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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古集》:19,从《五蠹》看韩非

沙黑 · 2014-01-25 ·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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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五蠹》看韩非

  对于韩非子,似乎容易站在“他是对的”与“他是不对的”这样两个极端之间考虑,如何挣破此一绝对主义,确有必要。

  其挣破的方法,别无它途,只有直接阅读韩非子,自己来弄清楚。好比面对汤汤洪水,得有一块站脚之地,哪怕它很小,也会踏实了些,然后再考虑其它。

  我们要从那字里行间,走近韩非子,感受他的时代和他的国家,在精神上接近到这个历史人物,从他的心情,到他的理论,这样,我们就能面对较为活生生的客观情况做出切实的判断。

  一

  《史记》说,“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呼,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秦始皇说这话的时间,大致可定在公元前235年左右。

  东汉哲学家王充,在《论衡》里写下了《非韩》篇,这个写作时间,假设在王充五十岁,则是公元77年,距离秦始皇说那句话,有三百年。王充在其文章中,对于韩非子把儒士列为“蠹”,表示不能同意。

  韩非子这篇《五蠹》,到底是个什么主张?怎么就把圣人之徒列为社会国家之一种“蠹”虫即蛀虫的?

  我们这就不得不拜读韩非子的《五蠹》。粗读下来,韩非子这篇文章,大致有三层意思。一层意思,主张:

  “圣人不期修古,论世之事,因为之备”。

  也就是治国要面对现实与时俱进,不能泥古不化。他认为:

  “上古竞于道德,中古竞于智谋,当今竞于气力”。

  他的这一相当宏观的认识,有多正确且不论,其重点落笔之处是最后一句:“当今争于气力”。也就是说,他认为,在他所处的时代,华夏大小许多诸侯国已经兼并为秦楚韩魏赵燕齐七大国,这七大国仍在激烈的兼并之中,并且秦国有吞并东方六国之势。在这种情况下,要能生存以至发展,全凭实力,反过来说,凭上古、中古的“道德、智谋”来图生存求发展是没有用的。

  他举了两个例子,说,周文王当初只有五百里之地,行仁义而怀西戎,并且就这样得了天下。这是以仁义取得成功的例子。另一例是行仁义而亡国,说,汉江之东有个徐偃王,也有地方五百里,他行仁义,来向他靠拢并且献出土地的国家有三十六个,这似乎也是成功的了,但是,楚文王感到威胁,就举兵前来讨伐,一举灭了徐偃王。韩非子得出结论说:

  “文王行仁义而王天下,偃王行仁义而丧其国。是仁义用于古,而不用于今也。”

  文王是不是仅仅凭着行仁义取得天下的,这在论述中已经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毕竟要有一定实力,周朝才能灭了商朝,不是有周武王伐纣、牧野大战吗?但儒学总是说周文王是行仁义而得天下的,商纣王是不行仁义而失天下的,韩非子只是利用着这一流行的现成说法,至于其片面性,则且置不论。

  另一面,荆楚是以并吞了江汉之间许多小国最后形成了国土之广。这所谓徐偃国,不管是真实有过,还是杜撰,总之可以举例代表着那许多曾经存在过的江汉小国,它们因为实力很小而被楚国并吞了,哪怕是以大行仁义著称的。所以,韩非子的这个论述,在逻辑上立得住脚。对此,王充却有不同看法:

  治国之道,所养有二:一曰养德,二曰养力。养德者,养名高之人,以示能敬贤;养力者,养气力之士,以明能用兵。此所谓文武张设,德力具足者也,事或可以德怀,或可以力摧。外以德自立,内以力自备。慕德者不战而服,犯德者畏兵而却。徐偃王修行仁义,陆地朝者三十六国,强楚闻之,举兵而灭之。此有德守,无力备者也。夫德不可独任以治国,力不可直任以御敌也。韩子之术不养德,偃王之操不任力。二者偏驳,各有不足。以偃王有无力之祸,知韩子必有无德之患。

