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旧事
:饶军
卷首语:一个转身,过去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都是鲜活的风景。我用崇敬的心情,走进时空隧道,去揭开那陈封的往事,记录那风雷震荡、激情燃烧的岁月!谨以此书,献给“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父老乡亲。
内容提要:
故事发生在鄱阳湖岸边的南山山区,以枭阳县为背景,全景式展现了上个世纪那个风雷激荡的峥嵘岁月;一代农民为了翻身解放及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慷慨壮歌;书中再现了共产党人洪水、王贤才、胡谋响等人为人民的翻身解放,拋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的感人故事;讴歌了中华儿女为抗击日本侵略而奋不顾身的英雄赞歌;展示了共产党人王明德、方明、刘长江、刘永强为建设新中国的艰苦探索;歌颂了以刘杏花为代表的新中国妇女的巾帼风采。呈现给读者的是激情燃烧的英雄史诗;默默奉献的优良品德;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一代农民的无怨无悔,令读者荡气回肠,对上个世纪的父老乡亲肃然起敬。
( 八 )
枪毙了查友谅和新四军的联络官,留下的那个团丁,按张金彪的要求,连滚带爬,下山给马县长和保安团送信,说游击队不上他的当,不要痴心妄想。马县长吓得是大惊失色,眼镜都从鼻梁上滑落下来;新四军联络官在自己的辖区内被杀,感到责任重大,又担心共产党误会,便连忙修书一封,详细叙述了王静江联络官遇害的经过,连夜派人渡过鄱阳湖,送到了新四军联络处彭大海主任手上。推脱自己的责任,同时,也对山里的这支红军游击队表示了深深的忧虑。
彭主任在接到马县长的急信后,也是大吃一惊,为游击队的鲁莽感到十分痛心,也为这支与世隔绝的红军游击队的未来担忧,为了等待南山红军游击队归队,已经耽误了一些日子,距上级要求到瑶里的时间,已到了最后期限,彭主任迫于无奈,只得下令,集中在德昌的三县游击队,迅即向瑶里出发,南山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一放。
马县长给新四军彭主任的信送出去以后,南山游击队便成了他的一块心病。省政府派来枭阳的一个保安团,已接到命令,返回省城,以加强省城的防卫。这时,山里的红军游击队,在大量的招兵买马,搞得他这个县长寝食不安。怎样解决南山游击队的问题,一时成了他最头痛的事。原来他还指望新四军的彭主任还会派人来,但彭主任在给他的回信中说:“因为军情紧急,他已率渔门、海昏、五柳三县的游击队到景德镇的瑶里进行改编,改编后即将开赴抗日前线,请马县长以大局为重,将国共两党的合作宣言向游击队进行传达,在我党未派人联络之前,请马县长要确保游击队的安全,并请游击队独立开展抗日游击战争,我将尽快向上级汇报,争取尽早派人来联络他们。”
马县长认真阅读了彭主任的回信,他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他想,国共合作,已成铁的事实,长征转移的红军和长征后留下来的南方八省游击队,都改编成了国民革命军,何不借此机会,将南山游击队收编到县保安团来。马县长非常清楚,南山红军游击队,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如果能收编成功,一是增强了枭阳县的实力,大大地提高了自己的政治地位,在这个战乱年代,有枪便是草头王,就是日后打鬼子,也有了本钱,更重要的是,作为一县之长,要保一方平安,只要收编成功,游击队就会停止在乡村打土豪,分田地,全县就会安定下来;想到这里,他立即起草了一份请示,用快马送往省政府,要求批准他收编南山红军游击队的计划。
江南省政府接到了马县长的请示后,很快就作出了回复:“同意收编南山红军游击队,由马县长协助鄱湖游击司令部欧阳少春总指挥落实收编事宜,行动要快,务必抢在新四军再派人来之前,不得有误。”
鄱湖游击司令部总指挥欧阳少春同时接到了省政府的命令。
欧阳少春原是中央红军的一名师长,大地主家庭出身,但他倾向革命,在黄埔军校时,就加入了共产党,参加了南昌八一起义,二十三岁,就在中央苏区担任了红军主力师的师长。1933年,王明的“左倾”路线控制了苏区的领导权,在“从肉体上消灭地主,在经济上消灭富农”的“极左”口号下,欧阳少春的大伯、父亲、叔叔都被“极左”路线杀害,欧阳少春也成为“极左”路线打击的对象,作为一个红军师长,既不能保障家里的平安,而且自身都缺乏安全,为了自保,欧阳少春脱离革命队伍,加入了国民党阵营;这次,省政府派欧阳少春去收编红军游击队,正是看中了欧阳少春曾经的红军师长的身份,并给予了欧阳少春独立决断的权力。
接到命令后,欧阳少春即日从省城起身,身着少将军服,带着两名卫兵,三人各骑一匹快马,足足跑了三天,才来到了马县长的办公室,寒喧过后,即进入主题。马县长详细汇报了南山游击队的活动情况,并汇报了游击队枪杀新四军联络官王静江的具体细节。欧阳少春听后说:“南山红军游击队的情况我知道一些,最早是英姑领导的一支小队伍,枭阳暴动后,林涛带领的农军与英姑的游击队合编一处,整编为中国工农红军南山纵队,随主力红军转移了,现在的南山红军游击队,是主力红军转移后留下的一支小队伍。这些人员都是由贫苦农民组成的,有着朴素的阶级感情,特别是红军大部队转移后,国军又对他们进行了七年的围剿,因此,他们对政府和国军有着刻骨的仇恨,加上这支队伍是一支没有文化的队伍,又被外界隔绝了七年,对外面的形势一无所知,因此,他们枪杀政府人员和新四军联络官,也就在所难免了。我们要想收编他们,首先就要让他们放心,我们不是去消灭他们,而是去联合他们,团结他们,一起去打鬼子。”
马县长担忧地说:“杨总指挥,我们与他们之间积怨太深,仇恨太深,要让他们相信我们,何谈容易啊。”
欧阳少春打断了马县长的话,胸有成竹地说:“马县长,这个并不难,游击队最缺的是枪支弹药,我们只要拿出一些枪支弹药,派人送过去,就能消除他们的戒心,你要知道,枪支弹药,对游击队来说,比他们的生命都重要。”马县长接着问:“阳总指挥,我们只知道游击队在南山,他们来无踪,去无影,居无定所,你找他,找不着,不找他,他又上门来捣乱;上次好不容易在县保安团找到一个叛逃过来的团丁,结果一去不回,就连新四军派来的联络官都被杀了,找这伙人不好找呀!”
