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是常道,常行的义理、准则、法制;“权”,权宜。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成仁与取义,均非不近人情,非“以礼教杀人”。《孟子》中,有三个经典的辩论,一个经典的“寓言”。由此可以知道,孔子之后的诸子,发表的文章都是博克,都是各自的见解,做历史是不算数的,都是坚信自己的理论救世界,攻击异端的时候也都有歪曲和杜撰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见各的道理,只是道理是不管用的,小道理要服从大道理嘛,所以有道理没屁用,只有靠谱有用。
1.
淳于髡责难孟子:“男女授受不亲,是礼吧?”孟子只能回答是礼。
淳于髡于是说,“那么嫂子掉到水里,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能去救嫂子吗?一下水不就肌肤相亲了?”
孟子说,“淹死事小,失礼事大,不救嫂子,那是畜生。男女授受不亲,是礼,是‘常道’,是‘经’;去救掉到水里的嫂子,违反男女授受不亲的‘常道’,是权宜。”
淳于髡于是说,“夫子不是讲舍身取义么,当今天下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你怎么不援之以手?”
孟子说,“天下水深火热,是要用革命的理论去救国救民,嫂子掉水里才是身力去救,你淳于髡能救天下?”
这个论断很精彩。而且,作为经典,万变不离其宗,刚好适用于巴比慈善的忽悠和叫嚣。
2.
屋庐子应该是孟子的拥蹩,可能跟今日粉丝一样,到处宣扬孟子的理论。到了一个叫“任”的地方或国家,有人责难屋庐子,“既然你认为礼比吃饭重要,礼也比娶老婆重要;如果讲礼就要饿死,还要一定讲礼?女朋友她爸讨厌你,不私奔你就娶不到老婆,你还要一定讲礼?”
这个任国人的逻辑很有力,跟今日反孔的高人差不多。屋庐子学孟子的学问,学得蹩脚,辩论水平也不如孟子的皮毛,只好第二天就跑到邹,向孟子求救。
孟子说:“那个问题有什么难回答的!只讲海拔,房顶上的一棵草还比万丈高楼还高呢,真的就是那棵草比楼还高?不是那回事嘛。说铁比羽毛重,难道是说一只钓鱼的钓钩,比一车羽毛还重?那个人把生死问题跟小礼比,当然吃饭重要,当然私奔好,舜他爹就讨厌舜,他要告诉他爹,他娶老婆了,那是娶不到的,娶了再说,是很对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私奔有什么关系?你去问那个任国人,‘要是不抢哥哥的饭就要饿死,你抢不抢;不搂人就没有老婆,你会不会把东家邻居的处女妹妹搂了,管她是不是愿意跟你?’”——由此发明典故“搂人”,四川话里如今还用这个词,比如某性自由大师,就可以评价她为“教唆人家搂人”。
3.
关于娶老婆不必讲六礼,还有一处,是与万章详细讨论舜的娶老婆问题。
万章责难孟子,说:“《诗经》是好东西啊,它说,‘娶老婆的时候怎么办?必须先告诉父母,征得父母的同意。’《诗经》的这个教导,舜最该学习,他怎么不征得父母就娶了老婆了呢?”
孟子说:“舜的父母比较邪门,他们是不会同意的,所以自己娶老婆的时候不让父母知道。男婚女嫁,天理人伦啊,要是因为父母反对而没有娶到老婆,以后不就会怨恨他们?所以舜的做法很好。”——今日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男女,被某方的父母坚决反对的话,应该学习孟子的这个意见。
万章说:“舜的问题我算弄明白了,值得学习。但帝尧嫁女,却不告诉亲家,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孟子说:“尧也知道不能说,说了就不能把女儿嫁给舜了嘛。” ——今日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男女,某方的父母坚决反对,支持儿女的一方父母,应该学习尧的这个先例。
万章说:“舜的父母叫舜修仓库,舜爬上去后却把梯子撤了,舜的爹瞽瞍在下面放火;又叫舜挖井,舜下井后却把井用土填了。舜的弟弟象说‘计谋都是我出的,牛羊和粮食,都给父母好了;哥哥的武器,琴都归我,两个嫂子给我暖被窝。’于是象往舜的房子跑,舜正在坐在床沿抚琴,象撒谎说:‘我好想哥哥你啊,所以跑来看你了。’象忸怩不好意思。舜说‘你来弹一下吧,你比我弹得好’。舜难道不知道象是要杀他的么?”——后来一个宋朝人根据象有“忸怩”的表现,认为象是有羞耻心的,比某些主流精英好多了。
孟子说:“怎么不知道?只不过象忧虑的时候与他分忧,象高兴的时候与他同喜。”
万章说:“那么,舜知道象要杀他,又与象同喜,是不是很虚伪,假装高兴啊?”
