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把《水浒传》看作是写“农民起义”吗?
马幼垣先生在《水浒论衡·架空晁盖》中说,《水浒传》是“讲穷途末路、争取生存、谋求自保的故事”,“并不是什么农民起义”。
他在《水浒二论》(三联书店07年北京第1版第1次印刷)的第239-240页写道,不应“政治挂帅地强说前无计划、后无步骤、因应行事、以中上层社会分子为主干的梁山聚义是农民起义”。
在接着的第335页写道:“东平、东昌两府与梁山从无过节,梁山为了消弭内部矛盾便随意起兵攻打,不论城池被攻破与否,人民生命财产遭严重损害势不可免。为何此两地的人民该充当解决宋江政治难题的牺牲品?这样子就是替天行道吗?可容别具用心,硬给《水浒》套上现代政治解说者不顾书中所说的事而盲目美其名为农民起义吗?”
在第339页写道:“从‘逼上梁山’、‘替天行道’、‘官逼民反’等陈腔滥调所代表的角度去看《水浒》固然无法窥其堂奥,套用‘农民起义’、‘英雄传奇’、‘反贪官,不反皇帝’这类新八股亦难得要领。两者均会导致得出肤浅且似是而非的结论。”
马幼垣先生提出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水浒传》里的梁山聚义,不应看作是农民起义吗?不应把《水浒传》看作是对那一社会里农民起义的描写吗?
作为读者,我很想看到马先生对此有较为详尽的论述,但马先生的这厚厚两大本书,重点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而只是在论述其它问题时顺笔一带说了这样的一些话。现在,我只有遵照马先生指示的“就书论书”这一“简单、正确”的方法,来考虑《水浒传》是不是不能当作一部描写农民起义的书来看?又因为《水浒传》写的是宋江的事情,书中还写了宋江去打方腊,这都与北宋历史有关,不可避免就应当粗略看一下北宋历史上宋江、方腊以及其他“盗贼”的情况。历史上的农民的反抗或起义总是被用“盗贼”这个字眼来记录的,并无现成的“农民起义”这四个字,关于这一点,应当没有疑义,要不然,中国这么长的封建社会历史上就不存在“农民起义”这回事而成为世界史上的奇闻了。
为了避免过多引用人们早就熟知的《水浒传》故事,我们不如先看看北宋历史上有关“盗贼”的情况,他们起事的原因、队伍的组成如何?他们的所言所行如何?朝廷对他们的政策如何?他们的结局如何?然后与《水浒传》作一对照,二者是否一致?这样,我们既符合马先生的要求“就书论书”,又增加了参照系,应当较能说清楚这个问题了。至于理论上的引经据典,就不费那事了,免得“肤浅且似是而非”,被马先生戴上“政治强说”、“陈腔滥调”、“新八股”这几顶大帽子。
据何竹淇先生《两宋农民战争史料汇编》上编第二分册所录《宋史卷一八八》载:“元祐元年,司马光言:‘近岁灾伤,盗贼颇多……万一有李顺、王伦、王均、王则之事,乘间窃发,攻陷郡县,岂不为朝廷忧?”
