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林：垄断行业改革要防偏差--发改委想要怎样的有效竞争格局

按：副标题为转载时所加。

2011年一季度非国有经济发展报告：

垄断行业改革要防偏差

夏小林

2011年一季度非国有部门固定资产投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进出口总值保持快速增长。中小企业贷款增速持续回升。农业贷款增速止跌回升。但工业，特别是进出口增幅比去年同期下降需要关注。非国有企业、中小企业景气持续位于景气区间，有回落现象；多数登记注册类型企业企业家信心提升或保持平稳。

吴邦国表示，“不搞私有化”。温家宝表示，“两个36条雷声不小”。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建立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安全审查制度的通知》。 “十二五”时期，有关领导表示要推动国有企业科学发展、做强做优做大。国家发改委表示，要为民间投资健康发展营造良好环境。国家发改委拟定的当前和“十二五”时期垄断行业改革意见需要进一步讨论。

垄断行业改革设计要防偏差。

一、增长与结构

    （一）2011年1-3月非国有部门（不含农户）[1]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28.2%，快于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3.2个百分点，快于国企固定资产投资2.1个百分点。

按非国有单位分类比较，一季度非国有单位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速居前5位的依次是：其他企业40.3%；有限责任公司31.1%；股份有限公司30.9%；联营企业30.3%；私营企业28.7%。同期，外商企业投资增长13.3%，港澳台企业投资增长23.9%。个体经营单位投资同比大幅下降，进入负增长。

一季度固定资产投资构成中（不含农户），非国有部门比重为71.2%。其中，个体私营企业为24.6%。外商企业为3.9%，港澳台企业为3.7%。个体私营企业和外商、港澳台企业投资在固定资产投资的占比总计为32.2%。

这里，如果将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集体经济、股份合作企业、联营企业的投资合并计算，这些公有制单位的投资占比约为40%。其中，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占比为35%。

（二）2011年1-3月非国有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4.5%，比上年同期下降5.3个百分点（见图1）。

1-3月外商及港澳台投资企业同比增长11.9%，比上年同期下降6.9个百分点；股份制企业增长15.9%，下降4.9个百分点；股份合作制企业增长16%，上升1.5个百分点。集体企业增长10.2%，下降2.8个百分点。

一季度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构成中，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比重为34%，非国有企业的比重为66%。但计入国有控股企业的份额后，非国有企业的比重为83.4%。其中，股份制企业为53.9%，三资企业为26%，集体企业为2.5%，股份合作企业为1%。

（三）2011年1-3月非国有部门出口总值同比增长28.3%，进口总值同比增长32.1%，分别比去年同期下降2.8、33.2个百分点（见图2）。

出口情况分类看为：外商投资企业同比增长24.6%，其他企业（以私营企业为主体）增长37.9%，集体企业增长15%；进口情况是：外商投资企业同比增长25.3%，集体企业增长29.2%，其他企业增长53.6%。各类型企业的进、出口增速都比去年同期下降。

在出口、进口总值构成中，非国有企业的比重分别是85.6%和71.2%。按细类分，在出口总值构成中，外商投资企业的比重为54.4%，其他企业为28.2%，集体企业为3%；在进口总值构成中，外商投资企业的比重为25.3%，其他企业为19.3%，集体企业为2.5%。

（四）2011年一季度中小企业贷款增速持续回升。农业贷款增速止跌回升。   

主要金融机构及农村合作金融机构、城市信用社和外资银行人民币中小企业贷款(含票据贴现)一季度新增9114 亿元，当季余额同比增长24.8%，比上年末回升2.4 个百分点。

另外，劳动密集型小企业和下岗失业人员贷款保持较快增长。主要金融机构及农村合作银行、村镇银行、城市信用社人民币劳动密集型小企业贴息贷款余额42 亿元，新增6 亿元，当季余额同比增长117.2%，比上年末和上月末分别回升28.5 和8.7 个百分点；下岗失业人员小额贷款余额309 亿元，一季度新增20 亿元，余额同比增长68.4%，比上年末回落1.8 个百分点，比上月末回升6.1个百分点。农村和农户贷款增速虽有回落,但仍保持较快增长；农业贷款增速止跌回升。  

（五）2011年一季度非国有企业、中小企业景气持续位于景气区间，有回落现象；多数登记注册类型企业企业家信心提升或保持平稳。

各登记注册类型企业景气持续位于景气区间。一季度，股份有限公司、港澳台商投资企业、私营企业景气指数分别为147.1、133.7和124.6，与上季度持平；外商投资企业、有限责任公司、股份合作企业、集体企业景气指数分别为139.2、129.2、116.5和110.0，比上季度均有不同程度回落。