  王充的主张,是把行仁义与讲实力结合起来,既有“德守”,又有“力备”,各有其用,相得益彰。

  王充之说,读来很好,也是在包括韩非子这样的前人基础上新的认识,但我们也不能说韩非子错了。王充是东汉初年人,面对西汉兴衰的得失,他自觉或不自觉地,是在试着总结和提出治理国家的完备的理论,因此面面俱到兼顾儒法。韩非子是战国末期的人,天下都在为了国家生存而空前地“争于气力”,而且韩非子的国家韩国更是到了危急存亡关头,尤其不能靠着“行仁义”而求生存,可是偏偏仍然有着这样的主张,他不能不大声疾呼而提出匡正的国策。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我们打开《史记》的《六国年表》,以韩非子在秦国遇害之时往前推,四十年间,当是韩非子最重要的生命时光,他作为贵族公子的韩国的情况是很糟糕的,不断遭受着秦国的蚕食吞并,韩非死后的第三年,韩国也就灭亡于秦国,在齐楚燕赵韩魏六国之中是第一个被秦国灭掉的。

  因此,我们该对韩非子“当今争于气力”之说,有充分的了解,而不能说他是错的,甚至都不能以所谓片面性去指责他。这也好比面前本来陈列诸多工具,我们临事只能选取最适用的,而不管其它的在其它方面其它时候多么有用,它们在此时此地是没有用的,乃至应当弃之不顾以免碍事。若真的要以“行仁义”作为国策来救国家,是“以宽缓之政,治急世之民”,这简直就是要让国家坐以待毙以至立即灭亡的瞎闹,万万使不得的。但王充却不这么认为,他说:

  “六国之亡,皆灭於秦兵。六国之兵非不锐,士众之力非不劲也,然而不胜,至於破亡者,强弱不敌,众寡不同,虽明法度,其何益哉?”

  这是说,强弱本来已经悬殊,你在国内再怎么“明法度”以强国,也没有用。

  王充就这样从“强弱不敌”的角度重新提出了问题。如其说来,弱国反正不胜强国,弱国怎么要让自己强起来也没用,结果都一样。

  这情况之下,除了等死之外,简直就没有办法了,“明法度”与“行仁义”应该都不管用。但王充认为,不,“行仁义”是管用的。他举童子面对无敌大力士孟贲的例子说:

  “使童子变孟贲之意,孟贲怒之,童子操刃与孟贲战,童子必不胜,力不如也。孟贲怒,而童子修礼尽敬,孟贲不忍犯也。”

  童子“修礼尽敬”的一套软功夫,或许会让孟贲放过他,从而死里逃生。王充举出魏文侯时代的一件事,来说明他的理论有历史依据:

  “段干木阖门不出,魏文敬之,表式其闾,秦军闻之,卒不攻魏。使魏无干木,秦兵入境,境土危亡。”

  他对此分析说:

  “秦之与魏,孟贲之与童子也。魏有法度,秦必不畏,犹童子操刃,孟贲不避也。其尊士、式贤者之闾,非徒童子修礼尽敬也。夫力少则修德,兵强则奋威。秦以兵强,威无不胜,却军还众,不犯魏境者,贤干木之操,高魏文之礼也。”

  他的结论是:“敬贤,弱国之法度,力少之强助也。”

  王充说的是“鸡蛋不跟石头碰”,或许能有侥幸迷惑了敌人而苟活几天以至再图发展的可能,但从实际上说,以当时岌岌可危的韩国的情况,效法近二百年前的魏文侯而在全国大行尊贤有礼,就能感动、感化以至吓退秦军么?

  如果说弱国明法度以图强,是作生的努力而不怕死得悲壮,那么,王充的主张,则是作死的准备而不怕死得可笑。

  王充认为弱国应当“行仁义”而不是“争气力”,放在韩非子的历史条件下,是无力而且滑稽的。但王充确实说出了弱者的一种丑陋的思维方式,或者说是一种“文化”。

  如果说道家阴柔是内怀刚强暗怀杀机,那么王充主张的这种阴柔,乃是真正的无能,基本上也就是伸着脖子准备挨刀而己。这种思维,并不只属王充一人所有,每当大难临头之际,就会有这种弱者的自欺的侥幸的思维。其试于单个人的情况或许有成功躲过一劫的可能,用于国家生死存亡的事情上,则几乎也就是准备着做亡国奴就是了。

  二

  韩非子《五蠹》篇的第二层意思,是要正确地赏与罚。首先,要认识到当今明君应该“峭其法而严其刑”,为什么呢?在于人性,在于国情。

  从人性来说,比如有个不学好的人,父母之怒,邻人之劝,师长之教,都不听,等到他触法,被当作坏人捉起来,他就晓得怕了,也许就能“变其节,易其行”。这就说明:“民固骄于爱,听于威”。

