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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军:《尘封旧事》(十至十一)

饶军 · 2021-11-16 · 来源:江西作家文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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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旧事(十、十一)

  :饶军

  卷首语:一个转身,过去就成了故事;一次回眸,都是鲜活的风景。我用崇敬的心情,走进时空隧道,去揭开那陈封的往事,记录那风雷震荡、激情燃烧的岁月!谨以此书,献给“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父老乡亲。

  

  内容提要:

  故事发生在鄱阳湖岸边的南山山区,以枭阳县为背景,全景式展现了上个世纪那个风雷激荡的峥嵘岁月;一代农民为了翻身解放及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慷慨壮歌;书中再现了共产党人洪水、王贤才、胡谋响等人为人民的翻身解放,拋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的感人故事;讴歌了中华儿女为抗击日本侵略而奋不顾身的英雄赞歌;展示了共产党人王明德、方明、刘长江、刘永强为建设新中国的艰苦探索;歌颂了以刘杏花为代表的新中国妇女的巾帼风采。呈现给读者的是激情燃烧的英雄史诗;默默奉献的优良品德;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一代农民的无怨无悔,令读者荡气回肠,对上个世纪的父老乡亲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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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日军一路攻城掠地,在占领江州后,又一路攻下吴楚雄关和枭阳县城。战火很快烧到了东牯岭战区。

  东牯山在县城西,隔落星湖与县城相望,西连西牯山,北与南山的秀峰相望,海拔大约500米左右,面积约10平方公里,山上花岗岩嶙峋,山峰险峻,松树和毛竹郁郁葱葱,与南山对峙,南浔公路从观音岩蜿蜒而过,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而且易守难攻,也是南浔线最险峻的隘口之一。日军占领枭阳县城后,休整了一天,7月23日,日军首先出动二十架飞机,对东、西牯岭进行狂轰滥炸,接着,101师团从樟恕桥猛攻东牯山前沿阵地。52师一旅三个团拼死抵抗,战至黄昏,三个团伤亡60%以上,两天之后,东牯山的前哨阵地牛屎墩被日军石田道一大队占领。

  龙师长面对当前战况,将一旅撤下来,由二旅接替,继续在樟恕桥一线阻击日军,战况日渐激烈,由于中国守军拼死抵抗,日军始终无法越过樟恕桥。战至第五日,日军十一军军长冈村宁次再次调来战机二十架,配合地面进攻,东牯山前沿阵地一片火海,二旅也损伤惨重;特别是敌以牛屎墩作为桥头堡,对52师的南线阵地构成很大威胁,至此,52师只剩预备队未投入战斗,但全师已损兵折将过半。龙师长在指挥所里看着挂在那里的日历,还有两天时间,就完成了统帅部规定的阻击任务,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坚守到最后时刻。下午四时,一位营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龙师长的指挥所,龙师长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了那位营长嘶哑的声音:“报告师座,我营与占领牛屎墩的日军苦战了三天,全营能喘气的已不足百人,而敌军的攻击丝毫没有减弱,请求师座给予支援!”双眼布满血丝的龙师长,对这位营长说:“全师只剩预备队了,各处阵地告急,我现在还不能把预备队拉出来,因为距我师阻击的时间还有两天,这最后一点兵力,要确保最后的胜利。我告诉你,我现在无法增援你,办法只有战至一兵一卒。”听完师长的话,这位营长用同样决死的话回答:“师座,卑职明白,我营决心与阵地共存亡!”放下电话,营长拿起一支冲锋枪,与营指挥所的全体人员,全部进入战壕,顽强地阻止日军的疯狂进攻。

  龙师长根据几天来的战况分析,日军基本上到晚六时就停止攻击,龙师长决定出其不意,准备夜袭牛屎墩,将这个严重威胁我军的桥头堡夺回来,他立即下令,在预备队中,抽调一个连的敢死队,由他亲自担任队长。晚七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正是敌军吃晚饭的时候;龙师长打电话到前沿营部找那位营长,接电话的是一位伤员,他报告说:“报告师长,营长、副营长和各连连长、排长大部牺牲,或负重伤,目前阵地还有三十多人能继续战斗,阵地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坚决听从营长的命令,都决心流尽最后一滴血!”

  听到这里,龙师长心里一酸,他对那位伤兵说:“你们营是好样的,我感谢弟兄们,师部已组织了敢死队,很快就将你们撤下来,但等我们到达之前,要确保阵地不能丢失。”那位伤兵坚定地回答:“师长请放心,我们人在阵地在。”这时,这位伤兵爬出营指挥所,一条一条战壕喊:“弟兄们,师长马上要派人来换防了,在他们没有到达之前,一定要坚守阵地。”大家听说师长要带人来,又鼓足了勇气,纷纷收拢武器弹药,各自都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晚7点30分,由龙师长带领的300多人的敢死队,全部进入一营阵地,并带来了干粮和水,一位班长向师长报告说:“报告师长,我营前沿阵地东西宽800米,现在完整地交给师长。”

  龙师长望着这些浑身散发汗臭味和血腥味的士兵说:“弟兄们,你们是好样的,打出了我52师的威风,我代表全师感谢你们,请你们立即撤出阵地休息。”这时,士兵们互相搀扶着撤出战壕后,龙师长在夜幕中,观察牛屎墩,只见夜色的朦胧中,一个小岛在三面环水中突兀着,前沿阵地距小岛约1000米的距离,小岛一侧与我军前沿阵地约有三十米与东牯山相连,在夜色中,还能看到几处鬼火一样的火光。这时,龙师长已经作好了夺取牛屎墩的攻击计划,他将带来的四门迫击炮,架在最前沿阵地,要求每门迫击炮发起进攻时一起开火,必须在一分钟之内每门迫击炮打出十发炮弹,同时,命令300名敢死队员,前面用五挺轻机枪在距牛屎墩200米时一齐开火,趁敌慌乱之际,一举拿下牛屎墩。晚七时二十分,龙师长下达了攻击命令,四门迫击炮一齐发射,牛屎墩上亮起了一团团火光和爆炸声,300名敢死队员,一齐冲出战壕,在接近牛屎墩200米时,枪口喷出怒火,密集的枪声,振聋发聩,顿时,日军阵地一片混乱。小鬼子怎么也想不到,死伤惨重的中国军队会突然夜袭牛屎墩,等小鬼子明白过来时,敌军已死伤过半,敌大队长石田道一也在混战中被敢死队击毙,敌军溃不成军,已无抵抗力,仅不到五分钟内,歼灭日军100多人,还有100多鬼子纷纷跳入水中逃命,大部分被淹死在鄱阳湖中,只有少部分被迅速赶来的波田支队的快艇救走,敢死队大获全胜,缴枪近百余支,轻重机枪五挺,迫击炮十门,牛屎墩夺回来了,终于解除了东牯山前沿的威胁。

  强盛率领的160师从7月23日开始,就与敌波田支队、佐滕支队、苏皖伪军的一个团开始激战,战至第五天,全师投入战斗的两个旅已伤亡过半。这时,强师长将预备队的一团投入战斗,在落星湖的杨五庙一线,由两个营分别坚守东西两个阵地。打通了西牯岭,日军就可放弃东牯岭,能达到南进与106师团会师的目的,因此,战况同样十分激烈。而要拿下西牯岭,就必须首先拿下西牯岭的前沿阵地杨五庙。强师长已是第三次派兵去杨五庙换防。战斗一开始,坚守杨五庙的两个营仅仅坚守了不到三天,两营官兵就伤亡过半;接防的两个营,顽强阻击,但敌军凭借火力优势,先是空中轰炸,后是停在湖面上的舰船轰击,打得阵地上是硝烟四起,碎石乱飞,战至第五天,这两个营也伤亡过半,逐渐失去了战斗力,而日军像发了疯一样,虽然阵地前是一层一层的日军尸体,但进攻的势头丝毫没有减弱。

  强师长计算统帅部要求坚守的时间,眼看只有再坚持两天,就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他把预备队中战斗力最强的两个营投入战斗,接替杨五庙第二批换防的两个营。第三次投入战斗的两个营,在160师称为兄弟营,参加过长城抗战和淞沪抗战,在战斗中,两营官兵经常互相配合,取得过很好的战绩。今天,强师长将这两个营投入战斗,就充分说明战斗的残酷性。

  强师长亲自来到两营阵前,对一营长林建中、二营长林晋辉说:“你们是我师的两把钢刀,两只铁拳,俗话说,好钢要用到刀刃上,我们已经与小鬼子激战了五天,小鬼子没有突破我一寸土地,还有两天时间,我们就完成了阻击任务,弟兄们,全师的官兵在看着你们,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全营官兵齐声回答:“保证完成阻击任务,为160师增光!”两营官兵齐声呐喊:“坚决消灭日寇,誓与阵地共存亡!”

