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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雷:论浩然的“自传体三部曲”

李云雷 · 2014-11-04 ·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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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中国作协的大楼上,手里捧着作协会员证,心中万感交集。从一九四九年秋季里在蓟县大刀剪营做起文学梦,至今恰恰十年。这十年是漫长的,曲折的,也是坎坷的,我这样一个农民的后代,一个只有三年半学历的基层干部,终于圆了美梦,跨进了文学这个大门口。”

  这是浩然“自传体三部曲”最后一部《圆梦》中的一段,整个“三部曲”(《乐土》、《活泉》、《圆梦》)写了浩然的童年、少年、青年,写了他“怎样成为一个作家”的过程。法国叙事学理论家热奈特曾把七卷本的《追忆似水年华》内容概括为一句话:“马赛尔怎样成为一个作家”,他认为小说的全部内容都是这一句话的展开。按照他的方式,我们也可以相似的一句话来概括浩然的三部曲。但与《追忆似水年华》不同,“自传体三部曲”所着重的不只是个人心理、细节、意识流的描绘,还涉及到了社会、时代的各个方面,这既与中西方文艺潮流的不同有关,也与在世界秩序里中国所处的位置相关,如果我们认可杰姆逊所说的第三世界国家的文学都是政治寓言,那么离开民族国家、阶级等范畴,我们很难讲述20世纪一个中国人“个人”的故事。

  托尔斯泰写过《童年》、《少年》、《青年》,高尔基写过《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如果说托尔斯泰的写作方式更注重心理、细节,更注重“心灵的辩证法”,从而较接近于普鲁斯特的话,那么浩然的写作方式则更接近于高尔基,他们都在描写自己的同时描写了社会与时代的苦难,描写了他们对革命与文学的向往。事实上,浩然也曾提及自己与高尔基的相似之处,即他们同样出身社会底层,经过刻苦的自学才成为作家,浩然将之称为“奇迹”,曾引起不少人的非议。同时我们也可以把浩然将最后精力付诸“自传体三部曲”的写作,视作中国传统的一种延续,司马迁在《史记》的最后写了“太史公自序”,祖述身世,阐明写作缘由与方式,其中说:“凡三百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为太史公书。序略,以拾遗补缺,成一家之言,厥协六经异传,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这是对自己的写作的说明,而浩然在写作了大量与时代、社会密切相关的作品之后,转而写作“自传体三部曲”,应该说也有此意。而报刊上所谓“浩然要把自己说清楚”的报道,虽然针对的是浩然的一些访谈,也可以说正合“自传体三部曲”的本意。

  浩然“自传体三部曲”的重要性既在于其文学价值,同时它也为我们提供了历史与现实、“成长”与“回忆”、作品之间的“互文性”等诸多方面的参照。在当前的浩然研究中,对于《艳阳天》、《金光大道》等早期作品的研究仍占据了其中大部分,这些研究也仍纠结于对浩然与,而缺乏对浩然1980年代以后的创作的深入研讨,因而缺乏对浩然创作的整体性把握。在笔者看来,浩然的《艳阳天》、《金光大道》固然是一个时代的经典,而他在1980年代的《苍生》及其后的“自传体三部曲”,在重要性上并不亚于前者,它们不仅展现了浩然在1980年代之后创作的转变,而且在艺术性上达到了新的高度。我们只有对《苍生》与“自传体三部曲”有深入的研究,才有可能从整体上把握浩然的创作,也才有可能理解浩然之于当代中国文学的价值。鉴于当前研究界对“自传体三部曲”研究的匮乏,本文将主要加以阐释。

  浩然的《乐土》描写的是自己的童年,也涉及到了旧社会农民在灾荒、兵、匪以及日本帝国主义压迫下流离失所的情景。浩然出生于河北开滦赵各庄煤矿,他的父亲在这个矿上做工,小说里写到了矿难发生时的悲惨景象,而写出了他们在危险与贫穷压力下的精神状态,尤其可贵的是,他真实而鲜明地塑造了“父亲”这一形象,这是一个在旧社会四处奔走,种地、做矿工、做买卖,什么都做过,但什么也无法做成,最终走投无路,在精神上消沉、堕落了的农民形象。

