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看到@湖南高速警察 的这样两条微博:
用女同事的长相来吸引眼球,放出她的个人信息并作势帮网友“牵线搭桥”:于是,在这里,一名女交警,她不再是一位职业女性,而变成了一个花瓶、甚至一盘好菜——围观者垂涎欲滴,推手蠢蠢欲动:“我帮你问问啊,看你还能不能吃上…”
无独有偶,在各类“最美英语教师”“最美幼儿园老师”之后,新浪微博热点上又出现了“最美内勤”,在媒体的报道里,记者热心地帮网友求证本人是否单身、真人是否同照片一样好看,还给出了如下的“网友质疑”:
——引用的三条“质疑”,满满的“凭啥我们只能吃白菜”,“其实也没那么诱人嘛”,“好吃还不是因为放了辣椒”的即视感。
不由得想起,在豆瓣评论里看到的这样一句话:“千百年来,我们从未在桌边有过一席之地——我们始终只在菜单上。”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社交网络上热过一篇文章《如此美丽——属于科学的女人》,据说原载于某时尚杂志。写女科学家,有这样一句话:“镜头中的她们并不是衣着邋遢、戴着厚片眼镜的恐龙”。
今年十月时,波士顿大学的社会学家Ashley Mears来我系文化社会学的切磋会(workshop)讲自己的研究。Mears博士因为田野调查里曾经亲自上阵当模特,被媒体称为“模特社会学家”。
然而,Mears博士自己在访谈中却说,对于一位学者而言,热衷于她的“模特”经历,将她称为“模特/社会学家”,其实不亚于是“死亡之吻”(a kiss of death)。这就和那些被时尚杂志津津乐道的“美女”科学家一样——在我们的流行话语里,她们不是“学者”,而仿佛成了碰巧“胸大也不无脑”的芭比娃娃,关注的焦点也不是她们的思想,而是她们的衣裳。
而只要翻翻过往我国两会期间的媒体报道就会发现,提到女性代表、委员,常常将她们称为“靓丽的风景线”。
我们的社会,将“容貌”作为衡量女性的至高准则之一——于是职业女性,无论生得美丑,她在事业与日常生活中的多面性,被一句“靓丽风景线”(或是“不就是个丑女嘛”),就能草草概括;她的专业、素养、能力,更是被这样轻飘飘的的评论一笔抹煞。
就好像写女性科学家的《如此美丽》,也还要特意强调一句:“镜头中的她们并不是衣着邋遢、戴着厚片眼镜的恐龙”,更是让我想问:就算真是“恐龙”,又如何呢?我们不会因为一位出色的男性医生戴着厚底眼镜,就对他治病救人的能力心存怀疑;我们也不会因为一位男性教授不修边幅,就对他哂笑而对;两会的男性代表,对他们衣着的关注,更恐怕不是出于“好不好看”是不是“风景线”罢——那么,为什么同样接受了教育、训练的职业女性,就必须做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呢,为什么她的个人“价值”中很大的一部分,就要建立在她生得美不美上呢?
而“靓丽风景线”“美女科学家”“模特博士”“女神教师”——这不是奉承,这是对职业女性的扁平化。
据说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教授,给女学生写推荐信时会说“她长的漂亮,你们应该雇佣她”——时至今日,许多社会学实证研究也发现,容貌和劳动力市场中的薪水、升迁机会,存在着正相关关系。若要骂一个女人,攻击她“长得丑”几乎是个屡试不爽的办法。
然而,嘲笑“恐龙女”的另一面,是我们也刻板印象着、甚至是污名化那些生的美的女人。英文笑话里有一类专门的blonde joke,金发女郎几乎是“愚蠢傻笨”的代名词;而“胸大无脑”,几乎也成了文化中的思维定势。在如此标准的双重夹击下,女性几乎毫无出路,怎样都错。
或者说,出路,便是反抗这样的标准。
我曾在整理自己满坑满谷的衣服、鞋子、首饰与化妆品时思考过,在拥有这一切后,我该用怎样的立场、或者有什么立场去谈容貌、身体、性别平等与女性赋权——有时甚至觉得,这简直和穿着Louboutin的鞋去听教授讲贫困问题一样荒唐。很多时候很多人也说,“化妆”,这也是我的自主选择——然而难解之处便恰恰在于,在多年的(性别)社会化之后,所谓“自主选择”是否真的“自主”,还是根据早已内化的社会文化规范,完成的“表演”?
这个问题虽然至今无解。而将“化不化妆”放在一边,第一步便是意识到,“不化妆”“长得不好看”,那又怎么样呢?就好像,被留几手之流打了“10分”还是“负分”,便意味着人格与本质的差异吗?女性的价值,不因为高一分矮一分、胖一点瘦一点,单眼皮还是双眼皮,而有一分增长或贬损,即便这世界这社会告诉你的是另一套:那总要有人来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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