欧阳少春喝了两口茶,站起身来,在屋里踱着步子,想了一会儿才说:“马县长,你呀,与他们打了十年交道,但你根本不了解红军,也不了解共产党;共产党和红军与老百姓是鱼水关系,他们在你们十年的围剿中,能够生存下来,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一定是有当地老百姓的支持。所以,我们只要能找到两位熟悉山里情况的当地老百姓,请他们去传话,我们就能很快与游击队接上头,完成收编大事。”听到这里,马县长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便恭维地说:“还是欧阳总指挥高见。”
欧阳少春坐下来,又喝了口茶继续说:“你只要查一查,谁是当年的赤色分子,我去找他,请他带我去找游击队。”马县长用手揉了揉头发,想了一会说:“桃花源村的刘家墩,有个刘金虎,收养过赤匪司令林涛的儿子,他肯定和游击队有联系。”“那好,你派人带我去找刘金虎。”
为给游击队的见面礼,欧阳少春要县保安团拿出二十支正宗汉阳造步枪和一挺捷克机关枪,8000发子弹和一百枚手榴弹,而且要求枪必须是没启用过的新枪。马县长一听,有些犹豫,他担心这么多的武器弹药一旦落入游击队手里,要是收编不成,那就是养虎为患。欧阳少春一看马县长担心,便开导地说:“马县长,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收编过来后,这些武器本来就是要装备给他们的,不足为虑。”
马县长找来县保安团团长,按欧阳少春的要求,将崭新的枪支和弹药送到了县政府。当晚,马县长为欧阳少春在最豪华的点将台酒楼接风,又具体安排了明天去刘家墩找刘金虎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欧阳少春和四名保安团士兵一律化装成当地老百姓的模样,挑着枪支弹药,跟欧阳少春,走了整整大半天,来到了刘家墩,左问右问,找到了刘金虎家里,欧阳少春对刘金虎说:“老乡,我叫欧阳少春,是中央苏区留下来打游击的,我现在有很急很重要的事要与南山游击队联系,麻烦你给我们带个路。”
刘金虎一听,马上就提高了警惕,上次来的三个人说是要去找游击队,就是他去报的信,看来,今天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肯定又是白匪军的探子,想到这里,他马上说:“老总,我真不知道游击队在什么地方,我都几年没见过游击队的人了。”欧阳少春很客气地笑着说:“老乡,不要害怕,我们不是什么老总,我刚才说了,我们与南山游击队一样,也是红军留下来打游击的,现在真的是有急事要找到他们,如果你不相信,我这里挑来的东西,都是枪支弹药,你可以挑一担去,送给游击队,游击队收到这些枪支弹药后,就会通知我们去山里见面的。”
刘金虎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欧阳少春说:“老乡,我这里有两根金条,你也带给游击队,这是两块银元,算是给你的工钱,我们就在你家里等你回来。”
此时的刘金虎,并不完全相信欧阳少春的话,残酷的斗争,使这位心向游击队的老乡,有了十分的警惕;但他又担心真的是自己人,而误了游击队的大事,便说:“工钱我就不要了,我给你们跑一趟,能不能找到,我也没把握,我进山试试吧。”
欧阳少春一听,很是高兴,对刘金虎说:“老乡,我们红军游击队有纪律,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不强拉民夫,给你这两块钱的工钱,是应该的。”便硬是把两块银元塞到了刘金虎的衣袋里。接着,刘金虎挑着10支步枪,另加800发子弹,就进山了。一路上,刘金虎在想,还是要小心再小心,在没有搞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之前,千万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游击队在什么地方。所以,他故意在山里兜了几个圈子,然后又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看看有没有人尾随跟踪他,发现没有人跟踪,空旷的山谷里,除了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和动物的吼叫声外,没有任何响动,等他完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挑起枪支弹药,急匆匆地向游击队的驻地奔去。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刘金虎,顾不得休息,挑着十支步枪,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在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前,终于赶到了游击队的驻地,站岗放哨的游击队员都认识刘金虎,高兴地打着招呼说:“老刘,谢谢你又给我们送东西来了。”刘金虎喘着气说:“快,去告诉胡大队长,有急事。”一个游击队员很快找到了胡谋响,一听说有急事,忙从屋里迎了出来,刘金虎把担子往地下一放,说:“大队长,有急事。”
胡谋响握住了刘金虎的手说:“不要慌,坐下,慢慢讲”。又对通信员说:“快给刘大哥倒碗水来。”刘金虎端过茶碗,“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个干净,这才急切地说:“大队长,有个叫欧阳少春的人要见你,还带来好多枪和子弹。”
胡谋响忙问:“他是干什么的?”
刘金虎说:“他要我转告你,他说他是中央苏区红军转移后留下来打游击的,有急事要见你,因为你们上次枪杀了新四军的联络官,怕你不相信,产生误会,要我先送10支步枪和800发子弹给你,还有两根金条,我家里还有枪和手榴弹,他要你立即下山,他在我家里等你。”
这时,胡谋响才注意刘金虎放在地上的担子,把包装布一拉开,的确是十支汉阳造步枪,乌黑铮亮,又把两个包袱打开,是800发黄灿灿的步枪子弹。
胡谋响对一个游击队员说:“验枪,射击!”几个游击队员把十支步枪都装上子弹,向对面的一个山坡射击,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天空,惊得林中的鸟儿四处飞散。胡谋响说:“这枪和子弹都是真的,看来,这个要见我的人,十有八九是其他游击队来联络我们的。”为了慎重起见,胡谋响紧急召集了分队长以上干部会议,对这个突发的情况进行分析。经过一天的考虑,大家都觉得,不管是驴是马,都应该搞清楚,应该立即与来人见面。为了确保游击队的安全和可能产生的变故,胡谋响决定全队进入戒备状态,由张金彪在山上留守,他自己带着游承军和刘金虎连夜下山,去见见这个欧阳少春。
三个人紧赶一个晚上,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赶到了刘家墩,游承军在刘金虎家的外面担任警戒,以应付突发情况,刘金虎则带着胡谋响进到自己家里,同欧阳少春一起来的几个团丁昨天就回去了,只有欧阳少春在刘金虎家的竹床上睡了两晚,这时,欧阳少春已经起床,正在洗脸,一看刘金虎带着一个人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毛巾,伸出手来说:“你是胡谋响同志吗?”胡谋响握着欧阳少春的手,感到眼前这个人很面熟,心里想,这个人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像过电影一样,仔细回忆着,忽然,他想起来了,来人是中央苏区游击训练班的阳教员,忙说:“哎呀,你是阳教员。”
欧阳少春一听,就马上明白了,虽然教员不一定能记住自己教过的学生,但学生一般都会记得教过自己的先生,他认定,这个胡谋响,一定是到苏区参加过训练的学员,便紧紧地握了握还没有松开的手说:“是呀,我就是在中央苏区游击训练班讲过课的欧阳教员。”胡谋响松开手说:“我们真是想死你们了。”伸手端过一把椅子,说:“老刘,快倒茶。”眼前的这一幕,把刘金虎看呆了,心里想,昨天还把他当作奸细,差一点误了大事,便赶忙去给欧阳少春泡茶。胡谋响望着欧阳少春,心里一热,眼眶里都流出眼泪来了,说:“阳教员,这七年多来,我们就象没爹没娘的孩子,到处打听组织的下落,可是连影子都没找到,这下好了,我们终于找到组织了。”
欧阳少春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胡谋响不知道他叛变投敌的事,便假戏真演,说:“胡大队长,我们中央苏区留下来的游击队,也和你们一样,经历了三年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牺牲了许多同志,我们知道在南山,还有支红军游击队,但环境恶劣,无法与你们取得联系,你们能够坚持下来,很不容易,我们也非常想念你们。”
一阵寒喧过后,欧阳少春便转入了正题,他拿出一份国共两党合作抗日宣言,给胡谋响看,胡谋响说:“这上面的字我还认不全,还是你念给我听吧。”
欧阳少春便照着宣言,给胡谋响念了一遍;接着对胡谋响说:“现在国内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前国内的主要矛盾,是民族的存亡,国共两党已相逢一笑泯恩仇,实现了国共第二次合作;中央苏区转移到陕北的红军,已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由朱德同志担任总司令;南方八省的红军游击队,已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叶挺将军任军长,都接受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的领导。八路军、新四军都已开赴抗日前线和敌后,与日本鬼子进行殊死斗争。上次新四军派来的联络官来联系你们,因为你们不了解形势的变化,误杀了联络官,失去了你们改编新四军的机会。现在,国民政府为了抗日,将全国划分为十二个战区,我们这里属第九战区,根据战区司令部命令,上级派我来组建鄱湖游击司令部,收拢各地的零散武装,等小鬼子打到我们家乡时,让我们承担起保卫家乡的责任。”
听完欧阳少春的一番话,胡谋响心里是五味杂陈,从他和张金彪到省城和江州侦察得到的情况和今天听到的情况,国共两党合作是无疑的,但他一时还转不过弯来,现在,共产党听命于国民党,红军帽子上的红五星,变成了青天白日徽章,打了十年的白狗子,现在摇身一变,要在一个锅里吃饭,虽说是枪口一致对外,都去打鬼子,但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这时,胡谋响弱弱的问了一声:“那共产党还存在吗?”欧阳少春告诉他:“共产党还存在,国共合作后,原来是共产党员的,还是共产党员,但已经不是非法的,而是合法的,但要服从国民政府,不再开展打土豪、分田地,不再建立苏维埃政权。”欧阳少春接着又说:“我现在就是共产党员,出任鄱湖游击司令部的总指挥,我的职责,就是听从第九战区指挥,组织地方武装,打击日本侵略者,保卫家乡,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胡谋响还是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苦苦寻找的共产党,现在竟然站到了国民党的旗帜下;但欧阳少春说的,与他听到的,看到的,又是事实,他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不去接受欧阳少春的收编。
察颜观色的欧阳少春,已经觉察出胡谋响的犹豫,便进一步引诱说:“谋响同志,这里还有10支步枪,一挺机关枪,还有100枚手榴弹和几千发子弹,都是第九战区装备你们南山游击队的,如果不是经我们共产党同意,国共合作联手,这些枪支弹药怎么会给我们呢?”