  在经历了种种失败之后,父亲“既不想吃官饭,也不愿意再搞买卖,更厌恶重操当叫花子的旧业,甚至一跟他提及‘置买几亩地’这样的话题,他都皱眉头发烦。他哪里有一点点回老家当个土财主的兴致呢?他说:‘人世上所有的美梦我都做过,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我醒过梦来,看透了,再不做什么梦,再不跟自己过不去,再不折磨自己!’于是他咬定一个字儿不撇嘴,就是‘混’。他混得遂心,很自在;一天到晚出入于‘宝局’(赌场)和酒楼之间,以及他从不带我去,不让我知道的地方。每逢回到家里,兜里不是装着钱,就是手上提着好吃的东西。脸上总是笑吟吟的,再不见煤黑和汗水,也少有愁容和焦虑的神色。母亲一抱怨,他就理直气壮地回答回答母亲:‘我让你们缺吃,还是让你们缺穿的了?这不是混得很不错嘛!你还想让我怎么着?’” (《乐土》205页)后来“父亲”与一个女人相好,抛弃了妻与子,追随那个女人到她的家乡,结果被人打个半死,挖个坑埋了。

  这里的“父亲”形象与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相似,如果说《骆驼祥子》“真实地反映了旧中国城市底层人民的苦难生活,揭示了一个破产了的农民如何市民化,又如何被社会抛入流氓无产者行列的过程,以及这一过程中所经历的精神毁灭的悲剧。” (《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第249页)那么“父亲”的形象则除了没有“市民化”以外,则跟骆驼祥子是一样的,他们在旧社会同样经历了无数次的奋斗、无数次的失败,最终心灰意懒,经历了先是精神上,后是肉体上的灭亡。

  如果说《乐土》与《骆驼祥子》的“互文性”属于不期而遇,那么作为“自传体三部曲”,小说中写到的经历与体验,在他的另外一些小说中必然也会有所反映,将这些相似的人物与情节加以比较,不但可以使我们加深对作品的理解,而且能使我们能了解的艺术构思与艺术处理,以及其他因素对作品的影响。 上面我们写到了“父亲”的形象的“互文性”,接下来看“母亲”:

  “母亲有一颗好强的心。她一生都在执著地追求一种东西,盼望‘夫贵妻荣’,以便在亲友面前,特别是在故乡梁(夫家)苏(娘家)两族人的面前,显示出她高人一等,而不低人一头。在追求的路途中她屡遭失败,然而锐气不减;每失败一次,她的好强心非但不是削弱一次,反倒加强一次,以致于‘变本加厉’地发展到极端,变成了‘虚荣心’:什么都不怕,最怕让人瞧不起;什么不顾,也要面子!” (《乐土》204页)

  “母亲”对浩然有很深的影响,不仅幼时她讲的故事对浩然走上文学道路有着重要的因素,在浩然身上也继承了她不服输的精神,以及要做个“有正气,有志气”的人信念。如果上面所说的还是童年最初的感悟,那么在他14岁母亲含恨而逝之后,每当遇到生命中的大事,他总是能想起母亲的教导,重新思考和面对人生。

  母亲对浩然的影响既然这么大,那么在《苍生》中,当我们看到“田大妈”这一形象时,就不难辨认出在她身上有着“母亲”的一些影子:“这位极平常的庄稼户的老太太,倒是个最热心肠、最爱脸面的人。可惜,用她自己自卑自怨的话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老头子是个语不惊人、貌不压众、窝窝囊囊的极平常的庄稼汉。儿子们同样是没特长、没本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所以不论感上啥年月,上边的法令咋个变法,她家的日子总是‘盖上脑袋,露出屁股;顾了屁股,又顾不上脑袋’,过得紧紧巴巴,不能给她争光露脸。越是够不着挂在高枝儿上的枣儿,越是眼睛盯着馋得慌。她也就越发想在村里处处事事追上大流儿,最好拿个尖儿,而别落在后面,别让乡亲们耻笑,别让外姓人瞧不起。回头看看熬过来的多半辈子,她却是干了许多光彩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当时被认为露脸,过后一瞧不免有些荒唐的事情。”

  将上面的性格加以比较,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看出“田大妈”与“母亲”的相似之处,但如果说在浩然在“母亲”身上寄予了更多的感情因素,那么在“田大妈”身上则更多凝聚了浩然对历史、社会的思考,“田大妈”是生活在80年代而因袭了多重历史负担的人。在这个人物身上,既有对传统文化和农村的传统生活方式的反思,也有着对建国以来农村各种政治运动负面影响的批判,她不仅具有阶级性,也具有民族性,浩然在一个更为宽阔的视野中描绘出了一个生动而丰富的人物。

  在“自传体三部曲”与浩然的其他小说中,有互文关系的还有很多,比如他在大刀剪营村工作时,发生了房东的童养媳偷着去上夜校的故事:

