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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古集》:36, 关于尧舜的公案

沙黑 · 2014-02-09 ·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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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尧舜的公案

  关于“尧舜”,唐代大儒韩愈在《原道》篇中说,“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扬雄)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

  朱熹所作《中庸章句序》说,“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自是以来,圣圣相传……”,这就是“道统之传”。

  历代“道统”传人,对于传播历史文化传统发挥过他们的积极作用,但他们的思想主张,却又不能等于这一历史文化传统,他们阉割优秀历史文化传统的情况也是有的,鲁迅有过批判(“宋以其道学替金元治心,明以党狱替满清箝口”)。

  我们在韩非子《忠孝》篇中看到,他对于尧舜汤武,竟然发出了非议:

  尧、舜、汤、武,或反君臣之义,乱后世之教者也。尧为人君而君其臣,舜为人臣而臣其君。汤、武为人臣而弑其主,刑其尸。而天下誉之。此天下所以至今不治者也。

  据说,尧在位时就让舜为君治国,而自己让在一旁达二十多年之久,直至去世,这实际上是君臣位置对调了。所谓汤、武弑主,是说诸侯商汤灭天子夏王桀而建商朝、诸侯周武灭天子商王纣而建周朝这两件事情。

  我们从韩非子《五蠹》等篇“当今争于气力”的主张可知,他是要求治国思想适应战国时代的,比起主张以恢复井田制为基础而回到周文王时代,他是实际的,也是进步的,但以上关于尧舜汤武的言论,似乎倒是很落后的了,难道一个朝代,一个君主坏到了夏朝商朝的末世那样,也一定要死死遵照着君臣之礼,而不能实行“汤武革命”的么?这岂不是维护君主专制到了极点?要照这样,君主及其统治集团,真的可以永远地为所欲为而毫无顾忌了。韩非子这一言论,对于“礼”的坚决维护,确实是极端的专制主义,我们无法为他开脱。可以理解的是,他的“因道全法”论,是要仰仗君主实行的,他要避免任何得罪君主的言论,就这一点来说,在理论的彻底性上,他不如孟子。

  然而,思想那样深邃的韩非子,在这个问题上,怎么会死板到如此地步?他在别的文章中不也曾经称颂尧舜的吗?让人不免仍要来探讨一番。

  尧、舜、禹这些人,在孔圣的言论里,是推崇备至的最高典范的君王: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论语·泰伯》)

  尧舜之所以能做到这样,是他们“修己以安百姓”。(《宪问》)

  舜为君,达到了很高境界:“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卫灵公》)

  历史留下的有关资料并不多,因此,我们对孔子如此高度、无以复加的赞叹,实在不能很具体地得到领会,然而,我们也只有相信他自有其依据。

  《家语·六本》记载孔子说,“昔尧治天下之位,犹允恭以持之,克让以接下,是以千岁而益盛,迄今而逾彰。”在《五帝德》中记载孔子说,帝尧“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能降……四海之内,舟舆所及,莫不夷悦。”

  孔门弟子,也是以尧舜禹以至汤武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典范的:

  子夏曰,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论语·颜渊》)

  《家语·王言解》记载孔子说,“昔者帝舜,左禹而右皋陶,不下席而天下治。”《好生》篇记载孔子说,“舜之为君也,其政好生而恶杀,其任授贤而替不肖,德若天地而静虚,化若四时而变物。是以四海承风,畅于异类,凤翔麟至,鸟兽驯德”。《颜回》篇记载颜回说,“昔者,帝舜巧于使民,……不穷其民力……,是以舜无佚民”。《辩乐解》篇记载孔子说,“昔者舜弹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唯修如此,故其兴也勃焉,德如泉流,至于今,王公大人述而弗忘。”

  孔子对于汤、武,自然是赞扬的,对于桀、纣,自然是讨伐的。但孔子似未具体言说尧舜君臣之间那段闹不清的公案,而从以上所引的话看,其中似有些蛛丝蚂迹,如帝尧的“贵而能降”,“克让以接下”。对于“汤武革命”,在《论语》中,言语科的子贡有一句话,“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似乎是一句不同意见的微词,但不能改变“纣之不善”这个大势所趋的结论。子贡此言王充《论衡》当作是孔子的话而加以引用。

  《论语》中似未涉及“汤武革命”,也不谈桀纣这样的反面人物,而在《孔子家语》中对于这方面,则涉及了一些,这可能是孔门弟子编辑这两本书时对材料的选用有所考虑和安排。《家语》孔子说:

  汤、武以谔谔而昌,桀、纣以唯唯而亡。

  夏桀、昆吾,自满而无极,亢意而不节,斩刈黎民如草芥焉,天下讨之如诛匹夫,是以千载而恶著,迄今而不灭。(《六本》)

  殷纣好为北鄙之声,其废也忽焉,至于今,王公大人举以为诫。夫舜起布衣,积德含和,而终以帝;纣为天子,荒淫暴乱,而终以亡。

  武王克殷。(《辩乐解》)

  《家语》论述孔子的历史贡献是:孔子生于衰周,先王典籍错乱无记,而乃论百家之遗记,考正其义,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删《诗》述《书》,定礼理乐,制作《春秋》,赞明《易》道,垂训后嗣,以为法式。其文德著矣。然凡所教诲,束修以上,三千余人。或者天将欲与素王之乎,夫何其盛也。

  孔子评论自己以上这一贡献是“乱而治之,滞而起之”。(《本姓解》)

  孔子给历史定了调子,把尧舜禹以至汤武作为正面人物,把夏桀殷纣作为反面典型,这个调子,定得对不对?应当说是对的,是含有历史的真理性的,所以它才能被数千年沿用下来。

  我们粗粗纵览数十万言的东汉王充《论衡》,就会看到,几乎到处随手就现成地运用“尧舜圣人”这个前提,为论证提供最有力的证据,虽然他清醒明白某种绝对性,“世常以桀纣与尧舜相反,称美则说尧舜,言恶则举桀纣”(《齐世》)。

  对于尧舜传位、“汤武革命”这两件事,《论衡·书虚》篇说,“尧传于舜,舜受为帝。……舜老,亦以传禹。”

  但这个“传”字,意思还不明确,因为《异虚》篇在不同含义上用了这个字眼:“夏亡,传于殷;殷亡,传于周。”

  《语增》篇中讨论周武灭商纣时,到底是儒士们说的兵不血刃,还是史书上说的血流漂杵,举近在眼前的事实说,“汉诛王莽,兵顿昆阳,死者万数;军至渐台,血流没趾”,认为,“周取天下,兵不血刃,非其实也。”

  在《齐世》篇中,王充认为,尧舜禹相传承,高于汤武取代桀纣,“舜承尧,不堕洪业,禹袭舜,不亏大功。其后至汤,举兵伐桀,武王把钺讨纣,无巍巍荡荡之文,而有动兵讨伐之言。”

  接着就讨论到了尧舜是怎么“传”的,举出了“禅让”之说。

  又闻尧舜禅而相让,汤武伐而相夺……

  王充认为:“经有褒增之文,世有空加之言”。但他没有否认尧舜“禅让”之说,他只是说,如果有那样的事,也是那时的情况决定的,不能加以过份美化或绝对化,他说:“尧舜之禅,汤武之诛,皆有天命,非优劣所能为,人事所能成也。使汤武在唐虞,亦禅而不伐,尧舜在殷周,亦诛而不让。”

  王充在《正说》篇之末段又一次议论到尧舜“禅让”之说,只是认为不能润饰太多,以至加上去一些“伪说”就不好了。

  所以,认为自己的著作《论衡》的主旨是“疾虚妄”的王充,对于尧舜“禅让”之说,绕来绕去,没有敢说它不是真的。

  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认为舜是以其六世“微为庶人”的贫贱身份,且其家庭情况很糟,“父顽,母嚚(yin,愚蠢顽固),弟傲”,他连老婆也还没娶不上(“矜”),而得到了大臣的举荐,并经过考验,被尧认可的。先是让他摄政,最终在文祖庙把帝位传了给他,这经过了二十八年之久,所谓尧“辟位二十八年”。这二十八年,分为舜“用事二十年”,“摄行天子政”八年;从舜的这一面说,是“年二十以孝闻,年三十尧举之,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尧崩”。也就是说,舜早就掌权以至掌握局面了,而尧是渐渐让在一边,保持着一个至尊的名义。司马迁之所以没有用“禅让”一词,大约是觉得此词易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很简单的,只要做一个仪式,就“让”出来了,事情不会是这样的,所以他把过程写得尽可能详杂些。这样分成几个阶段的过程,如果说是“禅让”,也让人觉得能成其说,但其实还是不免让人责疑。

