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对抵制家乐福的抵制
中国文化是极博大精深的,所以只要有心,总可在其中找到自己所需的精神营养。比如眼下,便有“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倡议,也就有“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谋略;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怒发冲冠,也就有“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的宽仁;有匹夫,以为“不可夺志”,便有君子,慰抚“人不知而不愠”。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倘若是不够聪明,但又想做点事的人,假若在做事之前,偏又要怀疑“单一来源”的考虑而请教于诸文人,自然就听到“百家齐鸣”,最终只能是,或者一腔热血,郁结于胸,愤愤然不得发,最终忍了气,吞了声;或者是如气球一般,积了许多的气,轻轻地一扎,便忽悠着东西南北地乱窜一通,终于疲软地自己落了下来。但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做。
呼吁抵制家乐福的人,总以为自己是中国人,所以总应该做点什么,这原因只因为是中国人。这声音一出,便有许多热情来呼应,其中尤以青年学生为中坚。
这当然也是在中国,九十一年前,也是这个时候,便是中国的青年学生,也是因了是中国人,站了出来表达国家声音。大概因为是取得了胜利的原因,以后每有对外国人发出国家声音时,青年学生便站了出来,直到一个声音对全世界说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才使青年学生回到学堂,“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然而这一次,青年学生却似又忘了本份,“重操旧业”,站了出来表达“国家声音”。不过这一次,并非事关“天下兴亡”。我总担心,是否因为隔了太久,不免生疏,青年们便先要熟练了旧行当,时髦称之为热身,以便将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倘真是如此,谁能不怀念那个声音: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当然也是中国,所以有了呼吁抵制的声音,许多声音也都呼唤出来了,汇成了一片,虽然纷纷杂杂,但意图却毫不隐瞒:对抵制的呼吁表达了抵制。其实,家乐福外有人抵制,便也有人偏要进去,且平静地照旧买卖。当然,这也是中国。
我们只说这抵制抵制的声音吧,显然是极高尚并且堂皇的,因为抵制者拉了“爱国”的旗帜,抵制抵制者便也有了三面旗帜:自由、理性和本质。
自由的声音:抵制与否,是公民的个人自由。(羊城晚报钱克锦文)
理性的声音:做好自己本职、如何爱国(人民日报社论)
本质的声音:家乐福现象的根源(黎阳先生《我的话不准确,特予更正》回复左大培先生,两们先生都是在才认识的,都是素来景仰,但仅从黎阳先生的回复看来,左先生虽然直探根源,但似不以为支持抵制。)
先说自由。这一类声音,大概是不似“青年的莽撞”,但又怕失了“爱国的外衣”,所以要说话,给自己一条义正辞严的逃路。中国文人是极聪明的,但极通达的却也只有一部分。譬如人的身份,便随时可以拿来进,也可以拿来退。倘要表明血性,便说是有血有肉的人;倘要表示了大多数,不妨冠之以人民;倘要无情,便选做了公民。既选了做公民,便不带七情六欲,有了“辱不加身”的挡牌,即使举国受之,何及于己?国难之时,公民便有生存自由,尽可以找一个来供吃穿;或者听到中国人是猪的话语,并不因生在猪群而愤怒,尽可以在猪群里高昂了头,自己把自己当作另类,成了领头的“羊”。更何况现今只是外国人的“不实之词”或“有失风度”呢。但没若听到“×××”是猪的声音时,那定是要以公民的身份讨个公道,但心中的感受却绝不是“公民”可以感受到的。
再说理性。鲁迅先生曾经为青年必读书介绍时,便说“我以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因为他就感受“我看中国书时,总觉得沉静下去,与实人生离开”――然而这大概却是中国书的妙用之一。所以虽然说着“勿以善小而不为”,但终究要杜绝所有可能的差错之后,才可以“为”,却不管事上不仅没有一点力气也不出便伤人于无形的功夫,而且绝无行动之间就已经确保万无一失的计划。比如抵制家乐福,我以为游行示威必然要费力气的,去别的商场也必定要有一些不方便的,“中国制造”的销售额必定要减少一些的,但就听不见“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古训了;青年学生集会示威,毕竟是青年,绝难杜绝被少数“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的可乘之机,但既然是“别有用心的人”,所以不知道有什么事没有他们的可乘之机。
即使是理性,在逻辑上也尽可以拐弯的。抵制家乐福,便会给法国以口实,因为家乐福乃法国人的;巴黎授予了荣誉,却不会给中国以口实,因为巴黎不能代表法国。倘若逻辑也可拐弯,理性靠什么来维系?其实,即便落人口实,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中国能拿的出来的口实还少吗?
最后是本质。左大培先生说,“问题的关键是,是谁在中国给我制造了这么多‘不得不’的场合”,所以指出最终的目标。个人以为,虽然“宁静以致远”,但假如没有行动,等待最终的一次性根本解决是不可能的。简单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还是抄录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来结束:假使以后光明和黑暗还不能作彻底的战斗,老实人误将纵恶当作宽容,一味姑息下去,则现在似的混沌状态,是可以无究无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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