  这时,强师长令人抬来一缸白酒,分别倒在几十只饭碗里,强师长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碗砸在地上说:“大哥为兄弟们送行了!”所有出征将士,端起酒碗,每人一口,当酒碗传至最后一个士兵时喝完时,有酒碗的士兵都把碗往地上一摔,两营官兵在夜色中,各自进入战斗位置,从前两个营中接过阵地。

  此时的日军106师团,已从南山的背面,进攻到沙河街和通远一线,日军司令官烟俊六大将,计划用一个星期的时间,让106师团与101师团在德安的万家岭地区会师,然后占领洪都,完成对武汉的大包围。可是五天过去了,冈村宁次亲率的101师团,竟在东牯岭和西牯岭一线,被中国守军挡住,未取得一公里的进展,这是日军自侵华以来,曾未出现过的战况,气得烟俊六大骂冈村宁次。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冈村宁次,就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严令各师旅团和联队长,要亲临一线,直接参加战斗;同时,冈村宁次将他的十一军指挥所移至秀峰寺,这里,距东牯山仅1000米的距离,可见冈村宁次已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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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冈村宁次在秀峰的指挥所里,望着军用地图上那挪不动的箭头,心生毒计,请求烟俊六派防化部队支援;烟俊六同意了冈村的请求,用军用运输机急调两个防化大队,投入东、西牯岭战役。

  七月底的天气,正是鄱阳湖刮南风的季节,穿着防化服的日军,不断地测量着风速,当风力达到适合放毒气之际,日军大量施放黄色的毒气,在樟恕桥的国军守军,悉数中毒,很快丧失战斗力,日军终于跨过樟恕桥,与守军在丛林中开展激战。

  在西线的杨五庙,林建中和林晋辉的兄弟营,就像一把钢钳,紧紧卡住了日军的步伐;两营官兵,相互配合,互相支持,打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战至上级规定的最后时刻,突然从湖面上飘来一团团黄色雾气,林晋辉一闻,知道是敌人放了毒气弹,立即命令战士们浸湿毛巾,捂住鼻子,继续与敌作战,同时派一名战士告诉林建中,小鬼子使用了毒气弹,要他们防止毒气中毒。

  两位营长立即将敌人使用毒气弹的情况向强师长报告,强师长深知毒气的危害,而我军没有任何防毒装备,一看距统帅部要求阻击的时间不到半天,便决定两营撤出一线阵地,进入二线阵地,但两位营长坚定地回答:“不到撤退时间,决不放弃阵地。”全体官兵在两位营长的带领下,继续顽强阻击登陆的敌人,直至日落时分,两营官兵因中毒,逐渐丧失战斗力,林建中和林晋辉两位营长及官兵700余人全体阵亡,杨五庙失守。

  正在前线采访的国军记者闻听这一气吞山河的悲壮故事后,在香港《大公报》发表了《中国英雄兄弟营魂归西牯岭》的战地通讯,两位英雄营长的名字,很快传遍大江南北,也更加激发了东、西牯岭守军同仇敌忾、血战到底的勇气。

  杨五庙失守后,强师长命令梁佐勋团长所部进入二线阵地,继续阻击日军,并按预定时间要求,准备在晚十点撤出战场。

  此时,王军长也正在考虑全军抽出战场,向薛岳所在地的万家岭靠拢。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王军长抓过电话,是兵团总司令薛岳打来的,薛岳说:“王军长,按预定计划,你军完成了阻击任务;但现在情况有变,日军106师团孤军深入,但行动迟缓,还未进入万家岭地区,统帅部已下决心,要在万家岭全歼106师团,我九战区正在调动大军,在万家岭层层设伏,要取得此次战役的胜利,就要求你军不顾一切代价,在东牯岭、西牯岭、南山以南至隘口一线,阻止101师团与106师团会合,这也是这次战役成败的关键,你听明白了没有?”

  王军长是淞沪抗战中的名将,当然很快就明白了统帅部的意图和薛岳的决心,但目前的情况不容他乐观,手上的52师和160师已伤亡过半,逐渐失去战斗力,只有作为预备队的190师建制完整,而敌军不断得到兵员补充,在飞机和重炮的支援下,进攻的势头不见减弱,而我军的粮食供应和武器弹药的补充都非常困难,王军长如实向薛岳陈述了存在的问题,但薛岳根本不听王军长的困难,严厉地说:“王军长,我不听你的困难,有困难你自己解决,在万家岭战役结束之前,你要放了一个鬼子过隘口,那你准备上军事法庭!至于阻击的时间,也许是十天,二十天,我也不知道,总之,必须战至一兵一卒,团长死了,你让师长上去,师长死了,你自己顶上去。至于武器弹药,我立即命令联勤部给你送去!”说完,就重重地摔下了电话。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王军长立即下令,在没有接到撤退命令之前,各师必须继续坚守阻击阵地;同时,紧急召开师、旅长会议,他向与会人员报告了整个南浔线的战场态势,传达了薛岳总司令的命令,用同样的口吻说:“东、西牯岭至隘口,战略纵深仅十公里,但这里,地势险要,山高林密,便于我军阻击,要坚决阻敌与106师团会合,实现统帅部的意图,我告诉大家,谁要是贪生怕死,我王某人的子弹是不讲交情的。”王军长指着外面的一个个山峰又说:“弟兄们,事已至此,我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这里的每一座山峰,都有可能是我们的坟墓。”王军长接着下达命令:“190师的一旅,归建52师;二旅归建160师,三旅负责接收薛岳总司令补充来的武器弹药,并作为全军的预备队,大家明白没有?”“明白”全体回答。

  这时,龙师长站起来报告说:“军座,目前我师还有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粮食得不到补充,原来我们按照阻敌七天的要求,也就只携带了七天的粮食,由于牺牲了很多官兵,加上零星收购了一些粮食,这些粮食也最多只有维持四、五天的时间,现在,我军的作战区域,早已人去楼空,军需部门很难采购到粮食,如要继续在这里坚守下去,就必须尽快解决粮食问题。”

  龙师长一讲完,190师的陈师长也说:“我师还未投入战争,也没有减员,目前库存的粮食,也就最多维持个两天,军座,这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啊。”其实,这个问题,王军长早就清楚,军部也是按七天的时间准备的,现在,最多也只有维持两天了,而这突然的变化,让王军长也措手不及,王军长看看大家,发现强师长没有发言,便问:“强师长,你师的粮食还能对付几天?”

  强师长站起来说:“报告军座,我师也是按照七天左右的时间带的给养,但我师不存在粮食困难问题,就是继续打一个月、二个月,也不会出现缺粮问题。”

  王军长一听,便来了兴致,说:“强师长,快把你的锦囊妙计说出来,你师是怎样解决筹粮问题的?”

  “报告军座,大战之前,有支红军留下来的游击队,大约100余人,队长胡谋响找到我,说他们在南山打了几年游击,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更熟悉这里的老百姓,问我需不需要他们的配合和支持,我说,我们是正规的山地阻击战,不需要钻山沟,打游击,阻敌的事,不需要帮忙,但我们初到这里,找不到宿营的地方,找不到饮用水,又买不到粮食,你们能不能在这几个方面给我们提供帮助,还真没有想到,这个胡谋响真是神通广大,仅三天时间,就动员了两千多老百姓,把烧毁了的房屋盖上了茅草,把填埋了的水井进行了恢复,而且从老百姓手中,为我们采购了几万斤粮食,而且他说,只要国军需要,他们保证国军有饭吃,有水喝,军座,情况就是这样。”

  190师陈师长听完后说:“好你个强师长,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给我们通报一声,你也太不够交情了。”坐在强师长边上的龙师长心里是后悔死了,大战之前,这个胡队长曾找过他,被自己轻松地打发走了,还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游击队,竟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这时,王军长说:“看来粮食问题还是有希望解决的,强师长,你立即将那个胡队长请到我的司令部来,本军长要亲自接见他。”“是”,强盛离开会议室,打电话给师部军需官,护送胡谋响来见军长。

  紧急作战会议结束后,各师、旅长迅速返回部队,向全体官兵传达了继续阻击的命令,一场更加残酷的山地拉据战在东、西牯岭和南山山麓全面展开。

  强盛的军需官很快将胡谋响带到了王军长的司令部,军需官站在门外报告:“报告军座,奉强师长之命,将游击队队长胡谋响送到,请军座训示。”

  王军长此时正在凝视着作战地图,听到报告转过身来,忙说:“胡队长,请进来,欢迎,欢迎!”并伸出手来,紧紧地握着胡谋响的手,说:“老弟,你为我军做了件大好事,我代表全军将士感谢你。”胡谋响说:“军长,你们背井离乡,来保卫我们的家乡,这些事,是我们应该做的,请军长下令,需要我们游击队干什么。”

