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黑
文学双月刊《锺山》2011年第五期刊载的王彬彬《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一文,所谈并不是文学话题,而是历史政治话题,其副标题说得很明白,是“关于抗日持久战思想”。应当是有大发现的。
拜读之余,却感到这是一篇“作闲气”的文章,其主旨是要弄明白当年中国“抗日持久战思想”的发明权及其来龙去脉,他的结论大体是这样:
蒋百里、蒋介石、李宗仁等人多次提出了抗日持久战的理念,毛泽东则将这种理念系统化,白崇禧最后将毛泽东的系统化论述浓缩为言简意赅的“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
所以,这篇文章一开头的一句话,因了“持久战思想”发明权的明晰,也就显得更有一层依据了,它说:
于是有1937年的“七·七事变”,于是有中国方面在蒋介石领导下的“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八年抗战。
总之,王彬彬认为,毛泽东关于中国抗日必是持久战的思想,是从蒋百里、蒋介石、李宗仁等人那里来的,他所做的贡献,是做了系统化的论述。
《锺山》有介绍:
王彬彬,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可见,王彬彬是一位具有较高学术地位的人,是指导博士研究生的学习并且给他们打分数的人,他在《锺山》这样有影响的文学双月上发表这篇历史政治研究文章,得出以上的结论,其作用,是有点不同凡响,因为,毛泽东《论持久战》的历史地位太高了,在过去的某种语境里,说到“抗日持久战”的思想,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毛泽东,这下子因了王彬彬的文章,就大不同了,在这个问题上,毛泽东的作用和思想地位只不过有如写作班子里的一位高手,惯能把领导的思想发挥成一篇大文章或一个小册子或一本大书。于是在抗战形势下,毛泽东就把“领导”中国抗战八年的大领导蒋介石的思想发挥成了其名著《论持久战》。若不客气地说,毛泽东不免有“剽窃”之嫌呢。于是,一个新的语境呼之欲出。
我说王彬彬此文是“作闲气”,也就是他在“打抱不平”,他立意要把“抗日战争必是持久战”这一思想的发明权弄清楚,来个“产权明晰”,于是找到了最初的发明人,就是蒋介石,蒋百里,李宗仁,而不是毛泽东。
其实,在日寇进攻面前,中国思考“抗战”这一问题的人,当是朝野皆有,从“将相王侯”,到“渔樵草民”,不知有过多少,其中也就必有“持久战”这种思想,现在要来个“产权明晰”,也算是一种时髦吧。但当然,写历史惯来要对焦“王侯将相”,所以考察一下当时那些最最头面的人物说过一些什么话,也是写史之惯例。我们不必怀疑蒋介石、蒋百里、李宗仁曾经早就有过“持久战”思想的说法以至文章,但一定要据此把“产权”归于他们,不知何以要作这“闲气”?
