谁给平?咱们得自己喊叫!”
“我是农民的子孙,誓做他们的忠诚代言人”,浩然1987年亲笔写下的这句座右铭,后来被镌刻在他的大理石墓碑上。仅此一部《浮云》,浩然也无愧于他的誓言。
翻到《浩然选集》(第一卷)的最后一页,我27年前写下的一句眉批跳入眼帘——
“感谢您,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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