胡谋响听到这里,觉得还是有道理的,便说:“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还不敢决定,我想请你上山,你去给同志们把道理讲清楚,只要大部分人都同意,我们就同意收编,加入鄱湖游击司令部。”
胡谋响带着欧阳少春,又请刘金虎挑着那10支枪等武器,回到了南山游击队的驻地。大家纷纷围拢过来,胡谋响给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欧阳少春,是当年我在中央苏区游击训练班受训时的教员,现在是鄱湖游击司令部的总指挥。”
欧阳少春笑着热情地给大家打招呼。一位游击队员对胡谋响说:“大队长,这下好了,你终于找到了党,我们游击队有希望了。”胡谋响还是心事重重,对张金彪说:“通知分队长以上干部,到大队部召开紧急会议。”
人员到齐后,胡谋响首先发言,他说:“同志们,我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同志叫欧阳少春,当过红军的师长,现在是鄱湖游击司令部的总指挥。大家知道,近几个月,白匪军没有来围剿我们,原来是日本鬼子打来了,这些东洋小鬼子,所到之处,杀人放火,强奸妇女,一片焦土;所以,白匪军被调去打日本鬼子了,因此,这段时间,大家都感到很安静。现在,外面的情况是,我们共产党和国民党合作了,提出了枪口一致对外。我们天天想,夜夜盼的共产党和红军,现在改编成了国军的第八路军,已经没有朱毛红军了;留在南方的游击队,也改编成了国军的新编第四军,也叫新四军,本来,我们应该改编为新四军,由于我们的鲁莽,误杀了新四军的联络官,错过了加入新四军的机会。现在,这位阳总指挥,要收编我们,加入鄱湖游击司令部,也要听命那个该死的蒋光头,现在叫蒋委员长,我们南山游击队的命运,今天就要做个决断,是接受欧阳总指挥的收编,还是继续留在南山,还是解散回家种地,由大家来决定。”
游击队员中,很多人的亲人被白匪军杀害,一听胡谋响的话,就有人当即表示不同意国民政府收编。这时,张金彪站起来说:“从感情上来说,我也不同意与白匪军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但现在的问题是,连朱、毛红军都加入了国军的队伍,那我们这些人不接受收编,还在这个深山老林,又能做什么呢?再说,收编后,我们是去打鬼子,保卫家乡,保卫父老乡亲,所以,我倾向于接受收编。”
会场上,人声嘈杂,吵吵嚷嚷,意见一下子不能统一。
欧阳少春凭着他丰富的经验,是该他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了,他站起来说:“同志们,大家同白匪军打了快十年,牺牲了很多的战友,从感情上一下难以接受,我十分理解。过去国共两党,兵戎相见,是兄弟之间的争斗。现在,是外敌入侵,种族危亡,作为兄弟,就要摒弃前嫌,团结起来,兄弟同心,一致对外,只有这样,我们才对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这次,我代表政府和第九战区来收编大家,是有诚意的,这次带来的武器弹药,是给同志们的见面礼,收编后,还要全部换装,就是要求你们,去保卫自己的国家,去保卫祖祖辈辈的家园,去保护自己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不被欺凌。”
欧阳少春的话一结束,游承军就站起来表态说:“国民党、共产党都打鬼子去了,我们总不能留在这山上当山大王吧?我看除了同意收编,也没有什么出路,因此,我同意跟着阳总指挥打鬼子去,保卫自己的家乡。”
游承军表态后,大部分人都表示,已经错过了一次新四军收编的机会,再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
胡谋响一看,大多数同意下山改编,虽然心里高兴不起来,但还是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同意加入鄱湖游击司令部。但他向欧阳少春提出了一点要求,他说:“八路军、新四军虽然受政府领导,但他们没有分散,还是一个整体,南山游击队改编后,也要不拆散,保持南山游击队的整体性。”欧阳少春略一思索,便答应了胡谋响的要求。
胡谋响最后经过慎重考虑宣布,同意南山红军游击队加入鄱湖游击司令部,他强调,加入游击司令部后,全体红军游击队战士,不能忘记自己曾是一名红军,永远视人民为父母,保持红军的优良传统和作风,英勇杀敌,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欧阳少春一看,收编的目的已经达到,随后宣布从即日起,南山游击队改名为鄱阳湖游击司令部第九大队,接受国民政府领导,任命胡谋响为第九大队大队长;张金彪为副大队长,游承军、程世星、江中浪为三个分队队长。同时,将带来的枪支弹药,分发给部队,换下了一部分还在用的鸟枪、鸟铳。许多战士领到了新枪和子弹,大家都欣喜若狂,对手中的新枪左摸摸右瞧瞧,爱不释手,对欧阳少春也产生了好感。
欧阳少春心里非常清楚,他是以红军的叛将加入国军的,今天上山收编谈得这么顺利,有一定的偶然性,那就是他的红军身份起了重要作用,如果大家了解了他的叛徒身份,那就要前功尽弃,而且命都保不住。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胆怯,他担心夜长梦多,发生变故,便对胡谋响和张金彪说:“日军已经占领了我国的东北,华北,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一年,战火将烧到长江流域,军情紧急,不宜在此多停留,今天晚上大家做好准备,明天吃过早饭后,到枭阳县城举行收编仪式,立即开展战前训练,不知你们还有沒有什么意见?”
