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国学者夏商先生曰:前文《国学商道:“大道始废”说夏启》提到,经鸣条之战,夏朝被推翻,商汤称“王”,始称商朝。此后,周之代商,如商之代夏。清之代明,亦如秦之代周。中国“家天下”的王朝历史,就这样循环演绎了四千多年。《易·革·彖辞》有云:“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这里的“革命”,仅指王朝更替而言。相较于“公天下”与“家天下”或“公有制”与“私有制”的根本性历史剧变来讲,这样的王朝更替你方唱罢我登场,其实都是谈不上“革命性”变化的。即使是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直至资本主义社会,也都仅仅只是“私天下”的“换汤不换药”。
自夏启“伐有扈氏”开始,“私天下”的建立者与维护者,便均是“依天道据法理”来惩治忤逆的。因此,除了凭借军队武力征讨外,法治体系的日渐完备就是大势所趋了。奴隶制的夏王朝是在氏族公社体制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奴隶制国家的世袭王权和世袭贵族,也是以氏族父权家长制家庭为基础逐步发展起来的。因此,这种世袭王权与分封诸侯的宗族关系,同样是按辈分高低和族属亲疏来确定等级地位的。“私有制”与“等级制”,从来就是一对孪生体。而等级礼教和法制,也便由来就是“一手软一手硬”的连环套。从人人平等的“公天下”到人分等级的“私天下”转制过程,实际上就是“枪杆子”暴力强权和“笔杆子”等级礼制教化与法治文明不断发展的过程。
夏朝的“天子”是最高统治者,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其下属的军队、官吏和监狱等,便是维系国家政权的支柱。自夏王朝建立之后,为了镇压各地诸侯和人民群众的反抗,就在以往的基础上制定了《禹刑》,这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部奴隶制法典。据《左传·昭公六年》记载:“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左传》引述《夏书》所称“昏、墨、贼、杀”,是指触犯昏、墨、贼这三种罪过的人要判死刑。据说,夏后槐的“圜土”、商汤被夏桀囚禁的“夏台”,便是夏时的监狱,为中国史书记录最早的监狱。《史记·夏本纪》云,桀“乃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索引曰:“狱名”。
《尚书·吕刑》称:“穆王训夏赎刑作吕刑”,便是指周穆王将夏朝的《赎刑》作为制定周国刑法的参考依据。《唐律疏议·名例律》载,夏刑三千条,郑玄注《周礼》说:“大辟二百,膑辟三百,宫辟五百,劓墨各千。”此外,夏朝除了《禹刑》,还有《政典》及《甘誓》等。
由此可见,夏朝“私天下”而“依天道据法理”的礼法体系,对中国后世各朝各代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所谓“大道惟公”,“天人合一”和“道法自然”,关键是在于一个“公”字。所谓公道、公德、公理、公平、公正及公义,原本便是源自于“公天下”的上古遗风。离开了这个“公”字,又何言“天”?何言“道”?何言“理”?何言“义”?此或便是老子“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的奥义所在。
换句话说,中国自夏朝开启“私天下”以后的历史,包括“春秋争霸”和“百家争鸣”的历史,就是“大道废”而讲仁义和天道礼法的历史,也是在“私天下”礼法体系的迷雾里探寻大道复归的历史。这样的“水里捞月”,导致社会系统运行失衡乃至崩溃重构战,便是必然的周期性循环。而间或出现的所谓先贤圣王能臣,也仅仅只是在尽量缩小社会贫富等级差距方面,在矫正社会系统失衡的程度上,取得了相对有时有限的改观而已。至于“公天下”与“私天下”或“大道”与“失道”的根本性历史变革,自然都是谈不上的。人类社会的历史也已经证明,等级不公和贫富不均,这与生产力科技发展阶段及经济产业形态变化并没有必然关系,而仅仅只是取决于“公道”与“失道”之间。当然,我们不能强求古代的先贤圣王能臣们,都能真正理解这个“大道惟公”和“天人合一”的奥理。
接下来,我们就继续解读周文王的故事,再看他当时在“殷纣失道”之际,又是怎样“问道”和“行道”的?
