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城市化道路选择，目前出现了两种观点，一种提出要搞激进式的城市化，主要特点是资本下乡，农民进城;另一种则提出中国不能搞激进化城市化，只能搞渐进式城市化，也即在一定时期内维持和保护小农，继续发挥小农在改革过程中的稳定器和蓄水池作用。两种城市化的道路选择成为议论焦点。
从现实来看，以“资本下乡，农民进城”为标志的激进式城市化掌握了主流话语权，并被政府作为指导原则赋予实施，而且整个路线图已经越来越清晰。通过土地确权，促进土地流转;通过土地流转，吸纳资本下乡。一方面通过上述办法促使了小农与土地相分离，另一方面又通过户籍改革，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引导小农流向城市，资本流向农村。按照这样的双向流动，实现中国的城市化。对比世界其它国家已经走过的城市化历程，就不难发现，这种激进式的城市化道路不过是拉美、菲律宾、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翻版，最后不可避免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形成相当可观的城市贫民窟，从而引发经济危机和政治动荡，使整个国家难于稳定发展。这也正是提倡渐进式城市化者反对激进式城市化的主要依据。
按照渐进式城市化者的描述，小农经济在一定时期内还有存在的必要性，甚至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因此国家必须保护扶持小农，抑制资本扩张，通过国家的现代化发展，使小农逐渐地退出，实现国家的城市化，而不是通过资本扩张激进式消灭小农来实现城市化。按照他们的分析，小农经济并不是落后的农业经济，相反仍然有旺盛的生命力，具体表现在中农崛起和老人农业，并以此反驳了提倡激进式者关于小农经济没有人种田和效率低下的攻击。但是只要我们深入分析一下，所谓的中农崛起和老人农业同样存在致命缺陷。首先，所谓的中农并不是一个稳固的阶层，在市场经济大环境下，面对资本力量的冲击，由于农民没有成为一个整体，中农必然不断向两级分化，一小部分成为大农(种田大户、家庭农场主)，绝大部分归于小农。其次，老人农业则不具备持续性，新生代农民工没有从事农业生产甚至农村生活的经历，他们无论从心理、文化上，还是从工作、生活上，实质都脱离了农村，不可能再融入农村社会从事农业生产，这和老一代农民工有根本的区别。实际上大量新生代农民工即使成家以后，也选择在城镇定居，留在农村的越来越只剩下老人。这一代老年农民失去劳动力后，种田确实面临后继乏人的问题。这一方面是由于城市化的大方向规定，另一方面也是农业作为弱势产业留不住大量农民。其三，关于中农和老农的效率，更是存在问题，由于中农的不稳定性，加之单个分散，不可能投入改进农业基础设施建设和技术推广，即使个别微观上效率较高，但整体宏观上效率不可能提高。老人农业则基本上是一种自足自给型农业，除满足家庭所需以外，根本不可能作为提供13亿人口粮食的保证。
提出国家扶持和保护小农，实行渐进式城市化者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小农具备改革进程中避免矛盾突发的稳定器和蓄水池功能。按照这个观点，一方面小农单纯从农业或者单纯从打工都不可获得再生产的基础，只有通过家庭的代际分工，中老年人在家务农、青壮年出外打工两方面结合起来才能获得较为体面的生活，因此，务农收入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虽然越不越不占主要，但仍然必不可少。另一方面，农民进城后，保留农村的土地和住房，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进城失败后没有退路。而中国的实际又不可能为所有进城农民在城市获得体面生活的机会，因此必然有大部分农民要退回农村。中国是农业大国和人口大国，农业人口数量庞大，如果大量农民失去回到农村的退路，将引发的社会危机可想而知。笔者认为，这种分析判断无疑是正确的，也为世界其他国家所证明。但中国为什么没有迅速滑入其他国家的老路，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中国的资本主义是在社会主义的政治经济文化基础上复辟而来，社会主义因素要被消化需要更长的时间，一旦把整个社会主义因素都消化掉了，也难以摆脱与世界其他同类国家一样的命运。如果说小农曾经起到改革发展稳定器和蓄水池的作用，那也不是小农本身的作用，而是社会主义因素的作用，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成果在顽强地发挥力量。说到底就是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条道路斗争，此消彼长的的关系。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社会主义因素已经毁灭殆尽，资本主义因素已经雄视一切，资本的扩张性早已决定，消灭小农是其应有之义，又岂是专家们的理论所能左右。早已一脚踏上资本主义快车道的中国，也将不避免地要走上世界其他国家的发展的老路，只是时间先后、过程长短的区别而已，难道不是这样吗?
因此笔者认为，那种渐进式的城市化发展道路，尽管有其合理的成分，但本质上与中国当前发展的主流相违，因此也是难于赋予实施的。但是，这一观点的提出也无疑会令当政者警惕，不排除部分的吸收，与主流政策相调和，一定程度上减缓城市化激进程度。但是，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所决定，资本主义的城市化就是以牺牲广大农民利益为代价，通过痛苦的过程才得以实现。即使是美国、欧洲、日本这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也莫不如此，都是通过掠夺、屠杀本国和他国劳动人民，通过原始野蛮的资本积累才得以实现今天所谓现代化的辉煌。更不用说后发的资本主义国家，由于没有先发资本主义国家得天独厚的条件，即使牺牲了本国无数农民的利益，至今也爬不出城市化的泥坑。具有13亿人口、8亿农民的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城市化的道路又能如何呢?
201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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