王彬彬写道:
以持久战、消耗战、全面抗战的方式对付日寇,无论局势如何危难也决不投降,这种战略思想,应该说,蒋介石是在1934年就很明确地提出来了的。面对日本人的步步进逼,1934年秋,蒋介石口述,陈布雷执笔,写成《敌乎?友呼?中日关系之检讨》的长文,该文以徐道邻的名义,先在1935年1月26日至30日的《申报》上连载……
这是王彬彬研究出的蒋介石先生发明“持久战”思想的最早时间。
他又写道:
1938年1月26日,蒋百里在德国柏林写成《速决与持久》,寄国内《大公报》发表……数月后的5月26日至6月3日,毛泽东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上做了《论持久战》的演讲……毛泽东把蒋百里的观点大大细致化了。
那么,发明“抗战持久战”思想的第二位较早的人,就是蒋百里了,他的文章比毛泽东的《论持久战》要早几个月。
这样掰着指头一算,毛泽东不甘拜下风也不行了。
不过,王彬彬既然来给“抗战持久战”思想明晰其产权,对毛泽东《论持久战》想必至少也要翻它几页瞧瞧的。我们跟着也来翻书,不想,不必翻多少,在《论持久战》的开篇《问题的提起》,毛泽东就说到:
还在一九三六年七月十六日,即在西安事变前五个月,卢沟桥事变前十二个月,我同美国记者斯诺先生的谈话中,就已经一般地估计了中日战争的形势,并提出了争取胜利的各种方针。为备忘计,不妨抄录几段如下……
我们看到,所抄录的斯诺《西北印象记》中说到:
中国是一个庞大的国家,就是日本能占领中国一万万至二万万人口的区域,我们离战败还很远。我们仍然有很大的力量同日本作战。中国经济的不统一,不平衡,对于抗日战争反为有利……
毛泽东又指出:
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五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就在它的《关于目前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定》中清楚地指出:……应该看到这一抗战是艰苦的持久战。
王彬彬也许会说,从时间上看,毛泽东及其共产党说这些有关持久战的话,虽然早于蒋百里“在德国柏林写成《速决与持久》,寄国内《大公报》发表”(王彬彬原文没提供何时在《大公报》见报),并不早于蒋介石先生呀,“蒋介石是在1934年就很明确地提出来了的……1934年秋,蒋介石口述,陈布雷执笔,写成《敌乎?友乎?中日关系之检讨》的长文,该文以徐道邻的名义,先在1935年1月26日至30日的《申报》上连载……”。
我们只好再到往前些的地方去找找,看看毛泽东共产党方面有无在“1934年秋”之前,谈到过“抗战持久战”,一查,不幸得很,是有的,上网一查就见:
1934年秋,中共中央以红七军团组成了“中国工农红军抗日先遣队”,7月15日发表了《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宣言》,其中提出五项具体要求,内容就有“动员全国陆海空对日作战”,“武装全国民众”,这不是“全面抗战”的思想吗?不是根于对中日力量对比的考虑的持久战的思想吗?这可比发表于“1935年1月26日至30日”的《敌乎?友乎?中日关系之检讨》要早吧?
更不幸的是,我们在《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之《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1935年12月27日)一文的注释中,看到这样一条:
抗日救国六大纲领即《中国人民对日作战的基本纲领》,是中国共产党在一九三四年四月提出,……纲领包括下列各项条款……
我们看这六条的前三条,也是关于全国全体总动员的,可见也是持久战的思想,要不然,就不必全国全体总动员,只要动员一些军队就行了。这样,这个“一九三四年四月”的时间,比蒋先生与布雷先生合作发表的《敌乎?友乎?》又更早了些。
这样跟在王彬彬后面作“闲气”,虽然有点无聊,但毕竟也发现,王彬彬做出这样重要的“研究成果”并在《锺山》发表,似乎都没有把《毛泽东选集》上这些材料看看,不管你咋样看不起毛泽东,这《毛选》毕竟至少也是历史政治的重要参考资料吧。
从一九三四年、一九三五年,直到一九三七年、一九三八年,国共双方都在思考如何抗战的情况看,当时在思考这个的人,真是很多很多,至少在国共双方的上层核心,在中国知识界,思考与讨论这一问题的人决不在少数,不知多少人曾经讲出过多少深刻的思想和多少精辟的妙语,如何抗战是全国政治思想界的热点。王彬彬先生一定要明晰当时“中国抗日持久战”的发明权以至产权,过于匆忙地将自己此文发表于《锺山》,至少是否嫌性急了一些?
纵观王彬彬先生的这篇文章,其题目《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可算作是他此文的哲思成果,而用“死缠烂打的态度”形容“持久战的态度”,则是他此文的文彩,其余则文字平平,大约是有意要写得平实含蓄,而让读者自己得出“毛泽东有抄袭之嫌”的结论吧。
相关文章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注:配图来自网络无版权标志图像,侵删!
声明: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本站观点——
责任编辑: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