按企业规模划分，大、中、小型企业景气指数分别为157.2、133.5和114.1，分别比上季度回落6.2、4.6和2.0点。

多数登记注册类型企业企业家信心提升或保持平稳。一季度，港澳台商投资企业、私营企业、集体企业企业家信心指数分别为138.8、130.3和120.7，比上季度有所提升；股份有限公司、有限责任公司企业家信心指数分别为144.0、133.9，与上季度持平；外商投资企业、股份合作企业企业家信心指数分别为140.6和117.5，低于上季度水平。

按企业规模划分，中小型企业企业家信心平稳。一季度，中型企业企业家信心指数为137.7，与上季度持平；小型企业企业家信心指数为122.7，高于上季度2.6点。

二、主要政策取向

（一）“不搞私有化”。“两个36条雷声不小”。

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表示，从中国国情出发，郑重表明我们不搞多党轮流执政，不搞指导思想多元化，不搞‘三权鼎立’和两院制，不搞联邦制，不搞私有化。

国务院总理指出，我们在2005年出台了支持、鼓励和引导非公经济的36条。去年我们又出台了鼓励和引导民营资本投资的36条。应该说，这两个36条雷声不小。后一个36条其实是对第一个36条的补充，它在政策和准入的细节上都作了许多明确的规定。我们正在着手制定新36条的贯彻细则。我相信，这两个文件将会进一步推进非公经济的发展。目前不存在所谓“国进民退”的问题，同样也不存在“民进国退”的问题。应该说，30多年的改革开放，国有经济和个体私营经济都有了很大的发展。在全国的固定资产投资当中，民间投资已经超过50%。在工业企业当中，无论从数量、产值、资产总量还是就业人数，都超过了国有企业，这是一个事实。国有经济虽然比重降低，但它依然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国有企业在不断深化改革，特别是通过股份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也吸收了大量的社会资本和民间资本，这样也有利于国有经济的发展。我们一定要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促进国有经济与民营经济共同发展。

国家发改委表示，为民间投资健康发展营造良好环境，近期已有广东、四川、河南等10个省份正式出台了鼓励民间投资发展的实施意见。

国家发改委拟定当前和“十二五”时期垄断行业改革意见。将对铁路、盐业等行业，加快推进行业管理和企业管理职能相分离，实现政企分开、政资分开，推进投资经营主体多元化；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稳步开展电力输、配分开试点；对电信、民航、石油等行业，进一步放宽市场准入，加快形成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

（二）“十二五”时期国企发展思路。

国务院分管国资委的副总理强调，“十二五”时期，要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紧紧围绕确保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这一核心任务，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加强和改善国有资产监管，推动国有企业科学发展、做强做优做大，提高国有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增强国有经济活力、控制力、影响力，为促进国民经济又好又快发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做出更大贡献。

（三）建立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安全审查制度。

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建立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安全审查制度的通知》（国办发 〔2011〕6号），确定并购安全审查范围包括国防安全和国家安全。国防安全为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军工及军工配套企业、敏感军事设施周边企业，以及关系国防安全的其他单位。涉及国家安全的为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关系国家安全的重要农产品、重要能源和资源、重要基础设施、重要运输服务、关键技术、重大装备制造等企业，且实际控制权可能被外国投资者取得。外资并购境内企业须向商务部申请。并购安全审查内容包括并购交易对国防安全，包括对国防需要的国内产品生产能力、国内服务提供能力和有关设备设施的影响；对国家经济稳定运行的影响；对社会基本生活秩序的影响；对涉及国家安全关键技术研发能力的影响。对于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行为对国家安全已造成或可能造成重大影响的，应消除该并购行为对国家安全的影响。

   《商务部实施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安全审查制度有关事项的暂行规定》称，外国投资者并购属于《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建立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安全审查制度的通知》明确的并购安全审查范围的境内企业，应向商务部提出并购安全审查申请。商务部部长表示，对外资并购进行安全审查，并不意味中国对外开放的政策会变。中国是为了进一步开放，进一步的开放就要兼顾到国家经济的安全，兼顾到一些规则的透明度和可操作性。实行世界各国通行的外资并购安全审查，是为了更好的在扩大引进外资和更多的（外国）企业参与中国企业改革、改制的过程中保护国家安全。

 三、专题：垄断行业改革要防偏差

国家发改委拟定的“十二五”时期垄断行业改革意见，重点之一是：“对电信、民航、石油等行业，进一步放宽市场准入，加快形成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2]

那么，什么是“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垄断行业能够改成经济学意义上的“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吗？如是，谁是最大的利益获取者？

在产业经济学中，根据爱德华·梅森的归纳，有效竞争的市场结构基准大致包括：1.市场上存在相当多的卖者和买者；2.任何卖者和买者所占的市场份额都不足于控制市场；3.卖者集团和买者集团之间不存在“合谋”行为；4.新企业能够在市场上出现。

这实际上是说，集中度低的竞争性领域的特征才符合“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的标准。

后来，根据斯蒂芬·索斯尼克的概括，有效竞争的结构标准又被概括为：1. 不存在进入和流动的资源限制；2. 存在对上市产品质量差异的价格敏感性；3. 交易者的数量符合规模经济的要求。