马司光言及的这几个“盗贼”,发生在《水浒传》的年代之前,为北宋前期(太宗、真宗、仁宗)。我们不妨先来作一简略的考察。材料来自《汇编》上编第一分册。
1,关于李顺。
淳化四年,四川“民王小波聚徒,起而为乱,谓众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民多来附,遂攻劫邛、蜀诸县……小波病创卒,众推小波之妻弟李顺为帅……贼势日盛”。兵力达到十多万以上,在与官军多次作战中失利,李顺等人被捕遭极刑,余部继续与官军作战。我们从《汇编》所录曾巩《妖寇传·王小波传·附李顺传》等资料可知,这是一次官逼民反,他们杀贪官,并建立自己的政权,最终失败。
2,关于王伦。
庆历三年,欧阳修《论沂州军贼王伦事宜》说,沂州卒“王伦等杀却忠佐朱进,打劫沂、密、海、扬、泗、楚等州,邀呼官吏,公取器甲,横行淮海,如履无人……及至高邮,已二三百人……王伦仍衣黄衣衫,据其所为,岂是常贼?……江海诸处,先有盗贼,渐与王伦合势,而凶徒转炽……”。《再论王伦事宜》:“近日四方盗贼渐多,凶锋渐炽……王伦所过楚、泰等州,知县、县尉、巡检等并不斗敌,却赴王伦酒茶”,《论谏院宜知外事》:“王伦驱杀士民,攻劫州县,江淮之上,千里惊骚”。王伦最后遭官兵剿杀。
3,关于王均。
何竹淇先生按说,王均起事形式上属于兵变,但时间上是继王小波李顺之后,彼此不无相关。
咸平二年,益州叛军推王均为首,据成都,陷绵、汉诸郡,知益州牛冕出奔汉州,都巡检使刘昭战死,均遂号大蜀,建元化顺。王均战败,在狱中自尽。
4,关于王则。
庆历七年,贝州卒王则据城反,号东平郡王,建国曰安阳,改元曰德圣,旗帜皆为佛字,王则原为涿州饥民,流至贝州为卒。起事前与州吏张峦、卜吉结党预谋起事,后来事觉亟叛。文彦博募死士穴城,破之,槛送王则京师,剐于马市。
综析司马光提到的上述四例,其领头起事的有小民,如王小波、李顺,有士卒,如王伦、王则,有中级军官,如王均。除了王伦之外,规模皆很可观,王伦的人马大约只有千百,其他三人的兵力都在万人以上,或多达十数万,起事之后往往有“徒党渐多”的现象。李顺、王均、王则都曾“建元”,即使王伦,欧阳修也从其“衣黄衣衫”的行为断其不是“常贼”,也就是距离“建元”之类只差着一步。有意思的是,欧阳修忧心如焚上书陈说如何从各方面加强政权的建设,却无一字论及“盗贼”的起因,他是治标不治本;而刘敞却从根本上找原因,他作了一篇《患盗论》,提出“盗有源”的问题,他认为“盗源”是“衣食不足,政赋不均,教化不修”,如果是“丰世,治世,化世”,则无“盗,贼,乱”的问题。可见,那些或千百或数万十数万的“盗贼”队伍,绝大多数人当如欧阳修所说“皆是平民”,即普通民众或普通兵士。朝廷对这些“盗贼”的基本方针,是镇压、剿灭、杀戮。
那么我们再来看《水浒传》故事年代(哲宗、徽宗)的历史情况如何。史料依据何竹淇先生《两宋农民战争史料汇编》上编第二分册。
《续资治通鉴长编,哲宗纪》:元祐元年,广州岑探率群党四五千人围新州。
《宋史》蒲宗孟传:元祐初,梁山泺,素多盗。
元祐六年,苏东坡《赈济淮浙流民状》:寿州盗贼已渐昌炽……恐淮南群盗不止,流入颍州界,饥民附之。《与李直方酬奖状》:知颍州苏轼状奏,臣自到任以来,访得本州旧出恶贼,自元祐二三年间,管三等啸聚为寇,已而又有陈钦,邹立等亦是群党劫杀,累至与捕盗官吏斗敌,……近日寿州界内强贼甚多,打劫魏解元、施助教等家,皆一二十人,白昼骑马于镇市中劫人。
《宋会要辑稿》6791页:绍圣四年,知福州温益言,京东奸民,多匿深山穷谷之间,时出为盗。
元符三年,陈次升《上徽宗奏论永安县强盗》:“今永安县陵寝侧近,贼盗公行,杀人无忌”
大观年,《宋会要辑稿》6959页:“中书省勘会诸路并京畿贼盗,未至衰息”。
《宋史曾公亮传》:“时京邑有盗,徽宗期三日不获,坐尹罪”。“畿内饥,多盗”。陈次升《上徽宗奏论京师强盗》:“臣窃以京师浩穰之地,人物繁伙夥,寇盗颇多”。
《宋会要辑稿》6959页:“河朔沿西山一带,林木茂密,多有逋逃藏匿其间”。
苏过《斜川集》:大观初,太行有黠盗李免(勉)者,聚徒山谷,时出寇掠,惊扰郡邑。
