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之于国家，是一把双刃剑。国家行为体既从中受益，又遭受冲击。小国在全球化浪潮中遭受到的冲击往往比大国大得多。
一国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国家，是民族特质、历史传统和地缘因素共同作用的综合结果。国家一旦建立，将保持强大的韧性和生命力。以民族国家为基本单位的后威斯特伐利亚国际体系结构事实上也有利于小国的生存。近代以来民族国家，尤其小型国家越来越多，而非越来越少，是最为有力的佐证。
在国家生存方面，全球化时代的小国显然获得比前全球化时代更多的安全保障。但在安全之外，小国面临着较为严重的全方位的空洞化压力。
首先是经济空洞。绝大多数小国经济结构残缺，严重缺乏自主性，要么成为避税天堂或国际赌场以吸引资本流入，要么成为某个大国的原材料或农产品供应地，或者依靠特色风光成为旅游目的地，或者维持自给自足，停留在农业时代。总体而言，小国大多以服务业和农业为主，缺乏必需的工业基础，呈现出鲜明的依附性特征，普遍没有独立的经济政策，包括对一国经济至关重要的货币政策。经济空洞化的最典型表现是一些小国甚至直接以美元或者欧元作为通用货币。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国际经济或者大国经济出现波动，小国经济更容易遭受冲击。
其次是文化空洞。小国在历史上有着独特的文化和传统，这些独特恰恰是这些小国作为国家出现的重要原因。然而在全球化时代，西方文化和美国文化席卷全球，大多数小国的文化根基正面临消解。小国精英的西方化进一步恶化了小国的文化空洞。由于国内教育体系相对落后，小国的精英大都前往发达国家接受教育或者培训。一定程度上，这些精英更容易丧失“本土性”，成为意识形态上的“西方人”。
再次是人口空洞。如果对小国人口变迁做分析，不难发现500万以下人口的小国家在全球总人口中的比重在持续下降，主要原因在于小国的人口流出要大于人口流入。一是小国经济规模小，提供的经济机遇有限。当小国居民有更好选择时，往往更愿意前往主要大国生活。二是国土条件限制。小国的国家面积普遍较小，环境条件也较为恶劣。前全球化时代，这些不利于小国人口增长的因素主要在本国内部解决，但全球化时代使得小国居民可以逃离国界限制而寻找全球化解决方案，进而加剧小国人口空心化。人口是国家的根本，人口一旦不可逆地减少，小国的空洞化就会成为必然。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全球化冲击下的小国不可以有大作为。小国领导人若注重提升国家综合实力和政府治理能力，充分利用区位或政策优势，也能在国际舞台和地区政治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总体而言，由于大多数小国缺乏国家正常运行所必需的规模，空有国家之壳，全面空洞化趋势愈加明显。
▲(是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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