  “等到夜深人静,我们在教室里正上着课,他们果然瞧见搞鬼的‘坏人’又一次出现,从窗户的破洞往里边窥视,就扑了过去,喊叫着把捉住的人扭进教室。我跟教室里讲课和听课的人都被惊动,一齐迎到门口,借着灯光一看那个俘虏的样子,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被逮着的人是我们房东的那个童养媳妇,她穿着褴褛的衣服,小脸儿吓得焦黄,浑身发抖,一只手抓着几张我们平时废弃的办公纸,一只手捏着一根铅笔头。”(《圆梦》34页)这个故事,后来被写到了《金光大道》的“捉拿”和“渴望自由自在的人”两节里,在《金光大道》中,这个童养媳是富农分子冯少怀家里的(上面的童养媳是一个地主寡妇家里的),后来在高大泉和他的妻子吕瑞芬的帮助下,她取得了受教育的权力,并与外出回来的冯少怀的儿子喜生,一起在家庭内部跟冯少怀做斗争,成了革命群众中的一员。(见《金光大道》第四部460——479页)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浩然自己本人也曾有过“发家致富”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这也与《艳阳天》中的马之悦、《金光大道》中的张金发不无“互文性”:

  “我一边随着共产党搞斗争,一边盼着快一些赶走国民党反动派,快一些解放全中国,快一些过上太平日子。我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到天下太平了,就回到家,守着妻子种那八亩平川地,好年景添头壮实的毛驴,再一个好年景把住着的一间半房子卖掉,购买些砖瓦木料,在东院的空宅基地盖上三间新房,再好年景拴上一挂车。只要不打仗,我有力气劳动,有勤俭会过日子的妻子当帮手,有正值壮年又有威望的老岳父当靠山,我那当一个富足庄稼主的正气和志气就一定能够实现。” (《圆梦》7页)

  但是浩然没有停留在这样的思想上,他在革命中不断成长,思想转变了,文化上也提高了,并开始了文学创作,成为批判这一思想最激进的作家之一。

  “自传体三部曲”写的是浩然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的生活与追求,写了他成长的历程 。浩然的成长,也是与“历史”一起成长的,在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成长”,包括几个方面的内容,首先是他作为一个“个人”从童年到青年的历程,其次是他作为革命的一分子在斗争中逐渐成熟的过程,再次是他作为一个作家,是怎样由一个只上过三年小学的孤儿,经过刻苦的学习与磨炼,逐渐开始发表作品,直到最后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成为一个作家的;在这样的过程中,也包括他在思想修养上是怎样逐渐提高自己的。

  在走上革命的过程中,老舅与八路军的黎明同志的对比对浩然起到了关键作用。浩然的母亲去世后,老舅对浩然很冷漠,还企图霸占他的家产,当浩然要求归还本属于他家的房屋和土地时:“‘哈哈哈……’老舅用他那瘆人的惨笑打断了我的话,又拿腔拿调地说,‘好大的口气呀,怪不得这么仗义、这么厉害,敢情在王吉素躺着房子卧着地呀!我问问你,你的房子、地块在哪儿写着呢?你有文书吗?拿来让我开开眼!’” (《活泉》106页)

  这里的声口让我们想到了《金光大道》中的反面人物张金发,后来在八路军黎明同志的秉公办理下,浩然终于得到了应得的财产,当黎明同志叫他时:“这一声呼唤具有神奇般的力量,像亲人对待亲人那么亲近,那么亲热,这恰恰是我们这两个举目无亲、濒临绝境、处于生死关头的孤儿所渴求、所急需的。那亲切的笑容,亲切的语言,都一同化为甘露清泉,渗进我那干渴、冰冷的心田里,陌生的感觉立刻没有了,忐忑不安的恐惧感马上消失了。” (《活泉》130页)

  这里的“亲人”老舅变得冷漠,而“像亲人对待亲人那么亲近”的恰恰是八路军,从此处我们可以一方面看出传统伦理的崩溃,而建立在阶级伦理上的“八路军”则取而代之;另一方面传统伦理仍是浩然判断善恶的标准。

  在参加革命的过程中,浩然萌发了要当作家的愿望,在实现这一目标的努力中,他经历了种种的磨难,从幼时爱看书而不可得,到坚持自学文化知识,到一百多篇废稿换来一篇新闻稿的发表,再到历经嘲笑、轻视,终于发表第一篇小说《喜鹊登枝》,直到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其间既遇到了挫折,也得到了一些人的指点,比如唐飞虎、巴人、萧也牧、郭小川,小说中对后三位的描写以及对刘绍棠、丛维熙的描写,不但具有文学价值,对于文学史研究也具有相当的价值。