  王军长说:“现在我军要继续留在这里阻击日军,这个仗要打多久,我这个军长也不知道,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两个月,因此,我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现在你也知道,这整个南浔线,都将会是血与火的战场,老百姓大多逃难去了,我军很难采购到粮食,现在,各参战部队的粮食,少的只能维持二、三天,因此,急需粮食补给,我想请你千方百计为我军采购粮食,确保我军将士在作战中有饭吃。”

  胡谋响望了望王军长说:“古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我懂,目前,战事已开,老百姓大多逃难去了,没走的也进了深山老林,要在当地买粮,那只能是杯水车薪;但办法还是有的,现在的情况是,东北方向有日军的部队,西北方向又被日军106师团阻隔,西南方向有国军数万大军,这些地方都不可能买到粮食,但是还有条水路是畅通的,可到外地购买粮食。”

  王军长说:“胡队长,粮食问题,关系到我军阻击战的成败,我现在把这副重担交给你,确保每天输送三万斤大米到前线,为了工作方便,我现在委任你为我的军需副官,还有我军预备队三旅协助你,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军长,我们一定尽全力筹措粮食,但现在处在战时,粮食价格行情一直看涨,可能比平时的粮价要高一些。”胡谋响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管价格多高,你尽管收购,我让军部的军需官带现大洋购买。”王军长答复。“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游击队,一定保证每天购买三万斤大米。”胡谋响保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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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谋响接受任务后,立即到湖边渔村租来十几条运输船,一路由鄱阳湖到达对岸的德昌县,一路由鄱阳湖进入赣江,来到粮食产区的海昏县,找到当地当年的农会会员,讲了购买粮食的目的和意义,老百姓一听说是为抗日将士购粮,便相互转告,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筹粮给前线将士的高潮,农民们对胡谋响说:“胡副官,前方将士为国捐躯,我们哪能用高价,抗战也有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我们大伙都商量过了,用最便宜的价格给你们。”老百姓不仅把粮食卖给了胡谋响,而且把粮食直接送到了船舱,还不算工钱,说是要为打鬼子也出分力。感动得王军长的军需官热泪盈眶,对胡谋响说:“我干了十多年军需官,还没有碰到过有这么好的老百姓,怪不得你们红军这么厉害。”

  当一船船的粮食运往东、西牯岭前线后,军需官回到司令部向大家讲述了老百姓踊跃低价卖粮的感人场面后,王军长也感动了,紧握着胡谋响的手说:“你下次去粮区,一定转达我的话,我军全体将士,一定不辜负乡亲们的无私支援,一定多打胜仗,多消灭鬼子。”

  王军长的部队虽然伤亡过半,但及时补充了武器弹药,而且有了充足的给养,部队士气大振,每当将士们出征之前,那“消灭小鬼子,誓与东、西牯岭共存亡”的口号便振聋发聩,响彻云霄。官兵们用血肉之躯,阻击着日军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

  在52师358高地上,是东牯岭的一个制高点,有一个重机枪排在这里防守。全排在排长唐桂林的率领下,已经整整坚守了五天五夜,阵地前的鬼子尸体层层叠叠,敌人进攻了多少次,大家已记不得了,死伤了多少鬼子,也不清楚,战士们在“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口号下,没有人退缩,没有一个轻伤员愿意下火线,战斗至第六天,全排大部伤亡,只剩下排长唐桂林和五名轻伤员,三挺重机枪利用花岗石岩的掩护,仍像钉子一样,钉在高地上,让日军无法逾越。到第七天,五十二师完成了新的布防任务,用旗语命令358高地的重机枪排放弃阵地,撤出战斗,这时,阵地上只剩下排长唐桂林和一名轻伤员,当那名轻伤员看到旗语后报告说:“排长,排长,命令我们放弃阵地,撤出战斗。”正当唐桂林和那位轻伤员准备撤出阵地时,日军又发起了进攻;唐桂林问轻伤员:“还有多少子弹?”伤员说:“不多啦!”“那就把这些子弹打完了再撤吧!”两个人又坚守阵地将近一个小时,仅靠一挺重机枪,阻击着疯狂的日军,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唐桂林的肩胛部,顿时,鲜血就染红了唐桂林的军衣,那位轻伤员赶忙给排长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说:“排长,咱们赶紧撤吧。”唐桂林看到还在蜂拥上来的鬼子问:“还有多少子弹?”“还有一挂。”“那就打完这最后一挂子弹撤吧。”唐桂林打完了最后的子弹,与那位轻伤员立即从鬼子进攻的背面滚下山坡,利用茂密的树林掩护,回到了他所在的连队。回到连队,唐桂林由于失血过多,便昏迷过去。连长一看,唐桂林满身是血,知道他伤得不轻,便立即叫卫生兵抬出担架,紧急把他送到了五公里外的军野战医院。

  一到医院,唐桂林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医生赶忙把他送进了手术室,一位护士为他擦洗满身的尘土硝烟,一位医生解开他的衣扣,要为他检查伤口;唐桂林像触了电一样,用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衣扣,不让医生解开,为他检查的医生十分不解,说:“唐排长,你在358高地厮杀了七天六晚,连死都不怕,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看你的赤膊?”但不管医生怎样劝说,唐桂林就是不让医生解开他的衣扣。医生生气了,说:“唐排长,你失血过多,必须尽快清理伤口,给你包扎。”又对护士说:“把他的手按住!”便要强行解开,这时,唐桂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对医生说:“你换个女医生来吧,我是个女的。”

  在场的人一听,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52师阻敌七天六夜的重机枪排长竟然是个女人,男人们便立即退出手术室,换来了位女军医,女军医很快为唐桂林清洗了伤口,发现子弹已穿过呷骨,未伤着骨头,便给她进行消毒,敷上了消炎药,退出手术室,立即向院长报告:“唐桂林真的是个女人。”

  医院院长随军从医多年,感到十分震惊,这个唐桂林,从军五年,从士兵到排长,竟然没有人发现她是个女人,震惊之余,又十分感动,立即拿起电话,打到了王军长的指挥部,王军长听到院长的报告后,大吃一惊,对着电话说:“你再说一遍,52师重机枪排排长是个女人?”院长回答:“军座,她现在就躺在我的医院里,千真万确。”听到这里,王军长眼眶湿润了,他为自己军中出现的现代花木兰感到骄傲,也更加敬佩这个奇女子,担任重机枪排的排长,与敌人厮杀了七天六夜,他心里激动地想,有这样的中国军人,有这样的军中之花,何愁小鬼子不灭,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接通了52师师部,对龙师长大声说:“龙师长,你这个师长是怎么当的,让一个女人去当重机枪排的排长,你害不害臊呀?”

  “报告军座,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个唐排长已从军五年,谁知道她女扮男装呢?”龙师长回答。王军长接着大声地说:“唐桂林是当今的花木兰,是52师的光荣,也是我军的光荣,更是中国妇女的光荣。龙师长,我现在命令你,从今天开始,不允许唐桂林再上前线,安排到后勤机关工作,她是我军的宝贝,你要保障她的安全。”“是,请军座放心”龙师长保证说。

  王军长要军政训处将唐桂林的事迹编写成战况简报;很快全军上下,都知道有个女扮男装的现代花木兰;在前沿阵地,官兵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振臂高呼:“向唐桂林学习,誓与阵地共存亡!”士兵们顽强节节抵抗,每一个山头,都留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赞歌。

  唐桂林女扮男装,在东牯岭英勇杀敌的故事,传到了正在赣北前线采访的著名记者曹聚仁的耳朵里,曹聚仁赶到52师,采访了唐桂林的战友,又到医院看望了唐桂林,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深深感动了这位著名记者,他连夜写成战地通讯,《现代花木兰战斗在东牯岭上》,并配发唐桂林的照片,刊登在国民政府的《兵役月刊》和《申报》上,英雄的名字一下传遍大江南北,极大地激发了全国人民的抗日热情和斗志。

  东、西牯岭的山地阻击战已打了五十多天,日军除占领了东、西牯岭的前沿阵地外,但东西牯岭的大部分险要关隘,仍然掌握在国军手里,冈村宁次也打红了眼,这是他在中国战场上碰到的一块难啃的骨头,他不断对师团长伊东政喜施压,说他辱没了皇军的军威,限他在三天之内,必须拿下东、西牯岭,否则要他向天皇谢罪。