孟子说:“不对,不能那么说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以前啊,有人送了条活鱼给子产,子产让校人养在池子里。校人把鱼煮来吃了,给子产回命,说‘开使的时候啊,那鱼还在池子里战战兢兢,过一会就游来游去,就不知道游到什么地方了。’子产说:‘那也好啊,鱼得自由了嘛。’校人出来后,说,‘子产就这么愚蠢啊,明明我吃了鱼,他还说鱼得自由了。’所以说,君子是可以用小计谋欺骗的,但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是骗不了君子的。因为象尊重做兄长的舜——伪善是邪恶对正义做出的妥协嘛——,舜发自肺腑地高兴,怎么是虚伪呢?”
万章又问:“象每天琢磨的就是怎么把舜杀掉,舜成为天子后,就把象放逐了,又是什么道理?”
孟子说:“是封象为诸侯;也可以叫放逐。”
万章说:“舜把共工流放到幽州,把驩兜流放到崇山,在三危杀了三苗,在羽山杀了鲧,天下太平。象比共工驩兜等四人更坏,舜却把象封到庳这个地方,庳的老百姓有什么罪过,遭这样的坏人折磨?难道仁人就是舜这样的人,外人就杀掉,自己的亲戚就给高官厚爵?”
孟子说:“仁人之对待弟弟,怒火不会强压住,怨恨不会过夜,亲爱罢了。所以想让弟弟比较有爵位,也比较富裕。所以舜把象封到庳,就是想让象富贵。舜都成为天子了,弟弟象还是屁民,不是爱亲戚的道理。”——由此可以知道,孟子的毛病确实不让某些人待见,对待亲戚和外人,不是一视同仁。
万章问:“那怎么又叫把象放逐到庳?这个我很想不通。”
孟子说:“虽然象封到了庳,但他跟后来的日本天皇、英国女王一样,没有实权,是不能干涉庳的政治经济生活的,庳的政治经济,是由舜派公务员队伍来管理的,象跟坐监狱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享受丰富些,名位高贵些,按部就班和班房的班,对象来说没有差别,所以叫流放。象那么坏,岂能让他有机会鱼肉百姓?只是因为他是舜的弟弟,舜又爱亲戚,想见弟弟的时候能见着,就这么回事情。” ——孟子的这个见解,也就昔日京城英雄有过超越。
4.
孟子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尚书》记载不符合他孟子的“仁者无敌”就提出“尽信书不如无书”,王充就好好批判了孟子这个【信浮淫之语】,提出【纣之恶不若王莽】,商纣只不过杀了个大臣比干,王莽却毒死了汉平帝;人家商纣是正经八百的合理即位,王莽是正儿八经的篡位。就是这样汉光武帝推翻王莽,昆阳大战中还是【血流没趾】呢!孟子说周取天下兵不血刃,自然是【非其实也】。孟子既然连他自己家的经典都可以否认,为了说明他的“仁人无敌”歪曲《左传》故事,自然更没有心理障碍。比如这个《襄公十四年》记载的故事。
《左传》记载的师徒关系和人名是【尹公佗学射于庚公差,庚公差学射于公孙丁】,故事过程是尹公佗和庚公差奉命追杀公孙丁保护的蒯聩,追上之后公孙丁的徒弟庚公差说公孙 丁你是 老师,杀了你是背师,不杀你我要被杀,于是射了公孙丁的车轮就回撤。公孙丁的徒孙尹公佗说师傅庚公差你跟他关系近,我就远了,于是回头继续追击公孙丁,结果被公孙丁射穿了手臂。——整个故事里除了庚公差之外,公孙丁和尹公佗没有表现出什么值得学习的“仁人无敌”。
这个故事被孟子改造后,公孙丁变成了子濯孺子,庚公差变成了尹公之他,尹公佗变成了庾公之斯。追击关系是徒孙追师祖,师祖不能拉弓,徒孙追上了是拔掉箭头示意性射了两箭——完美体现了“仁人无敌”的高大思想,反证了羿体被弟子逢蒙所杀,羿的识人水平离子濯孺子有多远。
故事读起来是很震撼人,然而学术手法是《庄子》的“寓言”方法。实际上,孟子虽一相情愿说“仁人无敌”,还是不排除使用国家机器杀人的,只是,孟子提出,杀人要讲“一人一票”,——这个应该特别合今日自由派的胃口的,不知道他们为啥要骂孟子——孟子答齐宣王怎么认识“不才”的问题,说,“左右心腹说某人好、朝廷百官也都说某人好,不一定是好人,没有空的话不需要面试的,普通公民都说好的人,那才值得考察一下,确实不错,那才可以重用。反过来,左右心腹都说某人坏蛋应该赶他卷铺盖走路,朝廷百官也都这么说,那是不能赶人的,只有普通公民都说应该把那人赶了,那才值得考察研究一下,确实不行再赶他卷铺盖走路。同样的,要杀一个人,也是只有普通公民都说应该把某人杀了,那才把人抓起来审查,确实犯法了才杀掉。只有这样“一人一票”,才可以成为父母官,得到人民的拥护。
5.