这实际上仍然坚持了有效竞争是竞争性行业特征的基本判断。而且，即使在西方国家，“由此引起的价值判断问题，以及在评价公共政策时面临的技术性问题，成为该理论应用过程中难以逾越的障碍。”因此，“有效竞争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操作上都有局限性”，现实意义有限。[3]

显然，按照爱德华·梅森等人的标准，如果“十二五”时期按照“加快形成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目标，去进行垄断行业的总体改革，一刀切，不制定“市场细分”的差别化政策，将迫使中国电信、民航、石油等垄断行业成为竞争性行业。这些行业中的大型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也可能被名正言顺地拆分为若干更小的企业，产业集中度将大幅下降，以达到竞争性行业的集中度标准，这些行业的垄断性质被消除。

但是，即使按照那些“向往欧美模式”的“经济学家”和“学者型官员”的价值标准来看，欧美国家自上世纪70年代至今推行的私有化、自由化改革中，在众多场合下将垄断行业改革为“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的目标也是空话。有的国家一时间的放宽准入、拆分个别大企业，事实上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垄断行业的面貌，也没有改变“竞争产生垄断”的铁律。

欧美国家里垄断行业的大企业兼并重组一直在进行，并且是跨国进行的，更对中国的相关领域垂涎欲滴、望眼欲穿。

例如，第三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前夕，中美商会主席狄安华称，在电动车、清洁能源和高铁等领域，中国制定了一系列管理措施，扶持本地企业。他说，中国国企向全球扩张，现在不仅在中国国内、甚至在海外的商业竞争中，都可以击败美国企业。中国国有企业才是美国的“最大威胁”，美国政府应该将注意力从人民币升值问题上移开，转向中国国内那些不利于美国企业同中国国有企业平等竞争的市场准入壁垒。美国副国务卿罗伯特·霍马茨指出，41家中国国企登上了2010年世界500强企业的名单，其中3家还跻身百强之列。[4]

而此前不久，中国最大的商会即中华全国工商联在《2010-2011年中国民营经济形势简要分析报告》中，也提出了一项重要的政策性建议，“当务之急就是要加快民营企业进入垄断领域步伐，……加快推进国有企业分拆重组”。

这两家都代表本国私营企业的商会提出同样的建议，且前后贯通，观点一致，这是意味深长的。这里有两个关于他们自身利益的问题是，他们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吗？谁更有竞争力呢？

所以，姑且不说国家发改委等至今也没能给出一个有关此项“垄断行业改革”的产业集中度标准，由此，一个凸显出来的大是大非问题是：如果“十二五”期间中国的垄断行业真的“改革”成了“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最大的利益将“花落谁家”？

答案只有一个：这种迷信西方经济学个别流派的自由市场经济理论，而不管欧美国家实际做法的改革设计，将最有利于欧美垄断行业中越来越大的跨国公司在“十二五”期间快速进入中国电信、民航、石油等行业，并形成新的外资垄断格局。在它们面前，中国的个体私营企业和它们的所谓的呐喊者们，如工商联等等，将被“秒杀”，不堪一击。而且，这将是基于同一个理由，自由竞争，全球范围；一视同仁，WTO!

当然，目前就事论事而言，我们还不知道，在产业组织理论方面，国家发改委有关部门在制定垄断行业竞争化的改革目标时，是如何解决那些有关“有效竞争的市场格局”的“价值判断”、“技术性问题”（如产业集中度问题）和其它“难以逾越的障碍”的。希望有关方面能够向社会公布他们的研究成果，这将有利于展开公共政策的讨论，也有利于产业组织理论的发展和实用化。

结论：我国加入WTO以后，按照中共中央关于国企改革的重大决策，按照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要求，垄断行业（和其它重要领域）的改革要有利于增强大型国企的国际竞争力和对于国民经济的影响力、控制力。这应当成为垄断行业改革目标和产业政策目标的主要内容。

相反地，谁也不能说，这里的改革就是要消除垄断、削弱垄断性国企的竞争力和在关键领域的控制力。因为，那样欧美跨国公司就会率先占领这些行业的制高点。至于中国的个体私营企业有没有能力和时间去做到这一点，看一看产业组织理论记载的那些纯粹经济性的进入壁垒就一清二楚了。

另外，如果有一天中国的垄断行业真的改成了立竞争性行业，接下来的是不是又如国家发改委一负责人所说，要“继续推进和深化国有经济布局和结构调整，逐步退出一般性竞争领域，为民间投资开阔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呢？[5]当然，国务院总理的说法与其人相反：国企是要“收缩一般竞争性领域投资”，而不是所谓“逐步退出”。[6]

所以，国家发改委有关部门在制定“十二五”垄断行业改革目标要慎之又慎，并广泛征求意见，特别是不同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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