  对传统美德的坚持,在浩然是一贯的,这反映在他的小说创作中,就是尽管在不同时期的正面人物或英雄人物坚持的政治方向不同,但他们都具有传统的美德——或者大公无私,像萧长春、高大泉,或者温柔贤惠,像吕瑞芬,而反面人物,则首先是道德上的败坏,如马之悦、张金发、邱志国等等。浩然说,“作风很坏的人也能干‘为人民服务’的事,这是我至今没能解开的疑难问题。” (《圆梦》149页)这句话可说是真切地道出了浩然的困惑。在浩然这里,“私人领域”是与“公共领域”分不开的,“私人领域”的道德品质,也影响了对“公共领域”中人的评价。浩然的选择使他的作品有一种正气,一种温柔蕴藉之美,如果说在浩然其他小说中更多地表现了“正气”的话,那么在“自传体三部曲”,二者得到了较为完美的结合。

  赵四儿是浩然的“干姐姐”,自幼青梅竹马,他们因家长的反对以及彼此的误会而没有结合在一起,这一段爱情描写是中国当代文学中很少见到的美妙情景,具有很深的艺术魅力。小说写到在浩然结婚后,赵四儿去看他的家,当浩然走到外面去送她时,赵四儿表达了她的怨恨,而浩然也发生了动摇:

  “在我们无言的四目相视的那片刻之中,我又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赵四儿的脸闪电般地变化成各种各样的面孔,其中不仅有我的妻子,我的岳父,还有我的干佬儿、干妈和我姐姐;尤其令人胆寒的,还使我想起了我那含冤而死的母亲和我那没有正气、没有志气的父亲,以及诸多亲友和王吉素的乡邻……

  假若当时我的手不因为联想到这些而退缩,勇敢地抓住那只等待我去抓的手,我,我和她命运的小舟将在顷刻间扭转航程,那会驶向一个什么样的江河大海呢?是水平如镜呢?还是波浪滔天?是一帆风顺呢,还是倾翻沉没?实在难以预料。

  结果,似有一股无形的、而又强大无比的力量,压住了我的手,像被烫了电了一样急速地缩回。” (《活泉》286—287页)

  小说中最后赵四儿因失望而堕落了,使浩然悔恨不已。而这一段心理描写既饱含深情,又“发乎情,止乎礼”,写出了悲伤与呢喃,也写出了缅想与沧桑,将“正气”与“温柔蕴藉”之美很好地结合了起来。

  不仅在写到个人感情时,浩然能把握住情感的“度”,他还敢于把庄严的事情与一般认为猥亵的事情写在一起,而使阅读效果既不显得低俗,反而充满了生活气息,这表明了他既能放得开,而且能很好地把握住分寸,小说中的开国大典就是这样写的:

  “‘伙计们!你们应该高兴应该乐呀!赶上个好时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明天在北京举行开国大典,咱们得庆贺庆贺。知道什么叫开国大典吗?就是明天早上,毛主席在天安门上主持一个会议,宣布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嘿嘿,咱们穷人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拼死拼活地打了这么多年仗,这一回总算把印把子夺到手里了。能成立一个自己的国家,能按照自己的主意治理这个国家,咱们还不该高兴高兴?还不该祝贺祝贺呀?憋几天有啥了不起的?这几十年有多少同志把命都搭上了,也没见到这一天,偏偏让咱们赶上了,咱们该有多福气!国家是咱们的了,往后搂着媳妇睡觉的日子多着哪,着急哪家子?我不相信,再憋几天就能憋得放炮开花!’

  他说到最后这句的时候,不光脸上做着滑稽的表情,那只空着的手还在自己那裤裆上发狠地揪了一把。这种怪模怪样招惹得我们全都放声大笑起来。” (《圆梦》11—12页)

  这些描写都是出于情节的需要,既不炫人耳目,也不肮脏,反而恰到好处,有一种适度之美。如果以“成长小说”的眼光来看上引段落,我们发现,如果说“个人”的成长与历史的成长紧密联系在一起,那么同时 “历史的成长”也必然带上了个人亲身体验的色彩,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就是浩然的独特经验,仅属于他自己的“开国大典”经历。

  以“自传体小说”的体例来写作,这也不能不涉及到真实性的问题,我们无法知道其中是否“包含着许多幻影和梦想”,是否由于他个人的“视角”而遮蔽了其真实。在这个意义上,浩然拟想中的后两卷“自传体小说”或“‘文革’回忆录”最终也没有写出,或许不仅是时间或精力的原因,而其中也包含着“视角”的困难。“回忆”本身是否可靠是个重要的理论与实践问题,一方面作家很难摆脱自己的思维框架,另一方面“回忆”本身也是在历史之中进行的,特定时空的“回忆”也必然会对回忆的内容加以选择、甄别,确认,那么就很难将之作为完整的、唯一的“真实”。然而这样的“真实”或许是不存在的,我们也只能在文本之内或不同文本之间探寻想要表达什么,或者想将自己塑造成什么样的人。而在这些方面,“自传体三部曲”无疑为我们提供了接近浩然的一个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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