  101师团是日军十一军的一把钢刀,入侵我国后,一路所向披靡,根本没有碰到过有效的抵抗,伊东政喜正焦头烂额时,又不断遭到冈村宁次的斥责,便把火又撒到几个联队长头上。号称日军战神的联队长饭冢国五郎,受到伊东政喜的斥责后,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打着赤膊,带头冲锋,不断对我守军发起攻击,一度52师防线告急。此时,王军长急令160师的梁佐勋团长带一个团前来增援,据守帅家门的一处高地,这里是南浔线的咽喉,也是饭冢联队长攻击的目标,阵地在日军大炮的轰炸下,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梁佐勋闻听后,亲自率队迎敌,并迅速将缺口补上,但在日军飞机的轮番轰炸中,梁佐勋团长壮烈牺牲。(解放后,梁佐勋被国务院追认为烈士。)梁佐勋的牺牲,激发了守军的愤怒情绪,士兵们高呼:“为梁团长报仇”“消灭饭冢”的口号,将日军一次又一次击溃在阵地前。

  下午四时左右,日军随军记者来到饭冢的阵地,要采访这位日军战神,以鼓舞日军士气,记者要求正打着赤膊,戴着钢盔的饭冢,摆一个手举指挥刀的指挥动作,饭冢连续摆拍了两次,但那位记者都不满意,要他继续摆拍,这时,在梁团长牺牲的阵地上,一位狙击手看到日军阵地上,有一团亮光一闪一闪,定眼一看,是鬼子钢盔的太阳反光,他看到这个鬼子,挥动着军刀,在上下飞舞,这位狙击手心里说:“好你个狗日的,你还在那里手舞足蹈,耀武扬威,他端起狙击步枪,瞄准那个闪光点,扣动扳机,“呯”的一声,一颗子弹不偏不斜正击中饭冢的头部,一头栽倒在地下。这是日军在中国战场死得最窝囊的一位将军。

  日军联队长饭冢击毙后,日军被迫进行休整,补充兵员和弹药,至九月中旬,又向我守军开展了更加疯狂的攻击。

  此时,日军106师团已孤军冒进,钻入了薛岳布置的口袋阵万家岭山区,冈村宁次深知其中利害,倾尽全力,要与106师团会合。

  王军长也将全部预备队投入战斗,日军在飞机、重炮的配合下,又大量使用毒气弹,致使王军长所部逐渐丧失战斗力。

  王军长不得不向薛岳请求支援;薛岳明白,如日军101师团突破隘口街后,很快就能与106师团会合,而万家岭战役还未部署到位,这样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他立即命令66军急率两个师驰援隘口,形成第二道防线,命王军长收缩兵力,层层阻击,并在钵孟山,金轮峰,招新观,归宗一线设立阻击阵地,滞缓日军进攻。至此,日军用了将近六十天的时间,才突破了东、西牯岭防线。

  从东、西牯岭失守后,到隘口,直线距离约十余华里,但地形十分有利于开展阻击,日军每前进一华里,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日军抵达金轮峰一线时,受到了66军一个师和王军长所部的顽强抵抗。

  金轮峰,海拔720米,地势险要,俯视南浔公路,峰顶建有三国时期的耶利铁塔,高18米,气势恢宏,是南山胜景之一。伊东政喜中将,在金轮峰前,被我守军击成重伤,已无法指挥战斗,便由佐滕联队长接任。日军恼羞成怒,认为金轮峰铁塔是中国军人意志的象征,便调来二十多门重炮,发射炮弹数百发,猛轰金轮峰铁塔,这个耸立了1700多年的南山标志性建筑,终于在日军的炮火中轰然倒塌。

  金轮峰铁塔倒塌后,并没有给日军带来好运气,王军长所部与66军相互配合,滞缓了日军的攻击速度。

  106师团一直在沙河和通远一线徘徊,等待与101师团会合,但两个月过去了,101师团还没突破隘口,骄横的松浦淳六郎不耐烦了,他便孤军冒进,到达万家岭山区,正好进入了薛岳准备的包围圈,十月五日,万家岭战役正式拉开序幕,至十月十三日,全歼106师团于万家岭。万家岭战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薛岳才命令王军长和66军放弃隘口,与薛岳部大军会合。

  王军长在随大部队撤离前,特意找来胡谋响说:“胡队长,你们游击队为东、西牯岭防卫作战作出了重大贡献,我谢谢你们,现在,这一带即将被日军占领,你们的生存环境将十分恶劣,我邀请你的游击队编入我部,你正式担任我25军军需副官,不知胡队长是否愿意?”胡谋响未加思索就说:“守土抗战,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我们已经编入了鄱湖游击司令部,你们走后,我们将依托南山,在敌后开展游击战争,谢谢军长的好意,我们在敌后,希望能听到军长再传捷报。”

  胡谋响告别了王军长,带着他的游击队,消失在南山的崇山峻岭中,他要去与留在南山的欧阳少春会合,去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后来,胡谋响打听到过王军长所部的消息,那就是全军缩编成一个师,52师,160师,190师分别缩成一个旅,至此,再也没有25军的任何消息。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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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明德在乡邻们的帮助下,埋葬了养父王义仁和养母苏茶花,再也没有上学了,回到了茶叶铺,找了自己换洗的衣服,把自己养父交给他的那块玉佩,缠在一根布条做的腰带上,又拿了一只洋瓷缸,也别系到了腰上,把换洗的衣服和一条大布洗脸巾,装进了一个布袋子里面,然后出门,把茶叶铺锁上。站在茶叶铺前,望着这个熟悉的家,就要离开了,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他双膝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便起身,朝着养父说的方向,去枭阳县找爷爷。

  有个木业铺的伙计,看王明德实在可怜,拿了三块银元送给了王明德,还一直将王明德送出了饶州城。

  饶州城遭日军飞机轰炸后,一片混乱,城里的居民也纷纷出城,有的是离乡背井去逃难;有的是下乡或进山躲避日军的轰炸。出城后,他跟着一户人家走了大半天,人家问他:“崽哩,你家大人呢?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王明德一听,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位大叔说:“崽哩,莫哭,有什么事告诉我,兴许我能帮帮你。”王明德止住了哭声,说:“叔叔,我父母亲都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了。”那位大叔忙说:“小鬼子真是造孽呀,你这么一点大,这一个人要到哪里去呀?”

  “我去景德镇。”王明德回答。

  “你去景德镇,那正好,我们也去景德镇,你就跟着我们走吧。”那位好心的大叔告诉他。那位大叔也有两个小孩,大的四、五岁,小的刚会走路,所以走的不快,王明德能跟上,就这样,走了差不多三天,就到达了景德镇。那位叔叔找到了一个瓷厂,见到了投奔的亲戚,便问王明德:“崽哩呀,你家亲戚在什么地方,我送你过去吧。”

  “叔叔,我没有亲戚。”王明德回答。

  “你没有亲戚,那你一个人跑到景德镇来干什么?”那位叔叔问。

  “叔叔,我还要到江州城去,过了江州城,还要赶到枭阳县,去找我的爷爷,叔叔,你告诉我去江州城怎么走就行了。”

  “哎呀,崽哩呀,江州城可远了,那枭阳县就更远了,你这么一个小孩怎么行呀。”那位叔叔担心地说。

  “叔叔,我不怕,你只要告诉我往哪个方向就可以了。”

  这位结伴的叔叔是个十分热心的人,他非常同情这个没父没母的孩子;可自己也是落难之人,实在没有能力收留他,便说:“崽哩呀,江州城在北边,有一条从江州运送瓷土到景德镇的大路,你只要沿着这条大路,就能走到江州;可是,崽哩呀,听说江州那边正在打仗,你还是不去为好呀。”

  “不,叔叔,我要找我的爷爷。”

  “那这样吧,我送你上江州城的大路。”

  出了景德镇的北门,这位大叔在一个馒头铺买了二十多个馒头,对王明德说:“崽哩呀,你这么小,要走那么远的路,大叔实在是不放心,但大叔也是落难之人,实在没有办法管你,这些馒头,你路上带着吃,记住,一定要沿着这条路向北走,就能到江州城,到了江州城,到枭阳县就不远了,你就能找到你爷爷。”

  王明德十分感激,把馒头放在自己的布包里,向这位好心的大叔鞠了一个躬,含着泪水,一转身,义无反顾地向北走去。

  王明德走了一上午,只见路上,向北走的人越来越少,从北面过来的人倒很多,而且都是拖家带口的,有的推着架子车,坐在上面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衣服穿得好一点的,大多是坐着马车,所以并不感到寂莫和孤独。八月的天气显得有些炎热,中午时分,走到了路旁的一棵大樟树下,树下有十几个人在树荫下歇脚,王明德走了一上午,也累了,饿了,也到树下歇歇,他解开瓷缸,到路边的小溪里,装了一缸水,然后拿出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这时,坐在那里的一个妇女对丈夫说:“这天杀的日本鬼子,这逃难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男人说:“谁知道啊,这兵荒马乱的,能保住我们全家的性命,那就是祖上积德了。”男人说完,看到小明德一个人在一边吃馒头,一边喝水,感到很是诧异,便问:“崽哩呀,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你家大人呢?”王明德望了望这位问他话的大叔,大叔也有两个小孩,男孩与他差不多大,女孩也有四、五岁的样子,女孩靠在妈妈的身上;男孩坐在架子车上,心里一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位大叔说:“崽哩呀,莫哭,是不是与父母走散了?”王明德止住了哭声说:“我父母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了。”女人听到这里,也心里一酸说:“真是可怜的孩子,这到处都在逃难,你这么一大点的小孩,怎么过呀!”男人看看自己的两个小孩,又望着没父没母的王明德说:“崽哩呀,你就不要乱跑了,跟我们一起走吧,虽然我也是逃难的,不会多你一双筷子的。”女人也帮腔说:“是呀,可怜的孩子,你就跟着我们一起逃难吧!”

