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月15日晚,美国共和党在艾奥瓦州举行党团会议,拉开2024年美国总统选举共和党选战序幕。美国共和党籍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以51%的得票率“轻松获胜”。高兴的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得瑟:今天东大股票市场大跌,主要是因为我赢了艾奥瓦州,他们怕惨了。
特朗普在吹嘘,几乎确保代替民主党出战2024的拜登自然不会惯着他的毛病,就特朗普预测美国经济将会崩溃,并希望拜登在任期间股市崩盘的言论,拜登 作出了回应:“他说不想成为下一个赫伯特·胡佛。我告诉他:他已经是胡佛了。”拜登说:“他是唯一一位在四年任期内增加失业而不是就业的总统。”前因是,特朗普此前预测,美国经济将“崩溃”,并表示他希望这在未来一年内发生。特朗普说,“如果会有一场经济崩溃,我希望这发生在未来12个月内,因为我不想成为赫伯特·胡佛。”
拜登今年八十二,值此美国陷入乌克兰和以色列泥潭,党争白热化时刻,由于民主党内无人,拜登24年不得不抖擞精神奋力一战。特朗普今年78,虽然不断被共和党建制派扯后腿,但卷土重来之势已无法阻挡。
两位八旬老汉进入白热化斗争,虽然路线完全不同,但都样都是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只是先要问,之前是谁让美国不再伟大?
谁让美国不再伟大?
我们可以从波音这家公司的变化看到美国的转变轨迹。
波音的成长、壮大、垄断,见证了美国从北美新兴的工业强权到利用两次世界大战,一步步攫取世界霸权的历史。B-17和B-29垄断了二战中的重型轰炸机,柏林、东京为之闻风色变,二战后B-47成为第一架喷气式轰炸机,而著名的B-52战略轰炸机在服役接近60年后,依然是美国空军不可或缺的战略力量。军用是抓手,波音只做军用了不起也就是洛克希德马丁,让波音成为美国文化力量代表的还是二战后大面积兴起的航空商旅。
从707到787,美国霸权延申的地方就有波音飞机出没,在带给全世界便捷快速的商旅行程的同时,也把美国的力量投射过去。美国就是波音,波音就代表美国,历任美国总统不遗余力地为波音站台,不分民主共和两党,而波音对政客的回馈则是慷慨大方的政治献金。
有数据显示,波音对美国国会的和行政部门上的游说花费长年位居前列,而这些还不包括临时性的示好,比如给特朗普的就职典礼,波音就捐过100万美元。这换来的自然是美国政客的力挺,2019年波音737max接连发生重大事故的关键当头,美国运输部长赵小兰坐上一架737 Max 8飞回了华盛顿,用命去挺,也是拼了。至于什么旋转门之类更是司空见惯,驴象通吃。
然而,就算是这么力挺波音,特朗普也不得不亲自下令737MAX停飞,毕竟飞行安全是唯物的,在接连的安全事故下,再不停飞,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仅仅过去了四年,波音又开始出事。毫无疑问,波音的质量体系,美国的工业水准出了大问题。而美国工业的不断败坏,夹杂着党争、去工业化,美国价值观念的不断变化,波音烂了,只是美国烂了的土壤下接下的一颗烂果子而已。
1月5日,阿拉斯加航空的737MAX9起飞后不久就发生机身门塞飞出导致快速失压事件,全球惊讶;而在随后,美联航与阿拉斯加航空开展的对所有737MAX9的隐患排查中,发现多起门塞螺丝松动事件,由此导致美国联邦航空局宣布对737MAX9进行无限期停飞,直到问题解决为止。
民用客机水,就连保障政商高层的专机也出了事,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为了出席达沃斯论坛,他所乘坐的C40要人专机(也即专机版波音737-700)发现氧气系统发生泄露属于“重大隐患”,因此临时更换一架飞机飞回美国。