  《夏本纪》中说,禹也是要效仿尧舜传位故事的,把权力授给了“益”,但没有成功,最后是他的儿子“启”登上了帝位,但问题不是出在禹的身上,“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洽,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一句“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洽”,反过来说明了舜之佐尧日不浅,先是一个二十年,接着又是一个八年,这时候舜即使想推掉帝位也不能,尧即使想收回帝权同样不能。后人责疑尧舜“禅让”之说,这大约也是一个可攻之处。

  司马迁写尧舜禹的传位,用了一番心思,就传统之说,尽可能写得圆满可信,他能写出禹的传位为何未能重复尧舜故事,可算是慧眼独到、察于秋毫,另外,他也犯不着在尧舜传位的事情上与传统大唱反调,情况已经是或即将是汉武帝“独尊儒术”的时候了。

  关于尧舜之事,非正史的历史传说是不赞成美妙的“禅让”之说的。《史记·五帝本纪》“舜让辟丹朱于南河之南”句之“正义”说,《括地志》故尧城在濮州鄄城县东北十五里。竹书云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又有偃朱故城,在县西北十五里。竹书云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李太白《远别离》诗也记载了非正史的历史传说:

  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或云:尧幽囚,舜野死。 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在《史记·燕召公世家》里,具体写了一场“禅让”的闹剧。

  先是纵横家苏代用一套鬼话使燕王对大臣子之特别尊重,然后是一个叫鹿毛寿的人,说了另一套鬼话,说“人谓尧贤者,以其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有让天下之名而实不失天下”,这样劝燕王哙让国于子之,以博取虚名。燕王哙信其言,将国柄授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听政,顾为臣,国事皆决于子之”。结果,国乱,百姓不安,引起内乱,齐国趁机来攻,燕人无战志,燕王哙死,齐大胜,子之逃亡。又过了二年,燕人拥立了燕昭王。

  这说明着“禅让”之事,不光是上层少数人的事,从国人这一面来说,也是很关注的。《史记》在记载这一事时,于鹿毛寿话中提到一种关于历史的说法:

  或曰,禹荐益,已而以启人为吏,及老,而以启人为不足任乎天下,传之于益。已而启与交党攻益,夺之。天下谓禹名传天下于益,已而实令启自取之。

  “索引”说,这种传说“经传无文,未知所由”。

  但司马迁于行文中记下这一说法,确实给他自己写的《夏本纪》这一“正史”,另外给出了一种想象与责疑的空间。

  “禅让”之说,却有人相信,如《汉书》所载:

  董贤字圣卿,……哀帝立,贤随太子官为郎……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识而问之,……拜为黄门郎,由是始幸……上有酒所(意),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上默然不说,左右皆恐。于是遣闳出,后不得复侍宴。

  若哀帝果真把他的酒话变成事实,则又是一出闹剧了。

  《论语》、《孔子家语》虽无孔子言及尧舜“禅让”之事,但依传统说法,“删《诗》述《书》”是他的重要业绩,《尚书》最初是他据史料编撰而成的,《尚书》所表现的重要观点,当然体现了他的观点,我们从《尚书》字里行间,确实分明地感受到“儒”的气息。

  我们看到,《史记》关于尧舜渊源与传承关系的说法,基本上与《尚书》一致。司马迁不是简单抄袭《尚书》,他增加进去的内容不少,比如,他说,尧崩后,舜给尧守丧三年,然后又不肯就帝位,而远远地跑到“南河之南”去,以避让尧的儿子丹朱,但诸侯们都跟着舜走,而不拥戴丹朱,没办法,舜说,“天也”,于是这才回到都城即位,叫做“而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这个程序,后来大禹也演绎了一回,“帝舜崩,三年丧事毕,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于是遂即天子位”。

  司马迁加进去的这些话,也许并不是他的发明,大体是孔子后学的“完善与发展”。对于这一套令人作呕的东西,司马迁在《燕召公世家》里,其实已借燕王哙“禅让”子之的真实闹剧,讥讽得淋漓尽致。

  我们从《尚书》中看到,在叙述商汤伐夏桀、周武讨殷纣时,充满积极进取的历史精神,“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仲虺之诰》),这是明确主张在正义的前提下,可以向外“兼、攻、取、侮、推、固”,具体说,也就是消灭夏桀的腐朽统治,取而代之。在记叙周武王伐殷纣时,敢于直书“血流漂杵”的战场事实,而无所顾忌,决不像后来学者们润饰历史说周取商是“兵不血刃”。