  王明德望着两位好心的大叔大婶说:“谢谢大叔大婶,我不能跟你们走,我要去枭阳找我的爷爷。”

  男人看了看王明德,摇摇头对女人说:“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包一些给这个崽哩。”女人在车上解开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些煮熟了的鸡蛋,便拿出四个塞到王明德手里,王明德接过鸡蛋,对这对夫妇深深地鞠了个躬,说:“多谢叔叔婶婶。”

  大家又歇了一会儿,便分了手,大叔一家向东,王明德向北,女人含着泪说:“呀崽,路上千万要当心!”

  走到傍晚时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接着夜幕就披到了小明德的身上,他开始有些害怕,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似乎他走得快,那跟着的声音也快,他慢它也慢,王明德吓得都不敢哭出声来;周围只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一阵阵青蛙的叫声,他壮壮胆望了望背后,并没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便停下脚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歇一歇,这时,才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响,便拿出一个馒头和一个鸡蛋,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吃了东西,身上就有些劲了,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只感觉两只小腿有有些痛,他想,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他站了起来,望了望空旷的田野,借着残月和点点的星光,隐隐约约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几栋房子,便打定主意,在那里的屋檐下先过一个晚上,便向那房屋走去。

  当王明德快走到屋前时,一只大黄狗从黑暗中冲出来对着他狂吠,把王明德吓了一跳,正好路边有根竹竿,忙拣了起来,对着大黄狗挥舞,大黄狗不敢近前,只是一个劲里叫唤着,他壮着胆,绕着村庄看了看,一共有五栋茅草房,屋里都没有灯光,走近一看,每栋屋的大门都锁着,没有一个人,他又在村里转了一圈,想找一个休息的地方。这时,他看到村里的一个打谷场上,有两堆收割过谷子的稻草堆,他忙上前去看,隐约还能闻到稻谷的清香。他想,今晚只能睡在这里了,便解开背在身上的包袱,把一把把稻草平铺在地上,铺成了一张床的模样,然后躺在上面试了试,柔软柔软的,非常的舒服。这时,那只一直跟着他叫唤的大黄狗,还是不断地狂吠着,他在地上捡了两个小石子甩了过去,大黄狗躲闪着,反而叫得更凶了。王明德想了想,这只黄狗的主人肯定是逃难去了,没有带走它,或许是把它留下来看家。看来,它也饿坏了,心里一软,想它与我一样,同样可怜,就不再忍心用石子去打它了,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掰开一半,给黄狗丢了过去,自己吃了半个。大黄狗一看有个东西抛了过来,吓得忙躲避,回头一看不是打它的小石头,上前用鼻子嗅了嗅,便一口叼了起来,跑到不远处,就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狗不再叫了,王明德也实在是太累了,就躺在稻草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王明德实在是太疲劳了,一个八岁的孩子,从鄱阳走到了景德镇,又从景德镇走到这个地方,他太需要好好的休息。

  太阳已经升到几竿高了,王明德还在熟睡中;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添自己的脸颊,他用手去挡开,觉得毛绒绒的,便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大黄狗把两只爪子搭在他的胸前,用舌头在添他。他赶忙起来,一看,都快上午了,知道自己因为太累,这一觉睡过了头。他定眼看了看四周,晒谷场旁边有一个水塘,他来到水塘边,有一块洗衣服的青石板,便走了上去,用水洗了一下脸,人也就清醒多了,便用瓷缸装了一缸水,回到昨天睡觉的地方,又打开包袱,拿出一个馒头和一个鸡蛋,准备吃早餐,好继续赶路。

  此时的大黄狗,对他十分的亲近,就爬在他的脚旁边,一双眼睛非常友善地看着王明德,王明德又撕下半个馒头,给了大黄狗,这次大黄狗没有嗅,而是一个劲地摇着尾巴,一眨眼功夫,就把那半个馒头吃完了;王明德也吃完了馒头,然后把鸡蛋的壳剥去,正准备吃鸡蛋时,大黄狗又摇着尾巴乞求的望着他,他把蛋黄喂给了大黄狗。吃完东西后,他收拾自己的东西,又准备上路了。王明德望着大黄狗有些舍不得地说:“大黄狗,我要走了,你就在这里给你的主人好好看家吧。”便离开了这个小村庄,上了通往江州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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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约莫二、三十分钟,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王明德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那只大黄狗,大黄狗看到王明德转过头来看它,便高兴地摇着尾巴过来与他亲热。王明德说:“你回去吧,我还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便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大黄狗没有听王明德的话,而是一直跟在王明德的后面。王明德回头一看,心里有些酸楚,心里想,“大黄狗也是没有人疼没人管的,愿跟着你就跟着吧,正好还给我做个伴。”

  中午时分,王明德实在是走不动了,找了一棵有树阴的大树下休息,又到附近的地方找到了水,装了一瓷缸子,准备吃个馒头休息一下,当他回到那棵大树下的时候,大黄狗两只爪子搭在他的包袱上,好像在跟他说:“东西没丢吧!”王明德心里一软,对大黄狗产生了无限的怜悯和同情。看来,大黄狗把自己当成主人了,便蹲下身来,用手摸了摸狗的头说:“你也没有家了,我也没有家,你就跟着我吧,跟着我去找我爷爷。”又拿出两个馒头和鸡蛋,自己一半,大黄狗一半,吃完后,又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带着大黄狗,朝江州城的方向走去。

  胡谋响在隘口与王军长告别后,立即带领他的游击队,进入了桃花源,以茂密的森林为掩护,向在南山的欧阳少春靠拢。当游击队路过周月娥家附近,张金彪对胡谋响说:“大队长,我请个假,去看看周月娥。”

  胡谋响知道张金彪与周月娥的事,开初,胡谋响还用红军的纪律约束张金彪,多次批评过他;后来游击队被鄱湖游击司令部收编后,就没有再管过这件事了,主要是张金彪与周月娥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孩,已经成为事实夫妻,队员们也都对周月娥一口一个“嫂子”叫着。胡谋响看了一眼张金彪说:“你要去看她就去吧,要快去快回,这里很快就要被日军占领,你告诉周妹子,让她到山里躲一躲。”

  张金彪大步流星,一眨眼功夫,就赶到了周月娥家,可是铜锁把门,周月娥不知去向;张金彪想,可能是周月娥带着女儿逃难去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他不免有些放心不下,但这里已空无一人,无法打听到周月娥的下落,只好抄近路,去追赶队伍。

  这一带,是游击队当年与白匪军进行殊死搏斗的地方,大家熟悉这里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条山涧,每一条溪流,队伍一路急行军,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赶到了欧阳少春的驻地。

  胡谋响离开欧阳少春快三个月了,山下战事激烈,欧阳少春十分担心胡谋响他们的安全,当欧阳少春看到九大队完整地回到了山上,非常的高兴,他拥抱着胡谋响说:“你们九大队是好样的,为我们鄱湖游击司令部争了光,王军长将你们的功绩通报了省政府,省政府发来了嘉奖令,表彰了你们在东、西牯岭战役中的模范支前工作。”

  鉴于欧阳少春已知道下山后这三个月的情况,胡谋响就没有作详细汇报,便直接问:“阳总指挥,我们九大队下一步的任务是什么?”欧阳少春说:“不急,不急,你带着大家先休整一段时间。目前的情况是这样,万家岭大捷后,薛岳将军已率所属部队往南撤,正准备洪都和上高的会战,现日军主力也在休整和补充兵员、弹药;暂时,赣北无战事。”“但我们不至于一直躲在这山里吧?”胡谋响问。

  欧阳少春说:“胡大队长,这个不用担心,仗有你打的。现在的情况是,赣北重镇江州,是日军的重要战略物资补给基地,留有重兵把守;将来,南浔铁路、南浔公路,长江、鄱阳湖到赣江的水运航线,都是日军的战略运输生命线;因此,我们隐蔽在南山的三千将士,将像一只猛虎和一把铁钳,要死死卡死小鬼子的这三条生命线,到时,你要充分发挥九大队熟悉情况的优势,给小鬼子以狠狠打击!”“明白了,总指挥,九大队坚决执行鄱湖游击司令部的命令!”胡谋响坚定地表示。

  1939年的元旦前,南浔铁路,南浔公路,长江至赣江的三条运输线日益繁忙起来,日军的战略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海昏、渔门的日军驻地,为了切断日军的补给线,鄱湖游击司令部下达作战命令,由胡谋响的第九大队一分队炸毁南浔公路的咽喉要地高垅大桥;由张金彪带领二分队破袭南浔铁路,江中浪的三小队袭击日军的水上运输船队。

  欧阳少春召集各分队长研究部署作战方案,说:“洪都会战很快就要打响了,可是敌人做梦都没想到,在他们的占领区,在南山深处,还有一支三千人的中国军队。因此,我们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切断敌人的三条运输线,大家有没有信心?”

