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所着的《21世纪资本论》(Capital in Twenty-first Century)已经在当前理论界、舆论界激起了滔天巨浪,观点纷呈,目不暇接。其中反方最为极端的,可能要数曹长青先生的《从头错到尾的“新资本论”》。肤浅才会导致极端,这是一种规律性的因果关系。下面随便拎出曹文的几个观点,看看能不能印证这一规律。
一、“(马克思的)《资本论》的宗旨就是要解决贫富不均的问题,它不仅主张消灭阶级差别,甚至要消灭私有财产,以此达到人人平等的公正、公义社会。按照这个美丽无比的乌托邦去试验,导致了人类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共产主义。”
一知半解的人才会把马克思的理论理解为要解决贫富不均问题。均贫富的思想自古就有,当代高福利的北欧国家也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贫富不均和共同富裕的问题。马克思理论的科学性在于发现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资本主义必然导致经济危机(贫富不均只是加速经济危机到来的一个重要因素),因而不是一种可持续的制度。所以,资本主义必然要被另一种更合理的可持续的制度替代。直到今天,资本主义社会的每一次经济危机仍在不断为马克思加分!
对于将来会替代资本主义的共产主义制度,以及通向共产主义的道路,马克思并没有画出具体的蓝图。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们根据各自的设计图进行试验,苏联模式失败了,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也失败了。但是寻找新制度试验的失败并不等于旧制度的成功,试验失败的代价也不可能超过一个必然失败的制度所带来的灾难。资本主义引起的两次世界大战都不算残酷,反倒要把“人类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帽子扣到尚未实现的共产主义头上,没点颠倒黑白的胆量,还真做不出来。
如果因为几次试验失败就停止探索,人类可能至今仍没有电灯。当然,失败的教训应认真总结,以使今后的探索沿着代价更小的方向前进。这些道理本不深奥,但是更浅的曹先生不可能懂。
二、“左派关注如何‘分配’财富,右派关注如何‘创造’财富。”
这种说法是个伪命题。“左派”的苏联曾经创造过比“右派”的美国更高的经济增长率,使得全世界知识分子大面积向左转。当今高度关注分配的北欧国家,其国民的富裕生活也不是来自“右派”国家的施舍。这些事实都被曹先生选择性屏蔽了,但他却好意思在自己的文章中鹦鹉学舌地指责皮凯蒂书中的数据有问题。自己眼中有梁木而浑然不觉,却以为别人眼中都有刺。
邓小平在改革开放之初特别关注财富创造,曾提出“猫论”。后来,他又关注分配问题,发现“解决这个问题比解决发展起来的问题还困难。”难道他先右后左?当然不是。按他自己的说法,他从来都是“实事求是派”。
一个经济体在发展初期,主要问题是如何创造财富。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各国的经验已经表明,创造财富并非只有自由放任一途。发展起来后,主要问题就转变为如何分配财富。一个贫富分化严重的社会,必定会爆发经济危机或社会革命,这是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能否认清不同发展阶段的主要问题和找到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靠的不是立场,而是智慧。
三、“像盖茨、乔布斯这类巨富,他们拥有的财富是一个人几辈子、几百辈子也花不完的。但是,他们的创造是多么巨大地改变了整个世界!这还用说吗?这个价值可以计算得出来吗?事实是:他们的贡献无可估量,但他们的财富却可以估量。”
按照右派推崇的有效市场原理,所有市场参与者的贡献都会被金钱正确估量。如果存在无可估量的贡献,那就说明市场无效。真是自打耳光还不自知。
从发明创造的角度看,盖茨、乔布斯的原创性是很有限的。他们至多称得上是资源整合大师,在有生之年通过因缘际会的资源整合技巧为自己积聚了巨额财富,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的资本分布的版图和市场游戏的规则。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这种层次的改变至多算得上是一闪而过的流星。真正能“巨大地改变整个世界”的人,只能是那些通过改变人的世界观而推动人类进步的思想家,如马克思,如爱因斯坦。这些思想家才是人类历史的恒星,他们的贡献才是金钱无法估量的!这还用说吗?
四、“为什么美国左派热捧这本书?因资本主义在全球横扫般的胜利,让向往社会主义的左派们有一种绝望感。”
总算找到了一句不算全错的话。就理论品质来说,皮凯蒂比马克思差得太远,美国左派热捧皮凯蒂,确实反映了某种绝望情绪。但曹先生再次屏蔽了另一半真相:“资本主义在全球横扫般的胜利”到2008年已经划上了句号。自从这次大危机之后,有脑子的右派也开始怀疑资本主义了,只有曹先生这样的一根筋还在为资本主义欢呼。事实上,现在的绝望感是双向的:当人类突然发现自己的历史并没有终结,而下一步何去何从却茫无头绪时,难免会左右彷徨。未来的左右之争,就在于哪一派能为人类找到有前途的出路。这个竞争将在有脑子的学者中展开,现在就以为胜负已决的,例如曹先生之流,实在让人无法寄予厚望。
相关文章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