关于周文王的故事,我们还是从“关关雎雎”的浪漫插曲开始。“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这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开篇之作《关睢》中的名句。诗中所描写的,正是雄姿英发的周文王与佳人太姒缠绵悱恻的情景。在《诗经·大雅·大明》篇中,对周文王迎娶新人的场面更有详细的描写:“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缵女维莘。”诗中的“洽之阳”与“渭之涘”,就在今天陕西省渭南市合阳县。这里在当时,称作“有莘国”,简称“莘国”。
据考证,《诗经》305篇中与“有莘国”有关系的就有20多篇。不仅周文王的王妃太姒出生于这里,还有周文王的母亲、商朝开国之君成汤的王妃以及夏禹的母亲等,也都是出生于这个“洽之阳”与“渭之涘”的绝代佳人。因此,这里古时建有“四圣母庙”,供奉着禹母、汤妃、文王母、文王妃的牌位。此外,“中国烹饪鼻祖”,也是辅佐成汤建立商朝天下的名相伊尹,亦为“有莘国”人。今天,在合阳县洽川风景区附近,称作“莘里村”与“莘野村”的村名,就是当时“有莘国”的“城里”与“城外”位置。合阳县的古迹遗存,不仅有“天下第一名相”伊尹的陵墓,还有黄帝曾孙帝喾的陵墓。
如此看来,这个“有莘国”之地,不仅与夏商周三代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而且与帝喾时期以前的上古历史也有密切的联系。不过,也有类似记载和民间传说称,“有莘国”和伊尹墓及帝喾陵在河南省商丘等地。但从这个“洽之阳”与“渭之涘”的关联背景来看,还是陕西省的合阳县更靠谱一些。距离合阳县不远处,就是渭水支流洛河。洛河之滨,有一个县名曰白水县。据载,当年黄帝“命仓颉造字”和“命雷公造瓷”,就是在今天的陕西省白水县。此外,“杜康造酒”和“蔡伦造纸”,也是功成于这里。因此“字圣”、“瓷圣”、“酒圣”与“纸圣”之故,白水县便有了“一县灵秀出四圣”之说。从白水县沿洛河北上,到黄土高原的南缘地带,就是黄陵县、黄龙县和洛川县。黄陵县境内的沮水河,古称姬水。而这一带,正是当年黄帝部落的发祥地。
从“黄帝起于姬水”到黄帝“命仓颉造字”和“命雷公造瓷”,直到“洽之阳”与“渭之涘”的“四圣母庙”等等,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历史巧合都汇聚于此河洛之地呢?这不由得让我们想起了一个更为遥远的传说“华胥古国”。不错,从前面的历史回顾中我们已经知道,关中东部渭河中下游一带,就是古籍记载的“华胥之洲”所在。华胥、华夏、华人、华州、华山,这些“华”字印记便承载着来自远古的信息。更不用说,还有“黄帝梦游华胥国”的精神暗合。
如前所述,从有巢氏到燧人氏再到华胥氏,中华远古文明就归流积淀于这个“华胥古国”。到了“大洪水”时代,华夏部族有过一次沿渭河逆流而上的“西进运动”。到了伏羲时代,又有自天水成纪“原路返回”的“徙治陈仓”,最后出潼关“都于陈”的“东进运动”。至“伏羲氏世衰”之际,复有神农氏“起于姜水”,最后东出潼关而“承伏羲之本”。继而“神农氏世衰”,再有“炎帝起于姜水”和“黄帝起于姬水”,直到黄帝“代神农氏”而为“天子”。这种以渭河流域“华州”为中心的“西兴东衰”循环规律,在黄帝以前的“上五千年”的“三皇”时代便已有迹可循。
那么,自黄帝以后的“五帝”时代及夏商周三代,又是怎样的情形呢?从有关记载和民间传说来看,颛顼与帝喾最后的统治中心,应是在今天河南省的商丘一代。唐尧的统治中心,应是在今天河北省唐县与山西省临汾市一代。虞舜的统治中心,应是在今天山西省运城市与河南省商丘市一代。夏启的统治中心,应是在今天山西省运城市与夏县一代。商朝的统治中心,应是在今天河南省商丘市和安阳市一代。而周朝的统治中心,最初是在今天陕西省凤翔县,鼎盛时期是在今天陕西省西安市,东周及春秋战国时期则是在今天河南省洛阳市。绕这么大一个圈,其实还是自“黄帝起于姬水”开始,从关中渭河流域出发,顺着秦晋冀豫“大黄河三角区”范围在转圈,而“西兴东衰”的文化地理规律也依然没有变。上古“公天下”时代的最后一个鼎盛时期,应是黄帝时期。夏商周“私天下”时代的鼎盛时期,则应是肇始于周文王的西周时期。而下一个鼎盛时期,便是千年之后的秦汉时期了。
这里,就又涉及到了“河洛文化”的概念。此处的“河”,一般是指黄河,因为无论是渭河、汾河还是洛河,都是黄河水系的支流。中华文化,主要就发源于黄河流域文化。这一点,基本上不存在异议。而这个“洛”,则有北洛河与南洛河之分。所谓“北洛河”,是渭河的下游支流。其上源称头道川,发源于陕西省西北部榆林市定边县南梁山,向东南流经吴旗县于川口附近有支流周河汇入,在甘泉县拆向南流,于延安市黄陵县附近又有支流葫芦河汇入后流向东南,到渭南市大荔县南的三河口附近注入渭河,长达660 公里。而所谓“南洛河”,发源于陕西省蓝田县境华山南麓,流经陕西省洛南县,向东流入河南境,经卢氏县、洛宁县、宜阳县、洛阳市,到偃师市杨村附近纳伊河后称伊洛河,在巩义市洛口以北入黄河,全长453公里。“北洛河”自西北向东南贯穿“华州”北部,而“南洛河”则自“华州”之南流入河南省境内。
