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帛书甲本:以正治邦,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也哉?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人多智而奇物滋起,法物滋章而盗贼多有。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为也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
【译文】以公正之道治国,以诡奇之道用兵,以道济用天下。我是怎么知道天下事的呢?就是这个道理:国家的禁令、税收越多,国民自然是越来越贫穷;然而民间掌握的国家利器越多而国家越日益昏乱。民间多数人巧智结党(伎:党与也)诡诈的事物就会滋生,法令的日益彰显反而说明危害公共安全的“盗贼”越来越多。所以圣人说“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释文·附说】“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奇正”就是阴阳、有无。“无事”即无执。无执即不执于正奇之一端。老子曰:“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第二十九章)。关尹子曰:“方术之在天下多矣,或尚晦,或尚明,或尚强,或尚弱。执之皆事,不执之皆道。”所以“以无事取天下”就是:以道济天下,无执无失而已。
“以正治国”就是第五章的“天地不仁…圣人不仁”第十章的“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和第七十九章的“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就是“公正”;只有“无为”“不仁”“公正”才能不辨亲疏政令不二,人民才不会有怨气,心才能平静,才不会滋事生非。“以奇用兵”是“辨别”之道,“奇正”就是一翕一张之道,孙子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无事”即不执于事,才能游走于奇正之间,不被物拘。
王弼解释说:“以道治国则国平,以正治国则奇正起也。以无事则能取天下也。上章云,其取天下者常以无事,及其有事,又不足以取天下也。故以正治国则不足以取天下,而以奇用兵也。夫以道治国,崇本以息末;以正治国,立辟以攻末。本不立而末浅,民无所及,故必至于以奇用兵也。”“立辟”即立法。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他把“道”与“奇正”分割开了,这样的“道”就是死东西,道将何在?“奇正”即是阴阳,一阴一阳之谓道。以正治国,以奇用兵,国家太平才能无事,无事以取天下。老子说:“大制不割”即指“奇正”。知正守奇天下太平。
“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甲乙本为:“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此两句话一反一正。国家的禁令、税收越多,国民自然是越来越贫穷;然而民间少数人掌握的国家利器越多而国家则日益昏乱。这里面就有个什么是国家利器的问题。对于权力而言,就是韩非子所说的“奖罚二柄”,对于国家安危而言,就是孙子所说的“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就是兵权。实际上,“国家利器”就是关系到“国计民生”东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中最根本的东西。民间多利器,无非是指能关乎国家经济命脉的行业掌握在民间,大到金融银行,小到柴米油盐。比如“盐”过去叫“官盐”,其“利”如粮食不能过“分”(一斤的利润不能超过分),然而量大如天“利润”如天,如果控制在个人手中,国家还有不混乱的吗?国家的经济命脉都控制在少数人手中,国家的号令还能出“红墙”吗?日本过去的捐款部长花山清五郎就是这种产物,哪个企业捐款多就制定偏向哪个企业的政策,这是什么样的国家呀。还是老子说得好,“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说文解字》伎:与也,党与也;俗用为技巧之技。民间多数人巧智结党营私舞弊,诡诈奇巧的事物就会滋生。法律的条款越是彰显反而说明危害公共安全的“盗贼”越多。这是自然规律,也是社会的必然现象。与前两句联系起来,意思是:国家的禁令越多民众越贫穷,而少数人却掌握了国家的经济命脉,此时的国政会日益昏乱;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两极分化太严重,财富过于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国政难出红墙;在这种形势下,少数人就会巧智结党营私舞弊,制造出诡诈奇巧的事物以从中牟利;国家为了限制这些与国家不利的事,必然明令禁止,只是越禁盗贼越多罢了。老子正是从这种“以奇治国,国家昏乱”中悟到了“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的道理。
所以圣人说“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圣人说的话内容很丰富啊,同道共体吧。
写于2009年9月1日定稿于2013年9月4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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