《宋史》陶节夫传,蔡居厚传,石公弼传:太原府群盗李勉起辽州、北平之间,河东河北骚动。河北河东群盗起,太原、真定守皆以不能擒捕,罪去。江贼巢藏菰芦中,白昼出剽,吏畏不敢问。
《湖北金石志》卷11,随州大洪山慧照禅师塔铭:政和三年,草寇李鬲,窃发于邓之鄙,寺之运粮丁数十辈,偶为贼所掩,尽夺其粮以去。
《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141:政和五年,晏州多罔多大首领卜漏,以其州六县水路十二村及思峨之众,并十州五村团罗始党诸夷,凡十余万,分兵四出,……蜀土大震。
政和六年,李纲《与郑少傅书》:往年刘五起于淮南,不过有众数千人,窜伏山谷间。
《十朝纲要徽宗纪》:戊戌重和元年五月,淮南庐、寿州平,生擒贼首刘五。
方勺《泊宅编》卷下:庐州慎县黄山,连接无为军、寿州、六安界,盖贼穴也,居民千余户,而藏贼以活者八百余家。
元好问《遗山集》卷22:西山(太行山)剧贼千余人,据险为栅……公(太中大夫刘汝翼)乃常服诣贼栅,辞情慷慨,群盗惭服,明日,与其酋把肩俱下,而无亡镞之费。
《京口耆旧传》卷八:刘宾王起黄冈,据险守要,官兵不能下。
陆心源《宋史翼卷李珙传》:剧贼刘花三啸聚,自虔、吉入寇广东。
王偁《东都事略徽宗纪》:宣和三年二月,方腊陷楚州,淮南盗宋江犯淮阳军,又犯东京、河北,入楚、海州。
以上记录说明这个年代也是大小“盗贼”频起,这正与《水浒传》所反映的社会现实一致。虽然《水浒传》综合利用了元杂剧、元话本等资料,但不是简单汇总加工就能作成这部小说的,在内容的深度广度上都说明它是一次全新的创作,这个创作所依据的社会历史事实,它的灵感的来源,这些宋史材料就是一个生动的说明。把《水浒传》一书轻描淡写、普泛化地说成是“讲穷途末路、争取生存、谋求自保的故事”,“并不是什么农民起义”,看来是很难成立的。
哲宗徽宗年代这些大小“盗贼”,其中规模较大、资料较多的是徽宗年间的卜漏、方腊、宋江。
卜漏是泸南晏州诸夷的一个大首领,因不满“泸帅”贾宗谅为代表的统治者对夷人的压迫剥削,率众起事,兵力达十多万人,最后被朝廷镇压,夷民惨遭大规模屠杀。
方腊是当地“摩尼教”首领,家有漆树园之类,该属当地社会中上层人士,起事的原因是北宋政府的横征暴敛,他以“声色狗马、甲兵花石,糜费之外,岁赂西北二虏银绢以百万计,皆吾东南赤子膏血也……吾民求一日饱食不可得……东南之民苦于剥削久矣”为号召,几天之内,其队伍就有十多万人,三个月内攻占了睦州、歙州、杭州、婺州、衢州、处州以及青溪五十二县,各处响应,人马发展到百万以上。方腊起义最后被朝廷血腥镇压下去(《汇编》记方腊事甚详,亦可参见翦伯赞主编《中国史纲要》)。
以上列出的较小规模“盗贼”中,有一处不是武力镇压的,而是运用了“招降”的一手,这就是元好问在《遗山集》中所记的:“西山剧贼千余人,据险为栅……公(太中大夫刘汝翼)乃常服诣贼栅,辞情慷慨,群盗惭服,明日,与其酋把肩俱下,而无亡镞之费”。这一手有人主张用来对付“淮南盗宋江”,这就是著名的“侯蒙上书”,说:“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材必过人,不若赦过招降,使讨方腊以自赎,或足以平东南之乱。”徽宗对这条建议颇为欣赏,称侯蒙“忠臣也”(《汇编》引王偁《东都事略》卷11《徽宗纪》)。
《汇编》的编者何竹淇先生经考证认为,“宋江之讨方腊,固有明证”,是一个历史事实(见《汇编》上编第二册第415页)。侯蒙的建议得到了朝廷的采纳,北宋历史上“淮南盗宋江”是受了招安并且被派去参加镇压方腊。但翦伯赞《中国史纲要》认为宋江未降,而在方腊失败后被朝廷镇压。至于宋江原来的身份,《宣和遗事》称他为“宋押司”,别处资料只称他为“盗”。