  韩非子是荀子的学生,跟着荀子研究“帝王之术”,他的同学李斯,就是后来执掌秦国相印而谋害了他的。他们的老师荀子认为,人之本性是:“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逸”。这样原本的人,经过后天人为的改造,也就是经过“伪”,才可能变得好一些:“无伪则性不能自美”。所以,“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这个明于“天人之分”的理论,韩非子继承过来,从人性上说明其“峭法严刑”的必要。韩非说,会有这样一种现象:拿到普通布帛,一般人也不会丢手,但见到百镒黄金,大盗却可能不会伸手。个中原因,正是刑法的作用,“不必害则不释寻常,必害则手不掇百镒”。他由此得出结论说:“赏莫如厚而信,使民利之;罚莫如重而必,使民畏之;法莫如一而固,使民知之。”并且,要做到:“施赏不迁,行诛无赦。誉辅其赏,毁随其罚。则贤不肖俱尽力矣。”

  韩非子所说这一套,王充大约也很难否定。王充所不满于韩非子的,是韩非子一味的只重视这种法治的作用。王充认为:

  “治国犹治身也。治一身,省恩德之行,多伤害之操,则交党疏绝,耻辱至身。推治身以况治国,治国之道当任德也。韩子任刑独以治世,是则治身之人任伤害也。”但王充对韩非子是理解的:“韩子岂不知任德之为善哉?以为世衰事变,民心靡薄,故作法术,专意於刑也。”但是,王充打比喻说:“夫世不乏於德,犹岁不绝於春也。谓世衰难以德治,可谓岁乱不可以春生乎?人君治一国,犹天地生万物。天地不为乱岁去春,人君不以衰世屏德。”

  他们的分歧如此而已,并非截然对立。

  不过,韩非子进一步要说明的问题,在于国情,提出从“当今争于气力”的总体要求出发,明确刑赏劝罚的对象,矛头所指,涉及到了儒士。他指出当时有这样一些问题:

  “以其有功也爵之,而卑其士官也。”(既爵之又卑之)

  “以其耕作也赏之,而少其家业也。”(既赏之又鄙之)

  “以其不收也外之,而高其轻世也。”(既远之又敬之)

  “以其犯禁也罪之,而多其有勇也。”(既惩之又赞之)

  结论是:“毁誉赏罚之所加者相与悖缪也,故法禁坏而民愈乱。”怎样坏与乱?比如:“不事力而衣食,则谓之能。不战功而尊则谓之贤。贤能之行成,而兵弱而地荒矣。人主悦贤能之行,而忘兵弱地荒之祸,则私行立而公利灭矣。”其中最主要的问题在于: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

  “离法者罪,而诸先生以文学取;犯禁者诛,而群侠以私剑养。故法之所非,而君之所取;吏之所诛,上之所养。”“虽有十黄帝不能治也。”

  “故行仁义者非所誉,誉之则害功;工文学者非所用,用之则乱法。”

  “国平养儒侠,难至用介士,所利非所用,所用非所利。”

  “有政如此,则国必乱,主必危矣。”

  韩非子将一切也归结为“礼法”之乱。这个“礼法”,不是死板的古代“礼法”,是适应时势的应有之“礼法”。

  但这些话,王充很不同意,他认为儒术儒士于国有用而不是无用:

  “儒生,礼义也;耕战,饮食也。贵耕战而贱儒生,是弃礼义求饮食也。使礼义废,纲纪败,上下乱而阴阳缪,水旱失时,五谷不登,万民饥死,农不得耕,士不得战也。”

  “国之所以存者,礼义也。民无礼义,倾国危主。今儒者之操,重礼爱义,┅┅人民为善,爱其主上,此亦有益也。”

  显然,王充说得这样重要得可怕的“礼义”,是儒生们死抱着的传家宝,韩非子就不懂得么?韩非子只是强调在“当今争于气力”的情况下,对于“礼义”有新的要求。在《五蠹》一开篇,早就表达过“事因于世而备适于时”的总原则,不能“美尧舜汤武之道于当今之世”。