  各分队长都同声回答:“有,坚决听从阳总指挥的命令!”随后,欧阳少春就下达了夜袭敌人三条运输线的作战命令。

  这是个月白星稀的夜晚,南山的密林中,渗出阵阵寒风,使人感觉到南山冬天的寒冷。但在南山深处的游击队司令部,显得十分的热闹,参加夜袭作战的队员们,早早地就吃过了晚饭,准备好了破袭工具,炸药和武器弹药,只等总指挥一声令下,他们就像下山的猛虎,去完成自己的战斗任务。

  晚七时整,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夜幕笼罩了整个南山山区。欧阳少春对已经集合好了的队伍,没有再做战前动员,只是用洪亮的声音下达着命令:“各分队都有,按各分队预定的目标,出发,我在这里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三路勇士,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一路疾行,先后到达目的地,并立即开始破袭作业。

  胡谋响到达高垅附近后,只见高垅桥的前后,不时响起汽车的马达声,一辆接一辆的汽车灯光,撕裂了平静的夜空,显得十分耀眼。他带领一个班的战士抵近观察,只见公路上,每五辆运输车,就有一辆摩托车护卫,每辆摩托车上,有两个小鬼子,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每辆运输车上,除驾驶员外,还有两名押送车辆的鬼子。胡谋响想,如果强行炸桥,很快就会被小鬼子发现,鬼子前后的押送人员,很快就能赶到桥头会合,与我游击队形成对峙状态,难以完成炸桥任务;如鬼子一旦发现我军意图,必将派出重兵把守,今后就更难完成炸桥任务;想到这里,他找游承军研究对策,游承军建议,说:“队长,我带一拨人在离高垅大桥的五公里处设伏,阻止日军车队向高垅大桥靠拢,由你带领一拨人在桥墩下堆放炸药,我们阻敌半小时,听到大桥响起爆炸声,我们同时撤退。”胡谋响听后,觉得此计可行,同意了这个作战方案。

  游承军带领的一批人很快就到达了预定地点,从旁边一栋烧毁了的房屋上,拆下了二十多根木料,很快搬到了公路上设障;这时,日军的一辆摩托车和五辆运输车,亮着刺眼的灯光,响着轰隆隆的马达声开过来了,只见摩托车上的鬼子看到公路上一大堆木头后,立即下车,嘴里“哇哇”地叫着,去搬开木料;埋伏在路边的游击队,只听游承军一声令下:“打!”就向小鬼子开了火,只见一个鬼子应声倒地,另一个鬼子往地下一滚,就到了摩托车跟前,端起摩托车上的歪把子机枪,利用摩托车作掩护,向游击队枪声的方向射击,后面运输车里的鬼子也纷纷下车,利用汽车做掩护,向游击队进行还击。

  隐蔽在高垅大桥附近的胡谋响和队员,听到威家方向密集的枪声后,立即行动,二十多名游击队员,每人扛着一个炸药包,风驰电掣地奔向大桥下面的桥墩;此时,正是枯水季节,除了中间一个桥墩泡在水里之外,其它六个桥墩都裸露在乱石之中,大家将二十多包炸药堆放在两个桥墩周围,胡谋响将导火线拧成一股绳,牵引到十几米外的河岸边,说了一声“大家快撤”,就掏出火柴,点燃了导火线,看到导火线闪着刺眼的蓝光,才最后一个撤离河岸边。向山上跑去,约不到一分钟,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大家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到大桥已炸成两截,战士们都欢呼起来,“炸掉了,炸掉了。”便迅速向山里撤退。

  这边的游承军与敌人相互开展射击也有十多分钟,又有两个鬼子冒死冲上去搬公路上的木头,都被游击队击伤,使日军车队无法越过这一障碍。这时,从高垅大桥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游承军明白,大队长已经炸毁了大桥,便立即下令停止射击,队员们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据后来游击队了解的情况,这次偷袭,游击队不仅炸毁了高垅大桥,造成了二个多月南浔公路交通瘫痪,而且还打死一名鬼子,打伤两名鬼子,而游击队仅有两人轻伤,取得了首战的胜利,极大激发了大家打击侵略者的决心和勇气。

  张金彪带领的游击队战士,破坏了南浔铁路一公里,将铁轨抬至二公里外的河沟里,又将枕木堆起来,放火焚烧,造成敌火车停运十多天;在赣江通往长江的博阳河,江中浪在河道中堆塞障碍物,迫使敌军航运中断。

  正在海昏准备进攻洪都的冈村宁次,接到驻江州日军发来的急电,向他报告,三条运输线同时遭到袭击,便暴跳如雷,他压根就没想到,大战过后的南山,还有一支中国军队,他立即要求驻江州的日军,查明情况,向他报告。此时,驻江州的日军,已成立了由本地汉奸组成的维持会,维持会会长丁万能派人秘密上山,了解情况,汉奸密探轻车熟路,很快就将南山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并将情况报告了丁万能,丁万能听后也是大吃一惊,赶忙向日军驻江州的司令官报告:“太君,可不得了,山上有一个国军游击司令部,两个保安团,一个游击大队,共有三千多人。”驻江州的日军最高司令官,闻听也是大惊失色,由于留守江州的日军只有一个大队,他吓得赶忙向冈村宁次报告,江州和枭阳都处在中国军队的威胁之下,江州补给基地,随时都有可能遭到中国军队袭击,请求冈村宁次派重兵围剿,一场南山孤军抗击日军的序幕即将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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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明德与跟着他的大黄狗,沿着大路,晓行夜宿,朝着江州城的方向,走过了一村又一寨,走了多少天,他早已不记得了,路上带的干粮,也早已吃光,好在地里的红薯已成熟了,他扒开土,挖了一些红薯,装在布袋里,饿了就啃一个红薯,累了,就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睡下,大黄狗不吃生红薯,偶尔碰到有人的村庄,就讨些米饭,让狗吃;有了大黄狗做伴,他也不觉得害怕,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赶到枭阳县,找到自己的爷爷王世忠。

  有一天,走着走着,进入到了一片山地丘陵,一条砂石路,弯弯曲曲,路两边是茂密的森林,都走了两天了,还看不到一个村庄,旁边没有庄稼和红薯地,路上挖的红薯也吃光了,他已经饿得眼冒金星,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迈不开步子,大黄狗也饿得没了精神,便停住脚步,休息了一会儿,又到路边的水沟里,用瓷缸装了些水,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缸,剩下的又喂了大黄狗,虽然肚子很饿,但喝了水,精神又恢复了不少,心里想,要尽快走出这片丘陵,不然真会饿死在这里。一路走着,他想起了被鬼子飞机炸死的养父养母,想到自己没有记忆的父母,想到爷爷,不免伤心起来,也感到了一种孤独和害怕,便伤心地哭了起来,实在是走不动了,加上出门时穿着的一双旧布鞋,早已磨穿了鞋底,实在是不能再穿了,虽然不舍得,还是把它扔了,脚底早已走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很痛,只好坐下来歇歇脚,大黄狗此时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断用舌头去添王明德流出来的泪水,发出“呜呜”的叫声。王明德哭了一阵,就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初秋的季节,白天在太阳的照耀下,身上还有些热,可是在这山里,夜晚来的要早一些,当天空中的那一抹晚霞隐去之后,树林里渗出来的阵阵山风,从舒适转凉,身上只穿着单衣的他,就有些冷,这一冷,反而把他冷醒了,他睁开眼睛,只见大黄狗用它软绵绵的绒毛温暖着他的身体,而且在他的嘴边,有一块吃剩了的半个红薯,大黄狗轻轻地叫唤着,用爪子抓抓红薯,王明德眼眶一热,心里明白了,这是大黄狗外出找来的红薯,自己吃了半个,把这半个叼来给他吃的,他便抓起红薯,三口两口就吃了个干净。心里想,大黄狗能找到吃的东西,说明这里距有人住的村庄就不远了,便起身向前走了几公里,又眼前一黑,昏倒在路边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赶车的人向这边过来了,大黄狗兴奋起来了,向赶车人奔了过去,围着赶车人“汪汪”地叫着,“呜呜”的声音,近似于悲鸣,引起了赶车人的注意,好像这只狗要告诉他什么事情,这时,大黄狗一边往回跑,一边望着赶车人,这就更加坚定了赶车人的想法,前面肯定是有事情,便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便昂起头,发出一声嘶鸣,向前奔驰。