胡谋响与张金彪商量了一下,便对欧阳少春说:“总指挥,我们既然接受了收编,就是国家的抗日力量,我们同意你的意见,明天开拔。”
欧阳少春把这些事安排妥当之后,对刘金虎说:“刘大哥,还要辛苦你一趟,你迅即下山,我写封信,你赶往枭阳县城,亲手交给马县长,要他组织召开一个隆重的欢迎大会,动员县城老百姓参加,庆祝南山游击队加入抗日队伍。”
马县长是在第二天早上接到欧阳少春信的,他真佩服这个欧阳少春的三寸不烂之舌,高兴得心花怒放,与他进行了十年较量的红军游击队,终于握手言和,解除了他的心头之患。他也深深地知道,这是一支打不烂、拖不垮的队伍,其战斗力不知超过他的保安团多少倍,他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这支队伍不能全由欧阳少春掌握,应当作为县政府的一支武装力量,等与欧阳少春见面后,再提出这个问题。
马县长顾不得吃早饭,就通知县里的有关部门和各界知名人士,到县政府参加紧急会议,部署欢迎大会的各项准备工作。会议决定:一、全城居民,除老弱病残外,一律参加欢迎大会;二、从县城北门一直到点将台中心广场,组织居民手持三角彩旗,高呼欢迎口号和抗日口号,场面做到隆重热烈;在沿街的建筑墙面上,张贴欢迎和抗日的宣传标语;三、以鄱湖游击司令部和县政府的名义,在县城最大的枭阳饭店宴请南山归建游击队。会议还成立了宣传组,负责标语和彩旗的制作;会务组负责搭建收编欢迎大会主席台和会场布置;后勤组负责住宿和宴请工作。确定了这些事宜后,马县长说:“各位贤达同仁,这是我县历史上的一件大事,根据欧阳总指挥信里说,预计下午四时左右,游击队将到达县城,时间紧,任务重,大家要各司其职,各负其责,相互配合,相互协同,让游击队的全体将士,感到政府的诚意,政府的温暖,让他们心无旁骛,勇杀鬼子,保卫家乡,大家能不能保证完成任务?”参加会议的人员都表示:“马县长,放心吧,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各项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马县长戴着礼帽,穿着文明装,胸前别着一枚青天白日徽章,拄着一根文明棍,一样一样的检查落实,特别是主席台的布置,是他在亲自指挥。
主席台就搭建在点将台正中洞门前面,先是打下十几根木桩,然后在木桩上架上横梁,横梁上铺上厚厚的木板,木板上钉下三寸铁钉,马县长还怕不牢固,带了二十多人到台上又蹦又跳,显得非常平稳,这才算是验收过关。
主席台下面用毛竹扎起了牌楼,马县长亲自挥毫拨墨,写下了一条会标,内容是:热烈庆祝南山游击队加入抗日队伍欢迎大会,还写了一副长联,挂在主席台的两侧,内容是:昔日兵戎相见宛若仇敌;今日兄弟联手驱逐日寇。马县长站在台下,仔细端祥着他的得意之作,感到非常完美,这才停下来,还慷慨地拆开了一包文明纸烟,散发给了搭建主席台的工人们。
南山红军游击队在山上吃过早饭后,各小队都带着队伍来到大队部前集合,集合完毕后,胡谋响发出命令:“全队出发!”
游击队一路急行军,到达枭阳县城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站在北门城楼上的马县长,远远就看到一支队伍向县城而来,就下城墙带领县城的官员和各界人士,在城门两侧迎候。当队伍距城门不到200米时,随着马县长一挥手,就响起了一阵霹雳吧啦的鞭炮声,舞龙舞狮队欢腾跳跃,锣鼓声与鞭炮声交织在一起,欢迎的人群挥舞着彩色三角旗,不时有人高呼口号:“欢迎南山游击队加入鄱湖游击司令部”,“枪口对外,一致抗日”,“保卫中华,保卫家乡,驱逐倭寇!”
队伍一到北门,马县长就迎了上去,握住胡谋响的手说:“久仰、久仰,欢迎,欢迎!”马县长陪着胡谋响和欧阳少春,走在队伍的前面,一直来到中心广场,登上了点将台前的主席台。
欢迎大会由马县长主持并致欢迎词。
今天的马县长,内心十分高兴,一个长达十年的对手,今天一起站在了党国的旗帜下,消除了他的心头之患,又增加了保境安民的抗日力量,所以,他的欢迎词,是真心的,动情的,让大家听得入耳,心里舒服,也赢得了大家的掌声。
接着,胡谋响代表南山红军游击队讲话,但他心里的坎还没有完全过去,面对这个与自己较量了十年的反动县长,心里总感到十分的别扭,但现实的情况是,国共真的是合作了,大敌当前,带领自己的队伍去打鬼子,又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能是忘却内心的伤痛,面对欢迎的群众和热烈的场面,胡谋响不得不作出一种表示,他说:“父老乡亲们,我们南山红军游击队,是共产党红军的队伍,是为人民大众谋幸福的队伍,十年前,国民党叛变革命,向我们共产党人举起屠刀,一批又一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倒在国民党的枪口下,按理说,我们与国民党有着血海深仇;但是,现在外敌入侵,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国共之争,必竟是兄弟之间的事情,因此,我们摒弃前嫌,愿意在政府的领导下,去打击侵略者,这是我们应有的义务和职责,我们将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保卫中华,保卫家乡,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胡谋响的讲话,赢得了热烈掌声。欧阳少春代表鄱湖游击司令部,也致了欢迎词,最后,由马县长,代表省政府,宣布省政府命令。本来抬头只写了一句话,即鄱湖游击司令部,同意收编南山红军游击队。但到了马县长宣布时,嘴里确变成了这样的话:“现在,我代表省政府,宣布省政府令:鄱湖游击司令部,枭阳县政府:经省政府同意,同意收编南山游击队,隶属于鄱湖游击司令部,建制为第九大队;同时隶属于枭阳县政府,又称枭阳县抗日游击大队,此令。江南省政府。”
欧阳少春一听,知道这个马县长塞进了自己的私货,但在这种场合,又不好点破,只得宣布:“欢迎大会到此结束。”
晚上,欧阳少春和马县长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宴会,马县长还安排了本地的戏班子,作为欢迎仪式的压轴戏,使收编工作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九)
鄱湖游击司令部收编南山游击队后,所有人员都是清一色闪着蓝光的新枪,而且每个人都领到了佩戴的臂章帽徽和一套冬装和两套夏装。先是集中了一段时间学习抗日战争形势和山地湖滨地区的游击战略战术,在枭阳县城度过了1938年的春节,然后在欧阳少春的率领下,离开县城,前往幕阜山余脉,开展临战前的训练。
从“七.七“卢沟桥事变,到1937年12月13日,日军就一路势如破竹,占领了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发生了惨无人寰的南京大屠杀,三十万手无寸铁的南京军民,惨死在小鬼子的刀枪之下,三分之一的房屋被焚毁;日军所到之处,实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战争的阴云,已经弥漫到了赣北的天空,在枭阳县城就能闻到战火硝烟的味道。
按照第九战区司令部的命令,省政府配属两个保安团给鄱湖游击司令部,由欧阳少春统一指挥,负责南山地区的防守;枭阳县城只有一个地方保安团,负责战前的社会秩序并配合第九战区的工作。
1938年的端午节刚过,马子佳县长就接到第九战区和省政府的命令,要求县政府配合武汉保卫战,实行“焦土抗战”。马县长不敢怠慢,立即召开县城主要官员和各乡乡长参加的紧急会议,商议贯彻落实“焦土抗战”的命令。马县长在传达战区和省政府的命令后说:“各位乡党和同仁,怎么落实上峰命令,请各位畅所欲言,发表高见。” 大家一听“焦土抗战”的命令,几乎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会议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马县长用眼扫了一下,看大家都默不作声,便站起来说:“各位,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要亲手毁掉祖祖辈辈居住的家园,我也舍不得;但是,大敌当前,政府要求焦土抗战,不留一间房给鬼子住,不留一粒粮给鬼子吃,不留一滴水给鬼子喝,这是战争的需要,还望大家能体凉政府的苦衷。”
