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水暖
弹指一挥间,深圳经济特区已经30岁了,这个历史事件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媒体的热点、焦点,霎时间,媒体也就理所当然是掀起了热烈的大合唱。
伟人、蓝图、豪言、财富、贤达、商贾、高层、市容、鲜花,所有的元素都被调动起来,一曲深圳特区30周年纪念大合唱,有声有色、有板有眼地开始了。
在新华网的相关专题栏目,可以看到:
比如,“深圳传奇”子栏目下列有:“深圳制造”叫响全国荧屏、盐田港欲向自由港转型、深港联手提升优质诚信香港游、深圳酒店行业大事记、深圳外资银行规模居全国三甲、
深圳金融业领跑全国、深圳文化产业为全国探路、“全球金融中心指数”评定深圳全球第五
、圳敲响中国土地“第一拍” 曾被质疑卖国、百万群众奔深圳股票热潮卷全国、深圳国贸大厦:“深圳速度”从这里诞生、深圳:小渔村建成现代大都市等等。
比如“30年关键词”子栏目下列有:特区扩容、人才特区、经济特区、深圳速度、股票证券、撤县建区、蛇口精神、全民社保、养老保险、暂住证、“蛇口风波”、十大民生工程、劳动用工合同、中国土地"第一拍"、国家级创业型城市等等。
但是,唯独没有一个栏目,旗帜鲜明地、理直气壮地展现一个深圳特区最早出现的“新生事物”之一、迄今为止深圳特区最庞大的群体——民工或者说农民工,展现农民工的艰辛付出、农民工的丰功伟绩、农民工的辛酸苦辣。
为什么说大批的农民工是深圳特区最早出现的“新生事物”之一呢?记得80年代初,深圳特区初创,草民去出差,当时的深南大道两边基本还是农田,在当时还不多的几处“工业园”,就看到了大批从农村招来的女孩、男孩在港商的电子厂(实际就是简单装配)打工,那个时候,内地基本还见不到这样的情景。
根据7月18日《人民日报》报道“据测算,深圳仅参加社会医疗保险的农民工已突破700万人,居全国城市之首,其中,新生代农民工占该市农民工总数的73.8%。”,加上没有参加社会保险的,还有小作坊、黑工厂里的,恐怕远不止700万,根据深圳市相关部门公布:2009年深圳市累计登记流动人口1200.55万人,居住证办证率74%,加上现有248万常住人口,深圳目前总人数近1450万。就是说,农民工人数占了深圳市流动人口的80%左右,占了深圳市总人口的6%0以上。
全国率先出现,数量占比惊人,可以说,至少到目前为止,农民工是深圳建设、发展的最基础、最有贡献的群体之一,在深圳特区建设30周年的颂歌中,民工的元素不应该或缺。
特别是,30年来,关于深圳民工的艰辛甚至灾难,奏响的是一曲曲悲歌:
《中国青年报》2005年1月2日报道“1993年11月19日,一条发自葵涌的消息震惊了全世界。当天下午,致丽玩具厂发生特大火灾,87名打工妹罹难,53名打工妹被烧伤。从遇难人数看,这是仅次于泰国开达玩具厂的亚洲第二大火灾。”,根据后来公布的资料,这个港商开的玩具厂,把农民工当“贼”防,“一层的出口处有三个被锁死或焊死,西面仅留一个出口。该出口两侧又上了铁栅栏,成为一个长约8米,宽不足0.8米的狭长通道。事故后发现,在西楼梯下被焊死的卷帘门后堆满了被熏死的打工妹。”
还有,“1999年1月15日,一篇题为《深圳屡屡发生工人被打死累死的恶性事件》的内参发至全国总工会及相关部委领导的手中。内参披露:1998年5月至年底,深圳先后有5名外来工被打死或累死。…‘工伤律师’周立太给两位记者提供了这样一组数据:1998年仅深圳宝安、龙岗两个区,就发生工伤事故1.5万多起,其中工伤的工人有90%以上失去了手臂。…两位记者对深圳市7个医院的法医室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艰苦调查。…7个法医室1998年鉴定的工伤(仅外伤)为12189例,其中90%以上都是断指、断掌或断臂。在深圳,平均每天有31人工伤致残,每4天就有1个人因工伤死亡。”
按照这个不完全的统计,深圳在90年代平均每年至少有数以百计的民工死于工伤,每年至少有数以万计的肢体成为残肢断臂,10年呢?20年呢?30年呢?可以说,民工用自身的泪水、汗水、血水,浇灌了深圳特区这朵美丽的花儿。在深圳特区这座巍峨的高厦的躯体里,有众多民工用生命铸就的砖石。
而民工的这种惨痛付出,并未因特区进步的步伐而湮灭,最具象征意义的是,就在特区成立30周年颂歌开唱的前几天,人们听到了号称“世界最大加工厂”的台资富士康公司传来的呐喊和歌声“富士康18日在深圳龙华厂区举行‘珍惜生命、关爱家人’誓师大会,1万多名员工参与大型汇演,…员工们纷纷盛装出席,以部门为单位参加活动,有的打扮成蜘蛛侠,有的扮成超人,表演歌舞、魔术、武术等节目,丰富多彩。”(香港文汇报)
“珍爱生命”这种最基本的人类本能,要这样夸张地宣扬,这本身就是很怪异的,因为这样的活动,是以民工的生命为代价引发的,从五月十三日开始到五月二十六日,在富士康深圳工厂,有五条鲜活、年轻的躯体,选择了惨烈的跳楼而逝去,而今年以来,总共有13次民工自杀行为发生。专家、媒体进行了种种解读,甚至在媒体实行了“静默”处理,避免“示范效应”。但是,人们可以窥见到这背后隐藏着的这一代青年民工心理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伴随着深圳特区的相关的信息,还有:“深圳血汗工厂部分员工每月加班230小时”(《中国青年报》)、“深圳血汗工厂被罚有恃无恐 外来工依然被压榨”(《第一财经日报》),“女工连续加班后猝死 生前常说太累”(《南方报业网》) “员工揭富士康血汗工厂黑幕:机器罚你站12小时”(《第一财经日报》)、“苹果中国代工厂探秘:女工日工作15小时月薪300”(《新浪科技》
诚然,深圳是全国人均收入“最高”的城市之一,深圳的高楼大厦、花团锦簇,纸醉金迷,闻名于世,作为当下资产价格指标的房价,深圳也名列前茅。而这一切,与近千万在深圳每日工作10个小时以上的民工有多大的关联度呢?整体来说,农民工创造的价值,是支撑这些荣华富贵表象的基础。
30周年大合唱,关于民工的声部,似乎没有听到,这是一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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