  大黄狗一会儿就回到了王明德身边,站在那里,望着急驰而来的马车发叫狂吠声,赶车人远远就看到,地下躺着一个人,又给了马一鞭子,马车很快就到了王明德和大黄狗身边,赶车人勒住了缰绳,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赶车人立即跳下车,一看是个半大的孩子,忙从车上取下装水的葫芦,往王明德嘴里灌。不一会儿,王明德清醒过来了,睁开眼睛,看到一位大叔正在给自己喂水,王明德好像碰到自己久别的亲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赶车人忙把王明德扶起来说:“孩子,你是不是病了,你这一个人,是要到哪里去呀?”王明德望着这个叔叔说:“叔叔,我没病,是饿的走不动路了。”赶车人忙到自己的大车上,取下一个干粮袋来,从里面倒出一大碗大麦粉,倒在王明德的瓷缸里,又取下葫芦,倒出一些水来与麦粉搅拌了起来,递给王明德说:“快把它吃了。”王明德接了过来,感激地望着这位大叔,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但他只吃了一半多一点,便停了下来,剩余的,他找来一块石块,倒在上面,让大黄狗吃了。

  这一大缸麦粉,让王明德吃了个饱,顿时感到身上有劲了,他对赶车人说:“叔叔,谢谢你了。”赶车人忙说:“不要谢了,能救你,是我们的缘分;我告诉你,这条山垅,至少有五十里路,你都走了一大半了,累坏了吧?你一个小孩,怎么没大人带着,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呀?”听到赶车人的问话,王明德心里很难受,又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说:“叔叔,我没有父母,我父母都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了,我从饶州城来,要到枭阳县去找我爷爷。”

  “哎呀,从饶州到枭阳三、四百里呢,你都走了快二百里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都是那该死的日本鬼子害的。孩子,到枭阳县,还有两百多里呢,还要经过湖口县,江州城,那里都已被鬼子占了,你再往北走,很危险,我劝你,跟着我的车往回走,就是讨饭,也比往前走碰到鬼子强啊!”赶车人关心地说。

  王明德回答:“叔叔,谢谢你,枭阳县是我的老家,我要找我的爷爷。”

  赶车人望着王明德,叹息了一声,又摇摇头,从自己的干粮袋,倒出了好几缸麦粉,说:“孩子,这些粉,够你路上吃好几天的,路上省着点吃,能让你走出这条山垅,出了这条山垅,就有村庄。孩子,记住,看到当兵的来了,你就早早的躲起来,往前走,就没有我们中国兵了,有当兵的,一定是日本鬼子,你千万要当心啊!”王明德点点头,把麦粉装进包袱里,深深地对赶车人鞠了一个躬,向这位救命恩人挥了挥手,又带着他的黄狗,向北走去。

  

  冈村宁次接到江州驻军的报告后,感到问题十分严重,急调一个联队,从1939年的1月份开始,对南山的游击司令部进行围剿。

  据《枭阳县志》记载,南浔线从东、西牯岭的到隘口战事结束后,南山地区已属沦陷区,南山的四周,均被日军掌控,南山已形成一座孤岛,坚持在南山的三千将士,不断袭扰日军的补给线和后方基地,引起了南进日军的恐慌。日军从海昏调回的101师团太久保联队2000多人,加上江州日军机场的一个轰炸机大队,对南山守军进行连续的围剿,三千游击健儿,凭借南山的丛林和重重关隘,多次打败日军,其中,又两次炸毁高垅大桥,四次破袭南浔铁路,给日军有力杀伤,搅得日军后方不得安宁。南山孤军奋力打击日军的消息在《中央日报》发表后,在全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最高军事委员会也致电南山孤军:“孤军固守南山,屡挫敌锋,极慰!”

  中国共产党主办的《新华日报》,1938年11月18日发表题为《援助南山孤军》的社论,指出:“我南山孤军将士,固守山地,予敌以重大打击。我英勇孤军均抱牺牲决心,坚持抗战决策;我中央政府迭电嘉许,我各界同胞,敬佩之余,尤表感奋。”全国人民的慰问信,慰问电,像雪片一样,通过桃花源这个唯一的秘密通道,向南山飞来,极大鼓舞了全体壮士的抗敌意志。

  鄱湖游击司令部奋勇抗击日寇,已坚持了九个多月,大量地歼灭了日军的有生力量,战至1939年的4月19日,南山孤军已减员过半,武器弹药也即将消耗殆尽,第九战区下令,要他们主动放弃南山,撤至赣鄂边界的岷山地区,继续开展游击战争。

  南山孤军保卫战,创造了抗日战争以来沦陷区孤军抗敌的奇迹,谱写了一曲彪炳史册的壮歌。

  1939年4月18日上午,南山正下着扉扉的春雨,从各关隘撤至仰天坪的南山孤军,正列队向徐徐降下的国旗敬礼,官兵们鸣枪向南山致敬。在下达撤退命令之前,欧阳少春对胡谋响说:“你们九大队,在三炸高垅大桥时,付出了重大牺牲,还有十几个重伤员,到现在还没有康复,我考虑,将你们留下来,继续开展游击战争。你们长期战斗在南山山区,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当年国军围剿七年多,你们在重创国军的同时,不仅坚持下来了,而且人员越打越多。现在,我,你们面对的是外国侵略者,你们有群众基础,还能得到流亡政府和各界人士的支持,我的意见,将你们九大队留下来,就像是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只要有机会,就在敌人的心脏上插上一刀,让敌人这个后方基地,不得安宁,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听完欧阳少春的话,胡谋响毫不犹豫地回答:“阳总指挥,我们坚决执行上级的命令,继续坚守南山,与小鬼子开展游击战争。”欧阳少春说:“我们撤退后,你们的生存环境将十分困难,我现在只能把好的枪支弹药给你留下,发扬你们红军游击队的传统和战法,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不拼消耗,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去消灭敌人。”

  “欧阳总指挥,我记住了,你们放心的转移吧!”说完,带领九大队全体战士,向即将撤退的战友敬礼,目送着欧阳少春和并肩战斗了九个多月的战友离开南山。

  欧阳少春率领南山孤军离开后,胡谋响带领他的九大队,抬着伤员,离开仰天坪,回到了几年前打游击的桃花源。旋即,南山孤军的营地,飘起了小鬼子的太阳旗。

  日军为了巩固战略后方,从1939年下半年开始,强化治安,网罗亲日分子和汉奸,加上地痞流氓,在枭阳县城成立了臭名昭著的维持会。

  自从日军轰炸县城后,枭阳县政府就开始动员居民疏散,有亲投亲,有友靠友,吴裁缝和王世忠、洪镇江等一些有钱人等纷纷逃往江西的乐平。大家合租了一条大船,从南门码头上船,可船还没走出几十里,就碰到了日军的飞机,飞机开始是对船体投弹,然后开始用机关枪扫射,完全暴露在日军飞机下的客船,只能任人宰割,当场就有五人在空袭中死亡,包括王世忠的妻子王刘氏。大家含着热泪,将船靠在一处无名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合葬墓,将这五人草草埋葬了,然后又含泪继续向前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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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枭阳城里的商贾富豪基本上都外出躲避战火去了,只有东边街的财主居训仁没有逃走的迹象。当吴裁缝邀他一起去逃难时,他说:“要走你们走吧,我不走。”其实,居训仁并不是不怕死,五年前,他就送了他的大儿子居有福去东洋读书,现在已在侵华日军的一个师团长身边担任翻译官;在县城被轰炸前,就接到了儿子的来信,告诉他,在日军占领县城时,在自家的大门口竖一面太阳旗,家人和财产就是安全的。接到儿子的来信后,居训仁秘而不宣,显得其乐无事,该玩的玩,该喝的喝,有了儿子告诉的秘密,他才不怕什么日本人,再说,日本人来了,也要吃要喝,他们也离开不了当地人的帮助。