虽然马县长语重心长,晓之以理,但大家还是一言不发,而且都把眼光集中到了吴裁缝头上。吴裁缝是枭阳城最大的财主,用老百姓的话说:“半边街都是吴裁缝家的。”吴裁缝一看,自己不表态是不行了,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看这个‘焦土抗战’就是个混蛋命令;刚才马县长讲,小鬼子搞‘三光政策’,这鬼子还没来,我们就帮鬼子先搞‘光’了,这不是干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吗?如果我们都把县城烧了,这县城一万多居民住到哪里去?抗日我支持,哪怕是倾家荡产,我吴裁缝决不含糊;大家应该明白,这鬼子是过山虎,几天没有房子住,睡在露天里,死不了他,可老百姓就遭了殃,总不能一年四季露宿街头吧?这样毫无意义的毁坏祖上的家业,我是坚决不同意。”说完,他重重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吴裁缝一讲完,县城的这些财主就像炸开了锅,都纷纷表态,不同意自毁家园,焚毁县城,会议一下又僵在这里。
马县长也是一筹莫展,细细一想,各位说的都有道理,便说:“各位贤达,本县长何不与你们的想法一样;可是,这上峰的命令白纸黑字,谁能担待起破坏抗战这个罪名啊。”
参加会议的保安团团长胡德水,也接到了鄱湖游击司令部的命令,他知道,作为战时的军事命令,下级是无法抗拒的,他从内心也不赞成这个焦土抗战政策,难道把房子烧了,鬼子晚上就不睡觉?也感觉到这个命令有些荒唐,但他一想,不给上峰做点样子,他和马县长都难以交差,想到这里,他想出了一个主意,既可以向上交差,同时还能将两户与共产党有牵连的两户大户烧个一干二净,这两户便是王世忠和洪镇江两家。洪镇江的儿子洪水,王世忠的儿子王贤才,都是1927年攻打县城的两个头头,虽然后来两人下落不明,未能捉拿归案,洪镇江和王世忠是难以摆脱干系的,但由于洪、王两家有钱有势,用贿赂的方法摆平了马县长,同样也没有受到追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对这件事,胡德水一直耿耿于怀,何不借这次机会,把洪、王两家都烧了,既可以出他心中的沤气,又能给上峰有个交待,想到这里便站起来说:“诸位,本团长有话要说,马县长传达的上峰命令,我等必须执行,但是否所有的房子都要烧掉,我看也未必;都烧了,不说老百姓,我们这些人又住到哪里去?吃什么?喝什么?应该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根据战场形势分析,假如鬼子南下经过我县,有两条必经之路:一条是水路,那就是从鄱阳湖上岸,必须经过南麓乡的下乡洪家港;第二条路是山路,那就必须经过南麓乡的上乡王家畈;上乡最大最好的房子,就是王世忠家的;下乡最大的庄院就是大财主洪镇江家的,我看只要把这两户有代表性的庄院烧了,然后再在南浔线上,烧一些老百姓的破草房,上报上去,我看这项工作就不会有人来追究地方政府的责任了。”
胡德水的一番话,一扫大家脑海中的阴霾,大家知道,这十多年来,全县动荡不安,到处刀光剑影,搞得这些土豪劣绅惶惶不可终日,都是这洪、王两家惹的祸,大家一听胡团长的发言,顿时,全场气氛就活跃起来,都纷纷表示赞成。
马县长一看,会议已达到了预期效果,便下达命令说:“胡团长,你带保安团去落实,告诉洪镇江和王世忠,在大敌当前,要把民族利益放在第一位,要舍小家、顾大家。作为县长,我还是要做到爱民如子,告诉洪镇江和王世忠,我在县城给他们安排住处,沿南浔线的老百姓,每户发三块大洋,叫他们有亲投亲,有友靠友,请立即执行。”
胡团长站起来大声说:“是。坚决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后,各乡也立即行动起来,特别是沿南浔线两侧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日宣传活动,把“不留一间房给鬼子住、不留一粒粮给鬼子吃、不留一滴水给鬼子喝”的口号,做到了人人皆知,户户明白。老百姓是通情达理的,何况政府还给了三个大洋,一家有三床棉絮的人家不多,能烧的也就一个芭茅屋顶了,大家都积极配合政府的行动,坚壁清野,掩埋水井,没几天功夫,就人去屋空,纷纷投亲靠友去了。保安团的士兵,点燃了干枯的茅草房,一时浓烟四起,沿南浔线,几乎成了无人区。
保安团在洪、王两家遇到了一些麻烦,洪镇江一听什么“焦土抗战”,要烧毁他的洪家大屋,便极力阻拦;王世忠一听祖上传下来的基业,要毁在自己手上,也是极力反抗,无奈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面对政府和第九战区的命令,洪、王两家的抵抗是徒劳的。但这对冤家对头,在临死时,都没忘家族恨,就是死也要对方当个垫背的,洪镇江对胡团长说:“要烧,也不能只烧他一家,如果王世忠家不烧,那他洪家就坚决不烧。”
胡团长告诉洪镇江:“抗日不分你我,如果你家烧了,王世忠家没烧,拿我是问。”但洪镇江心里永远不知道,胡团长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是要一箭双雕。王世忠也说:“要烧,洪家大屋也要烧,否则,我王世忠会找你胡团长拼命。”胡团长心里乐了,他最后决定:两家同时点火。
在洪、王两家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王家大屋和洪家大屋,终于被一片浓烟笼罩,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战况瞬息万变,取得了台儿庄大捷的国军,没能守住台儿庄,徐州失守,接着首都南京沦陷,日军下一步的目标,直指内陆中心城市武汉,并很快形成了对武汉的大包围。1938年5月底,日本御前会议正式决定,实施攻占武汉的作战部署。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决定组织武汉保卫战。决定第五、第九两个战区所属部队,包括陆军、空军、海军共14个集团军,50个军,作战飞机两百架,舰艇30艘,总兵力110万人,蒋介石亲任总指挥。各兵团从1938年6月开始,分别以鄱阳湖、大别山、幕阜山余脉等天然屏障为依托,组织防御,节节抵抗,保卫武汉。在南山鄱阳湖区域,主要由张发奎和薛岳指挥的第一兵团开展对日军作战。
日军方面的总指挥为烟俊六大将,主要指挥官为第十一集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参战兵力为九个师团,总兵力二十五万余人,战舰一百一十艘,战机300余架。
此时,整个华东、华中地区,战云密布,战事一触即发。
三月初,马县长接到第九战区的第二个命令,就是要为长江要塞马垱运送花岗石块,阻止日军军舰通过马垱要塞。
枭阳县盛产花岗石,第九战区要求枭阳县必须在一个月内为马垱要塞运送四千五百立方石块,如贻误战机,将拿马县长是问。
马县长接到命令后,心里是暗暗叫苦,现在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到处都是人心惶惶,到哪里去组织那么多人力去采石块呢?但军情紧急,容不得马县长多想,便立即召开由各乡乡长参加的紧急会议,将任务分派到各乡。枭阳县有十五个乡,平均分摊,每个乡就是三百方。四千五百立方石块,要是放在平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现在沿南浔线的四个乡,在焦土抗战的决策下,老百姓的房屋早已烧毁,人都不知去向;而沿湖的几个乡,以渔民居多,没有开采花岗石的能工巧匠,所以,各个乡接到任务后,都是一筹莫展,叫苦连天;都表示,无法完成上峰交办的任务。马县长心里也清楚,乡长们说的都是实话;但军令如山,不完成这四千五百立方石头,他马县长的颈上人头都难保,想到这里,心一横说道:“现在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不听困难和想法,也不要过程,只要结果,每个乡三百立方石头,一块都不能少,完不成任务,上峰要我的头,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这些乡长就先给我垫背。” 听完马县长的话,全场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冒出了一身冷汗,谁都知道,马县长的话,决非儿戏,可不是吓唬人的,这时,参加会议的余秘书站起来说:“我有个建议,不知是否可行。”
马县长望了一眼余秘书说:“有什么高见,尽快说来!”