从以上简略所陈可知,北宋徽宗年间这三起较大“盗贼”事件中,卜漏、方腊是当地社会中层以上人士,振臂一呼领导了规模巨大的民众起义,宋江从《宣和遗事》以及他的才能上推测,是个下层吏员,他手下骨干有三十六人,队伍至少也当有数千人众。他们起事的原因在卜漏、方腊事迹中记载最明确,宋江事中未有说明,只说是为“盗”,应当说那原因也与卜漏方腊起事原因差不多,是以民不聊生和反抗朝廷暴政为号召的。《汇编》中录入的《挥麈后录》说得对,朝廷动脑筋搜刮天下,而州县吏对民亦无“却顾之心”,他们“竭泽而渔,急如星火”,于是“民不堪命,遂皆去而为盗”,这就是“盗”的来源了。卜漏方腊宋江的基本队伍,当然就是贫苦的农民以至饥民,而方腊更有一种宗教做思想和组织的基础。他们的所言是反抗腐败黑暗的朝廷,他们的所行是与朝廷武装的作战。朝廷对于他们主要采取血腥的镇压,必要时也采取抚降招安的办法。他们的结局是被镇压下去,如果是受了招安,就要被派去镇压别的“盗贼”,其结局可想而知,《水浒传》对梁山英雄悲惨结局的描述,该是有充分的现实基础的,而不是凭空的文学想象。
以上大小“盗贼”,除了有时急如飘风横行千里无人敢挡之外,一般是藏身深山穷谷茂密林木以及江湖菰芦之中,正如《水浒传》里大小山头的英雄们一样。
《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即朝廷眼中的“盗贼”,在起事的原因、队伍的组成、所言所行的方面,与史实所载的这些大小“盗贼”是一致的还是有何根本不同?另外,朝廷对他们的政策、他们的结局,与以上史实所载的是一致、还是大为不同?
我想,这是一道不难给出正确答案的问题,这题目交给任何一个良等以上的中学生即可完成,而且《水浒传》在这个问题上,具有很明确的理念,生动体现在他的谋篇布局、人物安排、故事描写这些方面,他就是要以这部小说给历史上这些大小“盗贼”写一部正史。比如打劫生辰纲,在官府看来是发生了不算小的“盗贼”事件,而在晁盖吴用等七人看来,这不过是收缴贪官所得的不义之财。《水浒传》中以高俅为代表的那些大大小小为非作歹的赃官污吏,不正是宋史资料中时时写到的那些造成“民不堪命,去而为盗”的文武官员们的写照吗?《水浒传》写得明明白白,高俅们的总后台就是宋徽宗,的笔一点也没有饶过他,尽管知道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书画家。也没有饶过蔡太师,尽管就连梁山好汉也晓得他是当代四大书法家之首。王教头为何要“私走延安府”?林教头是怎样被逼上梁山的?武松是怎样无奈何亲手杀嫂的?所谓“十万贯生辰纲”之类,不正是北宋历史上朝廷巧立名目、官府到处搜刮的一个缩影?刘敞所说的“盗源”不正在此?至于梁山首领,正如上述历史资料显示的,并不一定要个个都是一个普通农民,才能称为农民领袖,方腊、卜漏就是最好的榜样,我们在这方面也不应当坚持“出身论”的标准。事实上梁山头领中出身农民渔夫之类的也大有人在。如果说到梁山那上万的人马,不用说,其绝大多数皆是普通农民。一部《水浒》,真是写得很分明,写的是英雄好汉“撞破天罗归水浒,掀开地网上梁山”,“直教农夫背上添心号,渔父舟中插认旗”!
梁山好汉们口口声声放在嘴上的“替天行道”,“反贪官”之类的话不重要吗?是没有意义的“陈腔滥调”吗?显然不是,因为这正如王小波、方腊对他们的群众所作的政治宣言一样重要。更不用说李逵老是放在嘴上的要宋大哥夺了宋朝皇帝的“鸟位”的话,对于我们分析梁山好汉们的政治性质的学术重要性了。虽然鲁智深的上梁山并无林冲等人直接的遭迫害作为原因,但他也是因“打抱不平”而改变了个人生活道路的,而所谓“打抱不平”,这“不平”的原因,在《水浒》中出于赃官与豪强,这正是封建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力量,鲁智深第一个打抱不平,是因拯救金老父女,第二打抱不平,是直接反抗了高太尉,所以他才沦为造反的好汉。在英雄排座次的大聚义大欢庆之时,宋江吟出“望天王降诏,早招安”的词来,惹得李逵大闹,而说出一句最为深刻的话来的是鲁智深,他把朝廷比作他穿的黑色僧衣,说“洗杀怎得干净?”他表示,“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这个粗莽之人,却是粗中有细,他算得上是一个有较明确意识反抗黑暗统治的人。如此等等,在一部《水浒》中闪耀光芒,不但不是少得可怜的凤毛麟角,而且是一部书的整体性存在,决定了这部书是写农民起义的性质。难道,马幼垣先生对这一切都是视而不见、都可以轻描淡写吗?