  当鬼子占领枭阳县城时,居家大屋竖起了一面太阳旗,这旗还真管作用,附近的吴家大屋、张家大屋和刘家大屋,都被鬼子抢劫一空,又放火焚烧,浩劫过后,只剩残垣断壁,只有居家大屋安然无恙。

  南浔战事结束后,波田支队留下了一个30多人的小队和一个伪保安大队,长期驻扎在枭阳县城,居家大屋成了日军小队长的办公场所;居训仁出任枭阳县维持会会长。

  抗战爆发后,日军势如破竹,不到一年时间,就占领了半个中国,不时有北方逃难的人向南迁移;而枭阳县的商贾富豪和地主,也纷纷低价出售自家的土地和财产,换取逃难时的费用。刘满贯是个精明人,他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遇,便把家里的积蓄全拿出来,低价购买了300多亩土地,一跃成为枭阳县的大地主。刘满贯在大肆收购土地时,他的婆姨还有些担心,说:“我说当家的,人家都卖田变现去逃难,我看田地再多,还是不如命重要,你就不怕小鬼子来了,把你杀了?”刘满贯微微一笑说:“你呀,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手里没有金钢钻,我就不会揽瓷器活。小鬼子也是人,也要吃饭,到时候,我给他们吃好的,他还不把我当祖宗,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刘满贯其实并非真的不怕日本人,而是找到了护身符。他这一生活到现在,最恨的是共产党和红军,因为共产党不仅分了他的地,还让他戴高帽子游乡,让他尊严尽失;本来他很想国民党的保安团给他出口恶气,没想到那个龟儿子曹团长,把他举报的奖金私吞了,还戏谑了他一顿;后来,他也恨国民党保安团。这次,他听说这个日本兵既打共产党,又打国民党,他心里是一阵阵的高兴。刘满贯在县城置买过几间商铺,与居训仁有些私交,他也征求过居训仁的意见,原来这两个人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一拍即合,居训仁说:“我说刘老弟,这年头就没有过好东西,红军是我们的死对头,可国民党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在县城驻扎了几年,今天要剿匪经费,明天要给军响,把我家都差不多掏空了。日本人怎么了,我与日本人往日无冤,今日无仇,就是来了,还能把全城老百姓都杀光,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我看,到时,给他们一点好处,不见得比共产党和国民党还要差。”说到这里,对着刘满贯的耳朵轻声地说:“刘老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儿子就在日军里干事,在一个大官身边,你呀,就放心的留下来,有什么事,我老哥还不帮你。”

  正是有了这个底,刘满贯才敢大胆地收购土地,当日军占领枭阳县后,他按照居训仁教给的方法,早早就准备好了太阳旗,竖在他家的屋顶上,这太阳旗还真灵验,当鬼子放火烧村庄时,他刘家的房子完好无损。

  居训仁当上了县里的维持会长,一批像刘满贯那样没有逃走的地主、地痞、流氓,便当起了乡里的维持会长,为日军提供情报,征集军粮、派劳工,为虎作伥,成为日军欺负同胞的帮凶。

  逃离家园的枭阳县百姓,在南山的深山老林里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有很多逃难群众准备的口粮也快吃光了,有几个胆大的偷偷返回家中,把埋藏的粮食运到山里,有人问下山的人:“山下太平不?”下山的人回答:“听说县城还有30多个鬼子和三百多伪军,他们白天下乡扫荡,抢粮抢牛,牵猪捉鸡,但晚上都回县城。大伙一听这个情况,有十多人便决定晚上下山,把藏起来的粮食背到山上来。”

  经过一番准备,有十八个下山的运粮农民,等天完全黑了以后,下山来到村里,扒出埋藏的粮食,又连夜摸上山;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三十多个鬼子和伪军,将在山里躲难的三十八名乡民团团围住,强迫老百姓交出粮食,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刺刀上闪着寒光,当大家把粮食悉数交出后,鬼子将三十八人集合在三祖庵前一处平地上,鬼子在一处高地上,架起了三挺机关枪,对着老百姓“叽哩呱啦”一阵叫唤,一个带着鬼子军帽,穿着对襟黑布褂子的汉奸说:“太君说了,我们到这里来,是要建设大东亚共荣圈,把这里建成黄道乐土,因此,你们要把埋藏的粮食,统统拿出来,慰劳皇军,皇军保证你们的安全。”

  这时,老百姓中有个较大胆的站出来说:“老总,请你跟皇军帮我们求求情,就是不打仗,我们这里也是一年只有半年粮,我们这些打长工的,哪个家里不是镰刀挂上墙,家里断了粮;去年,正是粮食收割的时候,天天打炮子,哪个敢去收割谷子,粮食都烂在地里,现在不要说给他们粮食,我们自己都快要饿死了,你老人家行行好,发发慈悲,给我们大家求求情,我们一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给你烧高香。”

  汉奸把话翻译给鬼子军官听了,只见鬼子军官说了一句:“统统的,死啦死啦的!”便抽出挎在腰里的军刀,向空中一挥,只见三挺机枪和几十支步枪一齐开火,顿时,哭喊声一片,鲜血染红了大地。这次罪恶的大屠杀,仅有两人生还,一位叫游承贵的中年男子在枪响那一刻,迅速滚到一条深沟里,在茂密的巴茅的掩护下脱险;一位只有大约五、六岁的女孩,在枪响那一刻,母亲将她压在身下,躲过一劫;鬼子屠杀完后,对几个还没断气的,又用刺刀捅,这才离开屠杀现场。

  游承贵在深沟里一动不敢动,直到中午,听到一个女孩的哭声,才探出头来观望,只见周月娥的女儿张兰探出半截身子,在“哇哇”大哭,游承贵又观察了四周,除了阵阵山风,再没有其它任何动静,这才壮着胆从沟里爬了出来,抱起女孩,没命的向山里游击队驻地跑去。

  接着,日军在扫荡中,又对正在春耕的二十五名农民集中到一个塘坝上,集体屠杀,然后将尸体抛入塘中,整个水塘,都被鲜血染红了。

  日军在枭阳县制造的大屠杀数十起,其罪行罄竹难书,也激起南山游击队和枭阳人民的复仇怒火。

  游承贵抱着张兰找到了游击队的张金彪,张金彪闻听周月娥惨死在日本鬼子手里,心如刀绞,他抱着女儿张兰,发誓一定要用鬼子的血,祭拜周月娥的在天之灵。

  

  逃难来到乐平的洪镇江,为流亡到乐平的难童开办了一所战时流亡小学,这样,一边教着自己的孙子洪庆来,一边为失学难童提供了一个学习的场所,也为自己增加了一些收入。随着学生的增加,师资力量明显不够,洪镇江想到了王世忠。洪、王两家,在过去漫长的日子里,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对头;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也就忘记了仇恨,见面时,相互还会打个招呼。洪镇江和王世忠都是白鹿书院汪二先生的学生,能担当得起教书的本领。洪镇江想,王世忠的妻子死在逃难的路上,整天还沉浸在丧失妻子的悲痛之中,日子过得很是孤独,要是让他来帮忙教教书,也好尽快让王世忠从失去爱妻的悲痛中走出来,便主动上门,找到了王世忠;王世忠也就摒弃了前嫌,对洪镇江的到来,很是欢迎,听说要自己去教书,便爽快地答应了。

  已是沦陷区的枭阳县,都知道很多有钱人在乐平避难,随着家乡越来越难以生存,有些沾亲带故的,也陆陆续续地投奔乐平,自然也就带来了日军屠杀乡亲们的消息,况且在三祖庵屠杀的多是王家畈人,血泊塘屠杀的基本上都是洪家港人。

  洪镇江和王世忠听到惨案的消息后,都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洪镇江疾书《一见心寒》条幅,王世忠手书《血泊塘》三字,分别由返回故乡的族人带回老家。

  洪、王两家的族人接到条幅后,趁日军不在时,将在“三祖庵”三十六位遇难者的遗骨收拢,安葬在南山的金轮峰下,合葬墓前面的石碑上,刻下了《一见心寒》四个大字,后又能在死难者鲜血染红的水塘边,树起了一座石碑,上面刻写着《血泊塘》三个滴血的大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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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饶军,江西省庐山市(原星子县)人,北京师范大学哲学院博士研究生毕业。“八二八”毛泽东主席警卫营卫士,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求是杂志》红旗文稿、《光明日报》、《江西日报》等报刊发表新闻通讯、文艺作品和理论文章,获“中国经济社会发展2012年年会”特等奖、江西报纸副刊优秀作品奖、《中国人民防空》优秀作品奖。有《庐山神韵》、《鄱湖神韵》、《七彩庐山》三部散文集和长篇小说《初心永恒》出版发行,其中《庐山神韵》被列为全民阅读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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