  但王充所说的一套,之所以那么重要,是因为事关“纲纪”,事关要求人民“爱其主上”,也就是“君君臣臣”的总体秩序的存在,这对于“君主”及其团队来说,确实是须臾离开不得的。不管是帮忙也罢,帮闲也罢,“儒者之操”的主要作用在此。王充坚决反对将儒者列为“蠹”,就是站在这样一种“大局”上看问题的。

  然而韩非子并非有意要与王充所强调的这个总体秩序作对,他只是要求在“当今争于气力”的情况下,“明主”能将国策大力度地从“行仁义”转为“明法度”,以挽救危亡、保国保种。所以,韩非子所提出的主张,也是为了一种“大局”,也是一片忠心。

  这样看来,儒与法,本来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而无根本的利害冲突,“人主”之虑之责,在于如何使用好这两轮与双翼。

  王充的主张讲的是一般性,韩非子的主张讲的是针对性,如果王充与韩非子同在韩国为臣,则政策取向仍当以韩非子为主,而以王充所说作为补充。

  王充站在他的角度,给韩非子一个讥笑,说:

  “使韩子赐食君父之前,不拜而用,肯为之乎?夫拜谒,礼义之效,非益身之实也,然而韩子终不失者,不废礼义以苟益也。”

  他是说,一定的“礼义”无论如何仍是需要的。这就说明,王充对于他的主张与韩非子的主张之间的关系很明白,他只是要对韩非子作出他认为极有必要不可或缺的弥补,他与韩非子的分歧如此而已。

  三

  《五蠹》的第三层意思,重点在抨击“言谈纵横”。为了有力陈述“言谈纵横”的危害,韩非子剑指儒士标榜的“贤、智”这两大优势,来说明那是无用而有害的。先说所标榜的“智”的不可靠与不实用:

  “所谓智者,微妙之言也。微妙之言,上智所难知也。……民无从识之。……慕上知之论,则其于治反矣。故微妙之言,非民务也。”

  再说所标榜的“贤”的不可靠与不实用:

  “所谓贤者,贞信之行也。……人主处制人之势,……虽有田常子罕之臣,不敢欺也。奚待于不欺之士?今贞信之士不盈于十,而境内之官以百数。必任贞信之士,则人不足官。……故明主之道,一法而不求智,固术而不慕信。故法不败而群官无奸诈矣。”

  此番论述,浑化无痕贯彻老子“无为”思想,只有“一法、固术”,才可以真正有为而不至于乱。老子早就说过:“为无为,则无不治”。韩非子的离贤去智,正相当于老子的“绝圣弃智”,这种“一法、固术”的明主,才真是老子所称赞的“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

  无论何年何代,儒士们见了韩非子这种言论,是不会高兴的。于是历来儒者的“批韩”也就在所难免。韩非子坚决认为,凡事一定要致实效而去空言。他用“归谬法”而引出正确结论,说:

  “今境内之民,皆言治,藏商管之法者家有之,而国愈贫,言耕者众,执耒者寡也。”

  “境内皆言兵,藏孙吴之书者家有之,而兵愈弱,言战者多,被甲者少也。”

  不过,韩非子由此又向前推进了一步,就更是要遭到后世儒学的痛骂了:

  “百人事智而一人用力,事智者众则法败,用力者寡则国贫。此世之所以乱也。故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

  否则:“士民纵恣于内,言谈者为势于外,外内称恶,以待强敌,不亦殆乎。”

  看来,韩非子的主张,因为产生于当时战国的严峻环境,有一种很强的战时路线和政策的特点,王充并未一概否定,他主张的“文武张设,德力具足”,是包括了这一面的,但他对于“无书简之文”、“以吏为师”,一定不能接受。儒者们一万次地指出,秦朝就是因为用了法家的这一套,才二世而亡的。

  确实,秦国没有及时调整战时路线政策向着非战时转化,而是“其道不易,其政不改”(贾谊《过秦论》),于是那样迅速而僵硬地倒了下去。

  然而,当人们(比如北宋末年的苏东坡、明末清初的王船山)这样痛骂韩非子时,他们实在也就缺乏了历史的态度。当严峻的战时又来到面前,国家社会仍然会向着韩非子的主张靠拢的。所以,即使是韩非子“偏颇”之处,也仍然有其“合理性”,而不可简单地否定他。