余秘书坐下来,呷了一口茶,这才说:“这次上峰下派的花岗石块任务,时间紧,任务重,容不得我们讨价还价,必须按时完成。我想大家都明白,沿湖的几个乡,渔民居多,不擅长花岗石开采;而沿山的几个乡,虽有大量的石匠,但由于焦土抗战政策,也早已人去屋空,要集中这么多人来,一时也不容易;但我想,办法还是有的。大家知道,过去,石工采一立方米石头,大约是二块银元,那么,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们提高工价,每立方米给四块,古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把提高工钱的风放出去,总有一部分人来采石头,那么,沿湖几个乡就出钱,那么就是一万八千个大洋,县政府按常年收购价,应拿出九千个大洋,县城的财主出九千个大洋,也不是难事,那么沿湖几个乡只要出九千大洋,也不是难事,山区的四个乡不仅不要出钱,还能让石工赚一笔,这积极性就不会差;现在虽然沿南浔线几个乡,人去屋空,但这些人并没走远,因为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方圆五十华里的活动区域,就是投亲靠友,一般也就在方圆二十华里范围内,也就是说,90%的人没有离开枭阳县。要动员这些人出来,光靠政府,有难处,因为我们不善于组织发动群众。谁最会组织发动群众呢?不用说,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共产党。虽说在28年以后,明的共产党都砍了脑壳,但还没有暴露身份的共产党和农会积极分子,大有人在。去年,我们停止剿共时,南山游击队利用这个机会,在山区各乡又发动群众,建立农会,说明拥护共产党的人大有人在。我想,胡谋响已经归顺了政府,只要我们申明大义,让胡谋响的南山游击队去发动群众,动员石工来开采石块,我看是完全可能的。”余秘书一口气,讲完了他的建议,望了一眼马县长,表示自己讲完了,马县长接着说:“余秘书的意见,我看可以,沿湖六个乡在一个星期之内,将九千块大洋送到县政府,县保安团和县警察局互相配合,在县城征收九千大洋,也要确保一星期到位,石工按实交石块立方结账,当场付现,不打赊条。胡大队长我去谈,他不仅隶属鄱湖游击司令部,也是我们县政府的一支武装力量,他懂得国共合作,枪口一致对外的道理。”
紧急会议结束后,各部门和各乡都各司其职,紧张的行动起来了。
马县长带着余秘书,两人各骑了一匹马,赶到了游击队在南山的训练基地,通报了第九战区司令部的命令,欧阳少春当即表示全力配合,又把胡谋响找来,欧阳少春和马县长共同向胡谋响传达了去动员发动群众的命令。胡谋响没讲任何条件,就接受了任务,集合起他的队伍,跟随马县长回到了枭阳,去动员发动石工,开采石块,支援马垱前线。
胡谋响先是找到了刘金虎,讲明了这次开采花岗石支援前线的意义,刘金虎是个明事理的人,加上政府收购石块的工钱比平时高出一倍,刘家墩的一些石工都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便你通知我,我通知你,不到两天功夫,第二天就聚拢了一千多名石工,第三天,就由胡谋响的游击队领上了矿山,不到半个月时间,四千五百立方石块就开采完毕,并全部运送到了鄱阳湖的帆船上,在马县长和胡谋响的运送下,用了两天时间,又全部运送到了马垱要塞。
马垱要塞核心守备的最高指挥官王将军,亲自设宴款待了马县长一行,还将一面锦旗送给了枭阳县政府,锦旗上面写了八个字:“全民抗战,枭阳率先。”落款是:国民革命军马垱要塞司令部赠。一九三八年四月。
马垱要塞虽为弹丸之地,但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当日军意在夺取武汉时,国民政府最高军事委员会,便把目光集中到了马垱。为力保武汉安全,专门成立了长江阻塞委员会,负责阻塞工程的设计和施工,除了花岗石外,还在江中心沉船18艘,只保留了一条狭窄的通道;水面上还布置了三道水雷防线;在马垱山上的高地、建有重炮阵地和派有重兵防守,按照常理,马垱要塞防守一年或半载是完全可能的,只要马垱要塞不破,武汉就是安全的。
1938年的5月7日,是枭阳县县考的日子,马县长由于亲自去了趟马垱要塞,也认为马垱要塞固若金汤;虽然战争的氛围越来越浓,他还是决定,如期举行县考。
战争的恐怖气氛,阻挡不住莘莘学子们的求知渴望,100多名私塾学子,从各乡结伴来到县城,考场就设在当年朱熹管理过摧科抚字的府衙大厅。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上午八时,学子们都已进入了考场,马县长作为总监考官,与各乡带队的先生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开卷之前,马县长作了简短的讲话,他说:“各位学子,你们十年寒窗,今天要一见分晓,当前正值国难当头之际,希望你们能考出好的成绩,能获得进一步深造的机会,将来好报效国家,光宗耀祖。”马县长讲到这里,一阵刺耳的呼啸声由远而近,震得县府大厅的窗户发出“嗡嗡”的声响;从县长到考生,都没有经历这这种恐怖的尖叫声,大家纷纷跑出考场,仰望天空,只见四架飞机低空掠过县城,飞机上醒目的太阳图案血红血红,能看得清飞行员的面孔,只见飞机在县城上空盘旋一圈之后,在鄱阳湖上转了一个弯,又返回县城,城里的老百姓也曾没有见过空中飞过的铁家伙,都在屋外看新奇和热闹。这时,大家都看见飞机上掉下一个又一个黑呼呼的像圆球一样的东西,还有人喊:“快看,飞机下蛋了!”刚说完,那蛋落地,闪出火光,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砖块、泥土、瓦片及至人体残肢在空中飞舞,又纷纷散落下来。紧接着,哭喊声、求救声响成一片,马县长大喊:“乡亲们,快躲开,这是小鬼子的飞机!”听到马县长的喊声,大家又纷纷跑开,飞机投弹后,又在湖面上转了一个圈,又把那些个铁蛋蛋砸到了屋顶上,有几栋房子在爆炸声中倒塌,并燃起了熊熊大火,惊慌的人们,哭爹喊娘,全城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飞机扔了两次炸弹后,爬升了高度,一眨眼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一会,直到人们听不到那吓人的恐怖声了,这才清醒过来,救人的救人,救火的救火,混乱中,大家忙乎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县政府一统计,当场炸死考生三人,居民七人,炸伤考生八人,炸伤居民二十一人,由于房屋倒塌,压死一人,压伤十一人。
据民国政府战况通报,当天,受到日军轰炸的有江州城、渔门县城、海昏县城、饶州城、景德镇;种种迹象表明,大战一触即发。
从五月七日开始,日军飞机不定期来枭阳县城轰炸,死伤人数日益增加,战前的恐怖气氛越来越浓。马垱失守后,马县长接到省政府命令,县政府撤离枭阳县城,到鄱阳湖对岸的德昌县组成流亡政府。马县长立即布置撤退工作,在撤离前夜,马县长召开了最后一次政府会议,宣读了省政府关于组建流亡政府的命令;然后对大家说:“国难当头,在这生死决别之际,我只能说,各位要立即撤离疏散,特别是商会会长和各乡乡长,要告诉民众,尽快离乡逃难,但愿我们今生有幸,战后还能够重回故土。”马县长说着说着,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与会者也深受感染,神情悲戚,都饱含泪水。马县长最后凄凉地说:“本县长无能,不能保佑一方平安,大家都逃命去吧!”