“北洛河”与“南洛河”,在“华州”南北与黄河都构成“河洛文化”区,且也都在秦晋冀豫“大黄河三角区”范围之内。那么,我们平时所说的“河洛文化”,包括“河图”与“洛书”的典故,究竟是指“北洛河”还是“南洛河”?这大概又是与“有莘国”和伊尹墓及帝喾陵是在陕西还是在河南,属于同样的问题。我们倒不必纠缠这些细节,关键是“河图”与“洛书”所涉及的“伏羲八卦”,恰正是文王故事不可或缺的情节。
《易经》是中华文化的根,大约在新石器时代就诞生了,是中国进入文明社会的重要标志。它是目前所知的上古文明中层次最强、结构最严密的符号系统,也是最早运用系统论的典型。《易经》是中华文化“天人合一”思想的根源,是道家学说的思想根基。在古代是帝王之学,政治家、军事家、商家的必修之术。同时,也对中国儒墨法兵等“诸子百家”学派及中医、文字、数术、哲学、建筑、艺术、民俗等各个社会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被推崇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易经》有三个版本,即《连山易》、《归藏易》、《周易》,分别形成于夏、商、周三代。其中《连山易》最早,《周易》最晚。《周礼·春官·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现流传于世的《周易》,据说就是周文王所著。
据《史记·周本纪》记载,文王“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周文王姓姬名昌,史称西伯,是渭水流域周族的领袖。他广施仁德,礼贤下士,发展生产,深得人民的拥戴。由此引起商王纣的猜忌和不满,昏庸残暴的纣王听信谗言,将姬昌囚禁于当时的国家监狱羑里城。
据说,姬昌被囚后,殷纣王以种种野蛮手段对其进行侮辱和折磨,甚至将其长子杀害后做成肉羹逼其吞食。姬昌被囚禁7年,他根据《河图》与《洛书》,将伏羲的先天八卦改造成后天八卦。先天八卦虽成,它们代表世间万物的八种基本性质,万物万事的性质可以抽象为八种,但具体的事物则是无穷无尽的,不可能有八种,故而“八卦小成”,不能反映复杂的变化。“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就是八卦每一卦都可以为太极,以本气相推,与八卦相叠,遂成八八六十四卦,反映宇宙间不同的复杂变化。进而推演成六十四卦并系以卦爻辞,并提出“刚柔相对,变在其中”的富有朴素辩证法的观点,完成了《周易》这部千古不朽的著作。
于是,我们从周文王“关关雎雎”的浪漫故事中,似乎便可找到他在“华胥古国”寻根溯源汲取智慧力量的机缘。同时,从“文王拘而演周易”的故事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他的历史局限。中华文化有“道术用”之论,易学研究有“理象数”之说。按照西学的概念来讲,“易理”之学,是属于哲学性的,是解决“道”的原理与宗旨问题的。“象”与“数”之学,是属于科学性的,是解决“术”的方法与手段。而“用”,则是体现最终的实用效果。“道术用”的统一和“理象数”的统一,方为大道至简的浑圆一体。专精于“术”而不察其“道”,难免就会陷入去简就繁而反被其累,更难获自得其圆的妙用了。而后世宋明理学及象数之术的各自剑走偏锋,或便是自《周易》即埋下了隐患。
所谓大道至简,一阴一阳而已,亦一公一私而已,或1%与99%而已。周室崛起于西岐,最后经文王武王两代接力,伐殷纣而取天下,固然是顺应时势的成功善举。周朝前期的“礼乐昌盛”,自然也是夏商两代所不可堪比。但自成王、康王之后,仁德之政即见式微。经昭王、穆王、夷王,衰势日甚。至厉王之时,一场“国人暴动”,便直接加速了周王朝的分崩离析。短暂的宣王中兴,紧接而来的就是幽王烽火戏诸侯。周室之兴,起于文王西伐犬戎。而西周之亡,亦灭于西来之犬戎。于是平王东迁洛邑史称“东周”,随即便进入“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时代。中国“西兴东衰”的历史,亦便进入了下一个周期的循环。
此所谓灭商者,商也。亡周者,周也。犹若族夏者,亦夏也。三代相继兴亡如斯,何也?皆因一家之私或1%王公贵族奴隶主阶层之私也。可叹文王囚羑里七载推演八八六十四卦而著《周易》,却至是未曾参透“大道惟公”的玄机!而后世儒生推崇备至文王周公之圣贤,且“克己复礼”其尊卑贵贱等级之仁义道德,则更是迷途失道之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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