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紧,冷空气杀到了广东。整理秋衣之余,瞄了一下电视新闻,才知道打工者刘汉黄刺杀台商案今天即将宣判。
刘汉黄,这位来自贵州,在广东东莞展明五金制品厂打工的26岁小伙子,于今年6月15日手刃该厂三位台湾高管,并致其中两人死亡。9月7日,该案在东莞开庭审理。法庭上,失去右手的刘汉黄泪流满面,并向死者家属下跪,请求法官判他死刑。在网上,漫天盖地的跟贴,多半倾向于同情刘汉黄,甚至有人认为他是英雄。而电视上的专家则振振有辞说道:无论如何,一个秩序社会需要的是理性和法律,即使你有再多理由可以愤怒,也不能选择杀人这种极端的发泄手段。
看到这里,我回头郑重地告诫我的小孩:“孩子,你不要相信那些专家——他们天天劝人做好人,好自个儿使坏!”
刘汉黄以为离家打工是个不错的开始,结果来到东莞不到一个星期右手就断了;他以为失去右手,至少能换来一笔可观的工伤赔偿,从而解决弟弟的大学学费,回老家开个小店度过余生,结果却身无分文,几近流落街头;他以为法律能支持他的合法权益,结果却被漫长的程序折磨得丧失理智——以上种种,哪里看得到专家口中的“理性和法律”?
于是,杀人成了他所有希望的终点,也只有在被压迫者举起刀的时候,专家们才会跳出来,左一个理性,右一个法律,去拖住反抗的手。其实哪里拖得住。这事是古已有之。床头有本《水浒》,正巧翻到武松杀西门庆、潘金莲一节,却说武松作为阳谷县都头(武装部长),自然比一介打工者更省得法度,他又为何要非刑杀人?
话说武松原本也是携着人证物证通过合法途迳上告的。怎奈何“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官人自不必说”,县官贪图贿赂,回出骨殖并银子来,说道:“武松,你休听外人挑拨你和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不明白,难以对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不可一时造次。”狱吏也帮腔说:“都头,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俱全,方可推问得。”武松读书少,说不过这帮专家,一气之下自己动手把奸夫淫妇杀了(换作要朝,多少也要上访个十年八年,以体现我朝百姓的纯朴善良)。
有意思的是,对武松这等刁民,大宋政府却网开一面:
县官念武松是个义气烈汉,又想他上京去了这一遭,一心要周全他;于是将招状从新做过,写一道申解公文,将这一干人犯解本管东平府申请发落。
东平府陈府尹哀怜武松是个仗义的烈汉,时常差人看觑他。陈府尹把这招稿卷宗都改得轻了,申去省院详审议罪;却使心腹人赍了一封紧要密书星夜投京师来替他干办。那刑部官有和陈文昭好的,把这件事直禀过了省院官,最后仅仅以斗杀西门庆奸夫人命论罪,脊仗四十,刺配二千里外。
至于官方态度如此宽容,民间更不待言。“那上户之家都资助武松银两;也有送酒食钱米与武松的。武松管下的土兵大半相送酒肉不迭。节级牢子都不要他一文钱,倒把酒食与他吃。”
在大宋人看来,非刑杀人,当然不对。但是,如果当权者防民甚于防川,将和平合法的反抗道路堵得死死的,到头来土雍而川决,又能怪谁呢?
到我们这个法制社会,打虎武松只怕人头不保了!君不见专家们大力鼓燥,提醒当局“单纯地顺从群众的要求甚至鼓动群众的欲望是不行的,这可能会把群众的情绪引向非理性”!王-斌-余已成为前鉴,刘汉黄也将步其后尘。这或者就是时代的进步吧。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现在对许多网友却也很同情杀人者。可见官心虽然不古,民心倒还是相通的。戴不戴表是一条分界线,只要不戴表,哪怕跟一千年前的古人都有共同语言,你说怪不怪。
专家们最爱说普世价值,有一条普世价值不知听过没有?“哪里有压力,哪里就有反抗。”这才真正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唐朝发生过“天街踏尽公卿骨”的事,宋朝有武松杀西门庆,就算在西方,也还留下《双城记》中的名言:all these things are to be answer for。我试着翻译成国语,就是:出来行,迟早要还。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债积到一天来还,当然是不可能那么文质彬彬、那么从容平和。有人总是苟责被压迫者,要么就是屁股坐在压迫者一边,要么是历史没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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