五月底,从山东、安徽、江苏、河南等地逃往南方的难民越来越多,整个枭阳城处在无政府状态,局面十分混乱。县城的吴裁缝等一些大户,包括住在县城的洪镇江和王世忠,都拥挤在县城的紫阳码头,乘船前往江西乐平避难;没钱远走他乡的,也就就近逃往南山的深山老林,以躲避日军的飞机轰炸;而县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八月七日,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饶州城同样遭到了日军的空袭。
1930年初,王修杰和洪霞接到赣东北特委的指示,要王修杰回赣北担任南山红军的党代表,洪霞随行担任报务员。在离开饶州的前夜,忍痛将不满一岁的儿子王明德交由隔壁做茶叶生意的王义仁和他的爱人苏茶花代为照看,说是等在南山安定了,再来接儿子王明德过去;可是,王修杰和洪霞这一走,就像是泥牛入海无消息,王义仁和苏茶花只好将王明德视为已出,在王明德六岁时,就送到了县城的一处私塾启蒙,八月七日的日军轰炸,这对夫妇双双倒在血泊之中,王义仁在临终前,要邻居找来正在上学的王明德,王明德看到父母满身是血,便扑到父母身上嚎啕大哭,王义仁拉着王明德的手说:“孩子,爹妈现在管不了你了,有件事本来想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但现在不告诉你是不行了,我和你妈不是你的亲爸亲妈,你的亲爸叫王修杰,你的亲妈叫洪霞,都是枭阳县人,你一岁时,你爸妈就去了南山,后来我打听到,1930年就跟着红军走了。你爸妈把你托付给我,我答应一定帮他把你抚育好,现在,我不能完成你爸妈的心愿了。在这饶州,我也无亲无故,我的老家,比枭阳还远,现在,兵荒马乱,谁有能力收养你啊。孩子,我知道你的老家,在枭阳县的王家畈,你的祖父叫王世忠,也是个大户人家,你去找你爷爷吧,从我们饶州到枭阳,有两条路,一条近些,但叉路口太多,不容易走;还有了驿道,是条大路,但远些,你还是走大路吧,先找到景德镇,到了景德镇,有条很宽的马路,你就沿着这条马路朝着江州城走,过了江州,就是枭阳县了。”说到这里,王义仁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来,吃力地说:“孩子,这块玉佩是你爷爷给你父亲的,你父亲又给了你,我怕你弄丢了,所以一直在我身上保管,你爷爷要是看到了这块玉佩,就会认下你这个孙子的。”王义仁说完,就遗憾地闭上了双眼。
王明德在养父母身上哭得是死去活来,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草草地埋葬了父母,大家凑了些钱给王明德,王明德给邻居的大伯、大叔、大娘、大婶一一叩头,含着泪踏上了寻找爷爷王世忠的路。这些邻里乡亲也都像看戏动了感情,都为小明德担心,含泪目送这个可怜的孩子离开饶州城。
号称固若金汤的马垱要塞,仅一天一夜,就被日军攻占,它的戏剧性,令全国人民目瞪口呆,就连最高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也瞠目结舌;这个耗资巨大,动用赣北地区数县民工,流了几个月汗水的江防要塞,竞轻而易举地落入日军之手。
1938年6月21日,护卫马垱外围的安庆,仅坚守一天便失守,这等于保卫大武汉的外围,已被日军撕开了一个缺口,日军旋即溯江而上,马垱要塞便直接暴露在日军的攻击之下。
要塞守备陆军最高长官为十六军军长李韫衔;要塞核心守备司令为王锡涛,另加海军守备第二总队和一个海军陆战队。6月10日,李军长别出心裁,在马垱镇举办为期两周的“抗日军政大学”训练班,抽调了十六军排以上军官和当地的乡、保长进行培训,并要求鲍长义的二总队排以上干部参加;但遭到鲍长义的反对,由于二总队隶属海军指挥系列,李军长只得作罢,单独组织十六军参加。当6月21安庆失守后,不顾鲍长义的建议,取消训练班,而是继续按原计划在6月24日举行结业典礼和会餐,这一荒唐行为,被日军奸细掌握,日军趁守军指挥力量空虚,于24日晚向马垱要塞突然发起进攻;虽然鲍长义的二总队拼死抵抗,但终因十六军二个师无人指挥,乱成一团,未形成战斗力,当晚,马垱要塞外围全部被日军占领。在这紧急关头,鲍长义多次请求李军长,将驻在彭泽县城的167师增援马垱,但167师同时接到两份命令,第九战区命令167师沿大路直接增援马垱;但有可能在路上与日军直接遭遇;李军长也下达命令,要求167师从小路增援,可以减轻路上可能遇到的损失。167师师长薛蔚英权衡利弊,为保存实力,执行李军长的命令,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靠近马垱;此时,马垱要塞已全部失守,二总队伤亡过半,已撤出阵地。
日军占领马垱后,于6月29日组织爆破队,清除长江中的障碍物,随即彭泽县城失守。7月1日,弹丸之地湖口县城失守,长江门户大开,江州城直接在日军的炮火射程之内。
马垱失守,震惊了中国守军最高统帅部,蒋介石一怒之下,将李韫衔撤职查办;枪毙了167师师长薛蔚英,但于事无补,南浔线立即变成了武汉保卫战中的主战场。
第九战区决定利用南山等天然屏障,阻敌南进,急调二十五军在赣北布防,确保洪都安全。
日军占领马垱要塞后,接着江州沦陷。日军第十一军在冈村宁次率领下,分兵两路向南推进;一路由101师团伊东正喜师团长,波田支队,佐藤支队,伪皖保安团及飞机二十架,从山南攻击前进;一路由106师团从山北攻击前进,他们计划会师南山万家岭地区,一举夺取省会洪都。
从江州到枭阳县城,国军一路抵抗,但没有阻挡住日军的铁蹄。赶赴赣北的25军,在王军长的率领下,立即在东牯岭和西牯岭构筑防御工事,由52师防守东牯岭;160师防守西牯岭;190师为督战队和预备队。
当25军三个师长途跋涉到达指定位置后,立即派人去与枭阳县政府联系,军部副官找遍了县城,也未发现一位政府工作人员,只好回来向王军长报告:“军座,县城几乎是一座空城,只有少数老百姓,听老百姓讲,马垱要塞沦陷后,枭阳县政府已改为流亡政府,迁往湖对面的德昌县去了。”王军长一听,气得直骂娘:“他妈的,什么全民抗战,没有地方支援,我这三万人马,一天大米就要四、五万斤,这个仗怎么打啊!”
王军长清楚,薛岳命令他在东、西牯岭至少要防守一个星期,由于是急行军前进,部队士兵所带的粮食只能保证七天左右,加上路上已经走了三天,按坚守七天计算,那就还差三天的粮食,如果不解决给养,防守七天就成了一句空话。
部队刚刚安顿下来,各师、旅都纷纷报告,防区内的房屋都已全部烧毁,水井被填埋,也买不到粮食,是要住没住的地方,要吃买不到粮食,要喝找不到水井,到处是无人区。王军长又气得大骂起来:“什么他娘的焦土抗战,没把鬼子困死,先把自己困死了。”王军长忧心忡忡,他摊开地图,西北一线,敌106师团正在向万家岭攻击前进;身后的东北一线的江州,已经沦陷;而南面,是八百里浩瀚的鄱阳湖,自己的这三万人马,等于已经陷入了绝境,他对围在他身边的师、旅长说:“弟兄们,我们已陷入绝境,而且是背水一战,我知道情况十分严重,统帅部正准备在万家岭地区设立伏击阵地,只有我们在这里拖住了101师团,才能确保万家岭地区全歼106师团,我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与东、西牯岭共存亡。”王军长走出指挥所,指着雄伟险峻的东、西牯岭说:“这里就是我军和101师团共同的坟墓!”