说到朝廷对梁山的态度,也完全与历史资料中揭示的一样,以血腥镇压为主,必要时则实行招降政策,而《水浒传》不但写宋江受招安,还写宋江想受招安,他把梁山队伍一步步带上了受招安的道路,至于这条道上英雄们的结局,只能是历史所给出的悲剧的必然。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着,《水浒传》是以历史上农民起义的情况为事实依据来写就的,它写的就是一场模模宏大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
至于马先生说到的梁山攻打两府的事件,我们就不赘论了,我们只问,作为反抗朝廷的梁山好汉,他们有没有权利命令两府投降?此是一;第二,我们能要求梁山好汉像马先生要求的做事总那么正确吗?历史上的大小“盗贼”,比如方腊,他一起事,三个月内就攻占了睦州、歙州、杭州、婺州、衢州、处州以及青溪五十二县,马先生是否要对方腊说:你这样做是正确的吗?这些地方的官民都得罪了你吗?人民该充当解决你的政治难题的牺牲品吗?你这样子就是替天行道吗?你的主要骨干该都不是普通农民吧?你和你的一伙们只不过是演绎了又一个讲穷途末路、争取生存、谋求自保的故事,而并不是什么农民起义!马先生的轻描淡写已经成了强词夺理。
又,有人提出了一种判断标准,即以队伍的首领来定队伍的性质,并举出民主革命时期国共两党两军为例。本文认为,在封建统治的社会中(《水浒》所描写的社会,就是十分典型的封建社会),主要矛盾是封建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凡是农民的反抗、暴动,不论其规模大小,都是对封建统治阶级的打击,都应当计算在农民起义这个总量当中。至于领着头干的人,或后来担任其领导角色、左右其发展前途的人,是个什么思想,是不是处处都能忠诚地代表农民,乃至最后是不是利用农民的反抗、暴动、起义,来别有用心地做他的政治资本(如《水浒》中的宋江),以至趁着农民起义的势头并利用其力量做了改朝换代的工具(如刘邦、朱元璋等),那都是另外一回事。《水浒》中王伦、晁盖、宋江这三代首领思想意识各不相同,这并不能改变众多下层人民(其主体在当时只能是农民)跟着他们在山上与当时地主阶级国家政权对峙这样的情况,这情况(以及书中写到的各个山头各路英雄)的存在,沉重打击和动摇了宋朝政权,而这个政权是封建地主阶级的政权。所以,在《水浒》中梁山好汉们的存在,就是农民的反抗、暴动、起义的存在。在此,毛泽东主席的几条论述最能深刻而清楚地回答这个问题:
封建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的矛盾……从秦朝的陈胜、吴广……直至太平天国,总计大小数百次的起义,都是农民的反抗运动,都是农民的革命战争……每一次较大的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的结果,都打击了当时的封建统治……(《毛泽东选集》第二卷《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
至于说到民主革命时期的国共双方,确实与农民有很大关系,因为当时农民仍是中国社会人口的主体,也处在社会最下层,他们的痛苦最大最深,在那样动荡的社会中,军队的最大量人数,也只能是来自农民(不论是以何种方式当了哪一方面的兵)。但在那个时代,不管天下有多少自发的农民暴动,都已经不存在历史意义上的“农民起义”了,因为时代社会的矛盾虽然仍有“封建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因而仍有反封建的革命任务,但又有了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有了共产党与国民党,一切集中表现为“两个中国之命运”的矛盾,至于利用农民起义的力量建立新的封建皇朝已经是历史的陈迹,更不可能是时代之特点了。所以,以民主革命时期的情况来考察《水浒》是否写农民起义,分析离开了作品的语境,是不能得出正确结论的。
相关文章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