  读那文字极简拙的《尚书》,无论该书曾经被如何润饰,当历史的兴替或变革之际,一种紧张的空气,仍然会从字里行间袭向我们,血腥味会让我们的心脏突破常律地猛跳几下,那是真实历史给人的感觉。鲁迅小说《狂人日记》写道,“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尽管尧舜“禅让”其实是谎言,先贤所叙的仁君尧舜禹以至汤武的形象,如果尽行抹去,历史岂不唯有一团血腥、一片黑暗?孟子《告子章句下》“人皆可以为尧舜”一句,于人心的鼓励,也应当说是好的。尽管《尚书》之类把那疑点与阴影也涂抹成了无比的光明,历史本身确实应当是立体的多面的。

  孟子的态度,不可不作一考察。

  孟子“言必称尧舜”(《滕文公章句上》),完全同意并承继孔圣。孟子最突出的,大约莫过于他的“革命”思想。在他亲手编定的《孟子》第一篇中,就把“仁义”归结为“与民偕乐”,这样说了还不够,又举出商汤征伐夏桀时的誓师宣言所引用的夏民歌谣,对梁惠王这种人加以警告,说,“《汤誓》曰,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梁惠王章句上》)这可真够厉害的。

  《易经·彖传·革卦》说,“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孔子“赞明《易》道”,赞明者,阐明也,所以,“汤武革命”也可算是孔子的观点。孟子维护“汤武革命”的正义性,坚决荡除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的糊涂观念。齐宣王问,汤放桀、武王伐纣,算不算臣弑君?他马上回答,“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梁惠王章句下》)

  《家语》载孔子说,汤伐桀是“天下讨之”,是“如诛匹夫”,孟子的观点源于此。也源于《礼记》的“如有不由此者,在势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

  君主是不是成了“一夫”的标准是什么?是“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离娄章句上》)。

  所以,孟子认为,“政”的主旨与核心是“民”,失民则失天下。

  “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雀)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离娄章句上》)

  那么,既然舜的政绩得民心,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滕文公章句下》)

  他的弟子咸丘蒙问,听说,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瞽叟(舜父)亦北面而朝之,孔子也说,于是时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也就是人伦乖乱,天下将危,有这话吗?孟子答,否!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尧老而舜摄也。说着又举出《尚书》,那上面说,尧死时,百姓如丧考妣,舜……帅天下诸侯为尧三年丧,这一切说明着舜是继尧之后才为天子的,正如孔子所言,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咸丘蒙说,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万章章句上》)。这就把“舜臣尧”作为一个大谣言给驳斥了。

  孟子接着又回答了弟子万章的疑问:尧以天下与舜,有诸?他的回答仍是以《尚书》之说为本,加以更圆满的发挥,也没有忘记说到舜是如何避让尧子、禹是如何避让舜子的,都没让成,天与民选择了他们,而不选择尧子舜子。总之,孟子坚决维护《尚书》所载尧舜行为的正当性,而屏斥一切在这个问题上的怀疑论与理解得过于简单的“禅让”论。

  孟子说,“天受之,民受之……天与之,人与之”,“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又引用孔子的一句话作了总括:“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万章章句上》)。一就一在天与命上,而落实在民意民心上。这样,孟子对于有疑点的历史作出了圆满的解答。

  本文前面所引韩非子的言论,摆在孟子面前,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尧、舜、汤、武,或反君臣之义,乱后世之教者也。尧为人君而君其臣,舜为人臣而臣其君。汤、武为人臣而弑其主,刑其尸。而天下誉之。此天下所以至今不治者也。

  然而韩非子之意,也是坚决维护“君臣”之礼的。一来,韩非子面对岌岌可危的他的韩国,认为首要的是维护国君的地位与权威,才谈得上别的一切,所以他坚决屏斥那种尧舜“禅让”论与“汤武革命”论;二来,韩非子的理论本来就是讲君主如何以“法、术、势”驾驭国家天下,此一立论的基础与前提就是绝对的君权,如果同意什么“尧舜禅让”与“汤武革命”之说,岂不是将君权置于可轻可危境地,这在他的理论上怎么能行呢?三来,他的老师荀子早就主张要把君权抬到所有等级中至高无上的地位,皇家应当享有最崇高的荣华富贵,是“礼”的第一要义。朱元璋不喜欢孟子,是孟子的“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这类话惹他生气(见吴晗《朱元璋传》),若是见了韩非子这段话,怕倒是要喜欢韩非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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