马垱、湖口、江州失守后,正在山区临战训练的两个保安团,接到第九战区和省政府的命令,要他们撤入南山,避开日军锋芒,待沦陷后,开展敌后游击战争。
欧阳少春作为当年的红军战将,深深地知道当前战场的形势,远道而来的国军将士,失去了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的支持,是不可能完成东、西牯岭的阻击任务的,他想到了已经收编的胡谋响的游击大队,他们在南山坚持了七年多的游击战争,与当地人民有着密切的联系;他决定留下胡谋响的游击大队,配合东牯山守军,为国军提供支援。
欧阳少春找来胡谋响,指着战役地图说:“胡大队长,大战在即,国军三万多人已进驻东、西牯岭一线,这里地势险要,也是南浔线的重要屏障,一旦东、西牯岭至隘口关失守,日军101师团等部将长驱直入,很快就能与106师团会合,以至影响整个战局。”
胡谋响已经明白欧阳少春要给他布置任务,便说:“阳总指挥,我南山红军游击队,既然已接受了改编,我们就坚决执行阳总指挥的命令,你下命令,我们保证不辱使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欧阳少春从内心升腾起对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的由衷赞叹,他非常了解共产党人的内心世界,心里想,要不是那个什么王明“左倾”路线,他也不至于改换门庭,来当什么游击总指挥,早就随八路军战斗在太行山上。想到这里,他说:“谋响同志,我不需要你战至一兵一卒,而是要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里有国军的三万将士,而且武器精良,也不要求你参加阻击战;现在,整个南浔线在焦土抗战的要求下,已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子,三万将士的吃、喝、住遇到了很大困难,他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后勤补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你的任务,就是在南山山区,利用你们当年打游击与群众密切联系的优势,发动群众,踊跃支前,为国军将士提供后勤保障,让将士们在作战中,能吃上饭,能喝上水,下雨时,能有个遮风躲雨的地方。”
胡谋响在听完欧阳少春的话后说:“阳总指挥,你放心,南山山区有人口数万人,去年,我们已基本恢复了各乡的农会组织,我这就去发动群众,组织乡亲们支前,保障前方将士有饭吃,有水喝。”这时,欧阳少春从桌上拿出一张介绍信说:“这是我给前方将领写的一张介绍信,你现在就去找他们,尽快与他们取得联系,根据他们的要求,立即开展工作。”胡谋响接过介绍信,离开欧阳少春,头顶星星,在朦胧的夜色中,连夜率领他的大队下山,第二天上午,找到了防守东牯岭的52师师长龙欣。
龙师长到达东牯岭前线后,面对这百里无人区,要住没住的地方,连一处干净的水井都找不到,心里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正在这个时候,听到副官报告:“师座,有位游击队队长求见。”龙师长未加思索不耐烦地说:“大战在即,小小的游击队来凑什么热闹,不见,要是他们要枪,给他们几支就是了。”
副官从龙师长那里出来对胡谋响说:“师座正在部署作战方案,没有时间接见你们,如果你们要枪,我可以给你们一些。”胡谋响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他知道,在国军里面,中央军看不起杂牌军,杂牌军看不起地方军,正规军看不起游击队。但为了抗战,为了打鬼子,他也顾不得生气,随即又来到了160师师部,要见师长强盛。
强盛的师部设在西牯岭,在一个叫何家岭的小村庄,主要防守从鄱阳湖登岸的日军,王军长命令他做好七天的准备,而部队的粮食最多只能维持四天,他命令军需官在附近联系乡、保长,但都是人去屋空,找不到一个向导,也采购不了任何物资,心里正在为坚持七天犯难。正在这时,参谋副官进来报告:“师座,本地有个游击队的胡大队长要求拜见师座。”强盛一听,终于找到了熟悉情况的本地人,马上说:“有请,立即带来见我。”
胡谋响刚进门,眼睛正盯着挂在墙上的作战地图的强师长,转过身来,趋步上前,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胡谋响的手,说:“欢迎,欢迎。”
参谋副官立即搬来一张折叠椅,强师长说:“请坐。”随即自己也坐了下来,急切地说:“胡大队长,我们远道而来,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真是两眼一摸黑,有你们在,事情就好办多了。”强师长望了望胡谋响又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这时,参谋副官给胡谋响端来了一杯白开水,胡谋响擦了擦头上的汗,“咕噜、咕噜”一口气将冷开水喝了个干净,才说:“强师长,我们是当地的红军游击队,国共合作后,我们改编加入了鄱湖游击司令部,受总指挥欧阳少春之命,前来配合你们参加战斗,请给我们派任务吧。”说完把欧阳少春写的介绍信递了过去,强师长看过介绍信,望了望胡谋响,沉思了一下说:“胡大队长,我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但不是要你去参加正面阻击,而是有几个具体事请你帮忙。”
胡谋响站起来说:“强师长,有什么任务,你就吩咐,我们一定尽全力去完成任务。”
强盛听了胡谋响的话,很高兴地说:“这第一件事,我师所带的粮食只能维持四天,现在,统帅部要我们在这里至少要坚守七天,全师一万多人,按每天一斤半大米的标准,至少还差五万斤大米,而且52师和190师的情况与我们差不多,存在同样的困难,你要千方百计为我们筹措军粮,我派我的军需官配合你开展工作,按照你当地的粮价,我们付现款。第二件事是,现在正值夏季,天气炎热,整个东牯岭,除我这个师部驻地有一口水井,没有找到可以饮用的水源,而且山下原有的水井都被掩埋,饮用水是一个非常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第三件事,是我们部队除了进入作战阵地的以外,基本上都是在野外宿营,连个遮雨挡晒的茅棚都没有,官兵不能很好地休息,也势必影响部队的战斗力。胡大队长,只能为难你了,我160师的全体官兵,一定记住你们游击队的大恩大德,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了。”胡谋响马上说“强师长,你言重了,打鬼子,保家乡,是我们应尽的职责,要说感谢,我们要感谢你们,千里迢迢,抛家舍业,来保卫我们的家乡。强师长,我不能保证这三项任务都能完成好,但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前方杀敌的国军将士能有饭吃,有水喝,能有个避风躲雨的地方。”说完,就与强师长告别,带着他的百十号人的游击队,又回到了南山山区,发动群众,踊跃支前。
胡谋响很快找到了刘金虎,刘金虎又通知了各乡的农会骨干,就集中了两千多名当地百姓,仅几天时间,就收取了十几万斤粮食,又碾成大米扬净,源源不断地送往东牯山前线;支前的群众把填埋的水井又掏了出来,被烧毁的房屋,又重新盖上了茅草,在南山地区和东牯山战区,军民同仇敌忾,坚决打好东、西牯岭保卫战。
(未完待续)
简介
饶军,江西省庐山市(原星子县)人,北京师范大学哲学院博士研究生毕业。“八二八”毛泽东主席警卫营卫士,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求是杂志》红旗文稿、《光明日报》、《江西日报》等报刊发表新闻通讯、文艺作品和理论文章,获“中国经济社会发展2012年年会”特等奖、江西报纸副刊优秀作品奖、《中国人民防空》优秀作品奖。有《庐山神韵》、《鄱湖神韵》、《七彩庐山》三部散文集和长篇小说《初心永恒》出版发行,其中《庐山神韵》被列为全民阅读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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