理解了孟子说的怎么成为父母官,才可以理解【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也就是【乐民之乐】【忧民之忧】,这样人民就会跟政权同仇敌忾,军民团结如一人,比如朝鲜什么的。
滕文公当年遇到的国际形势,就跟今日朝鲜遇到的国际形势差不多;滕国的宗国是鲁国,朝鲜与中国也有鲜血凝结成的友谊,也堪一比。
滕文公与孟子打交道,次数是非常多的。
滕文公是世子的时候,就在出使楚国的来回途中拜会请教孟子,打了两回交道。
滕文公他爹死了,又派然友去向孟子问礼,孟子说三年之丧。结果滕国上下都反对三年之丧,滕文公再派然友去问孟子,是不是因为滕文公自己年少时候顽劣,弄剑骑马而不学为滕国服务,得到孟子的回答说问题确实在滕文公。于是滕文公知错就改,葬礼办得圆满,当然也不是非要三年之丧。
滕文公又问孟子怎么治理国家,觉得道理很好,又派毕战问孟子井田制具体怎么搞。
问完了国内政治,即便是“攘外必先安内”,也该轮到问外交政策了。滕文公问孟子,“我们滕国在齐、楚之间,外交一边倒,是倒向齐还是倒向楚,哪个方案比较好?”
哪知,孟子可能是个以为外交是国内政治的延伸之理论的拥蹩,回答说:“这个一边倒怎么倒,我是不知道的。如果滕国不能不重视友邦惊诧,那么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深挖洞,广积粮,如果军民团结如一人,百姓会推独轮车支持你,那么像朝鲜那样守住独立自主,是有希望的。”
滕文公又问:“齐国正在薛建设军事基地威胁我们,跟美国把军事基地建在汉城威胁平壤差不多,我好害怕,夫子有什么定心丸没有?”
于是孟子拿周人的祖先古公亶父的故事讲道理,提出:朝鲜金日成在力量对比悬殊,国际形势极端恶劣的时候也到中国打游击;但朝鲜现在寸土必争,美帝国侵略的话战斗之最后一人也不投降。滕文公你可以根据滕国的具体情况,看看是学金日成呢,还是学金正日。都是可以的。
6.
老田《重新审视中国经济改革的起点及其前途》:〖如果说发达国家的中产阶级真的是民主的支柱力量的话,那么,对于一个外围国家而言,中产阶级按照发达国家现实而要求去肯定自身的权力利益要求,则必定会产生对于平民阶层的最低利益要求的排斥。这样,第三世界国家的中产阶级就不仅不是一股稳定社会政治秩序的力量,而是一个充满着法西斯倾向——不能兼容多数人的最低利益从而成为一种制造激化社会矛盾的力量。而知识精英是否属于工人阶级,也与此密切相关,管理层对于自身权力和地位的看法,隐含了权力异化是否超越一个社会所能容纳的程度,这注定要成为第三世界国家的政治和社会变迁中间的关键问题。〗——发展中国家的中产阶级,也就是小资,在全球化条件下一定会成为本国有法西斯倾向的不稳定力量。
老田《毛泽东的“三个世界”理论及其背后的认识论基础》:毛泽东〖看到美国人必然失败的趋势,这也强化了“纸老虎”不可怕,内部因素起决定作用的认识。最终,毛泽东把在国内战争中间的竞争方略普遍化了,并运用到国际竞争的分析中去,把管理层拒绝的管理模式视为第三世界国家有形实力不足条件下的唯一致胜方略。只要国内的“反修防修”取得胜利,对外竞争胜负就是一个无需讨论的问题。这样,他就超越了“社会制度标准”和“地缘政治标准”,提出了“三个世界”理论。……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那种认定毛泽东“三个世界”理论走出了“极左”或者超越了意识形态争执的看法,是不准确的,而是他晚年“反修”思想的深化——把弱国的对外竞争归结为内部管理层是否愿意走扁平化管理这条“革命路线”的问题。〗——除了帝国主义和它们的仆从国,都是第三世界。弱国的主要矛盾在于提升国家的无形实力,“管理层”不是去追慕发达国家的同类的生活水平,而是保护本国本民族的利益,这样的第三世界国家,才能成功应对对外竞争。
近来,朝鲜可能要出“金家王朝”,叫做世袭什么的,某些所谓的左派觉得不能为朝鲜辩护了。奇怪的是,他们凭啥以为朝鲜需要他们的辩护,而不是他们自己需要朝鲜的实践为他们的理论“辩护”?
内贾德在美国接受CNN专访,有一段话适合现在的朝鲜:【内:你的意思是我们应当坐下来,为巴勒斯坦人民决定他们要什么?我认为巴勒斯坦人民应当就此作出决定。(由自如风注,似乎应翻译为:我认为这应由巴勒斯坦人民去作出决定。)】——金三世好不好,是不是纯粹的社会主义,是“我们应当坐下来,为朝鲜人民决定他们要什么?”,还要不要学习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此其一。毛主席当年接见埃塞俄比亚皇帝塞拉西,说中国人民是埃塞俄比亚的朋友,也没有指责皇帝塞拉西皇帝搞封建,长远看要祸害埃塞俄比亚人民,某些纯洁的左派要不要学习这个典故?此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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