  在以上这样摒弃了所谓“贤、智”,弄清了“士民”(即儒士)的面目与危害之后,韩非子就进入《五蠹》篇的最后一击,揭露“言谈者”,也就是以“言谈纵横”为事业的人们。当时的“纵横”,如韩非所说:

  “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而衡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合纵连横”策略。战国时代最有名的说客是苏秦、张仪。说客苏秦,最后能配带六国相印,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六国赋予他协调六国(齐楚燕赵韩魏)行动的权力,以共同对抗秦国,这就是“合纵”。说客张仪,以与苏秦正好相反相克的策略“连横”取得秦王信任,做了秦相,他的任务就是分化瓦解六国联盟,让他们一一归顺于秦国,他最有名的是让楚怀王上当,把楚国害得不轻,他是楚国的爱国者屈原最痛恨的一个人。

  这“合纵连横”的事情,是当时战国七雄之间的一场旷日持久的外交战,其中充满欺诈与阴谋,也充满天真与上当。韩国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在这样的外交攻守之中,大大小小的苏秦张仪,坐着战国时代的轻便马车,行进在“周道如砥”的平坦大道上,昂昂然穿梭往来于各国之间,而受到隆重接待,于是,纷纭的战国外交成了一种特殊的名利场,策略失误与里通外国,牺牲国家与谋取私利,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

  韩非子站出来,大声疾呼让国家坚决从这种无益有害的外交之中脱身出来,“纵”也罢,“横”也罢,都不要理它。他说:

  “人臣之言衡者,……未见其利也,而亡地乱政矣。人臣之言纵者,……未见其利,而亡地败军矣。……事强则以外权士官于内,救小则以内重求利于外。国利未立,封土厚禄至矣。主上虽卑,人臣尊矣。国地虽削,私家富矣。事成则以权长重,事败则以富退处。”

  这种“人臣”,其实就成了内奸。韩非子指出,最重要的,是把国内的事情办好。他说:

  “治强易为谋,弱乱难为计。故用于秦者,十变而谋希失,用于燕者,一变而计希得。非用于秦者必智,用于燕者必愚也,盖治乱之资异也。”

  他举眼前“周灭于纵,卫亡于衡”的惨痛事例,说:

  “使周卫缓其纵衡之计,而严其境内之治,明其法禁,必其赏罚,尽其地力,以多其积,致其民死,以坚其城守,天下得其地则其利少,攻其国则其伤大,万乘之国,莫敢自顿于坚城之下而使强敌裁其弊也。此必不亡之术也。舍必不亡之术,而道必灭之事,治国者之过也。”

  韩非子的这一见解也就预答了三百多年后王充的疑问:弱小的童子能对付无敌大力士孟贲吗?童子一定要示弱小、不抵抗,方有可能幸免孟贲的打击吗?

  其实,韩非子此言也是有历史依据的,往前推五十年(前284年),燕国以乐毅为上将军,与秦、楚、赵、韩、魏合攻齐国,一直打进齐都临淄,占领齐国达六年之久,然而齐国仍有三座城池坚守到底,这就是聊、莒、即墨。

  总之,至此,韩非子对于“儒”,“侠”,“言谈”这三大蠹,已经说得很清楚。还有二蠹,是“商工游食之民”与“患御”。

  “商工游食之民”,在重耕战的战国年代,不受国家欢迎,地位不高,但到韩非子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今世近习之请行,则官爵可买。官爵可买,则商工不卑也矣。……聚敛倍农而致尊过耕战之士,则耿介之士寡而高价(商贾)之民多矣。”

  非法谋利者贵而耕战立功者贱,这样“乱国之俗”的情况,对于处在战国之中的国家,是不利的。因此,韩非子把“商工游食之民”列为一“蠹”。至于“患御”这样一“蠹”,是指什么?韩非子这样描其行为:

  “积于私门,尽货赂,而用重人之谒,退汗马之劳。”

  “患御”指“近习”,也就是君主或权臣身边的人,他们接受贿赂,为人谋取地位,而使有汗马功劳的人反而不能得到亲近与重用。这种角色,列为国家之“蠹”,不算过份。

  至此,韩非子的“五蠹”之说,我们应该觉得,是言之成理的,他对时代的清醒认识,他对国家的一片赤诚,也是很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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