机组氧气系统出问题,按民航界人士的说法,属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问题,但关键在于,波音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专机又属于保障得特别到位得那一类,就这样还是出了事,逼得布林肯不得不另外换飞机,在波音丑闻频发的当下,就显得特别突兀。压倒骆驼背上稻草算不上,雪上加霜是难免的。
波音出事后,马斯克在X上发布两条推文,第一条是:“您想乘坐 ‘DEI 招聘’优先于您安全的飞机吗?这件事确实正在发生。”第二条是“人们会因DEI而死亡”。DEI是什么?即“多元、公平和包容”之意。着重DEI 招聘,就是要多元化招聘,员工中要包括少数族裔、LGBT群体等。通俗地说,就是招人首先看中是不是“政治正确”,政治正确就上,政治不正确就落聘,新时代的种族主义被包裹成了时髦的政治先锋。
众所周知,DEI是以民主党为代表的美国进步主义左翼看重的核心价值观,作为大本营一直扎根在华盛顿州和伊利诺伊州这样的深蓝州的波音,不可避免的卷入了政治正确大潮中。以政治正确判断一家公司,一个学校,一个项目,一个产业,结果当然只能得出波音737MAX这样危险的产品。
共和党则是另一个极端,备受共和党人推崇的里根崇尚的是“政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政府就是问题本身”,新自由主义浪潮席卷美国,减税、放松政府管制的后果就是,华尔街进一步做大,在金融资本的诱惑下各路势力沆瀣一气。为了降低成本,制造业不断外迁,能外包的非核心部门不断分包。
以著名的波音787为例,是波音首次以全球多国专业厂商共同分摊风险的方式制造的大型飞机。对波音来说,“全球协作”的方式毫无疑问可以控制成本,但是成本控制的背后,则是过度外包后,各地的技术标准不一致带来的风险。还是以787为例,由于超过三分之一的零部件由日本厂商生产,日本媒体自豪地将787称为日本的“准国产机”。日本膨胀的后果就是推出了全国产的MRJ(三菱支线喷气式客机)计划,试图进军二战后从未攻下的喷气式客机领域。结果在项目启动十多年后,于2023年正式宣告取消。
除了市场狭小的原因外,MRJ支线客机在研发测试阶段遭遇了一系列的严重的技术问题,如燃油泄露和电子系统故障等,难以迈过,导致成本飙升(研发经费从预定的1500多亿日元亿美元飙升到一万亿日元)也是其中重要的因素。好学生日本尚且如此,波音外包出去的其他工段质量,可想而知。
金融帝国,但代价是什么?
在当时,波音的做法并没有谁觉得不妥,无非是符合了当时的大潮。还是美国,2000年前后,美国最出名的CEO是通用电气(GE)的杰克韦尔奇,他的事迹是什么?从1981年接任到2001年卸任,在他的任内,二十年间,GE市值从120亿美元,增长到4500亿美元,杰克韦尔奇被吹捧成世界第一CEO,GE被多个权威财经杂志评为全球最有价值的公司。
他做了什么呢,普通经理人学会什么六西格玛原则,其实真正做的是为了满足华尔街的胃口,不断降低成本,做大利润,不断进行金融购并,不断买入诸如八竿子打不着的证券公司、租赁公司、消费者金融公司,电视台等非核心业务,不断削减制造业在集团内占比。
华尔街开心了,杰克韦尔奇获得了名声,GE获得了一段时间的利润(2001年,通用电气金融服务集团在48个国家有24家企业和3700亿美元资产,盈利52亿美元,占通用电气公司总收入的41%),至于什么制造业,什么工厂工人,都是惹人讨厌的低端业务,雇佣又多,利润哪有金融看起来那么光鲜,在集团占比越少越好。
结果在2008年金融危机到来后,GE被重创。股价从2008年1月每股36美元跌至2009年3月每股7美元,最终领导层不得不在2015年宣布“2018年以前基本退出金融业务”的决定。
但这有什么关系,一代经理人的偶像杰克韦尔奇完美的契合了里根们掀起的美国新自由主义的浪潮,他的光芒背后是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从1978年顶峰的1933万人降低到了2022年的1298万人,北美大地无不以从事金融、法律,软件业为荣,波音的所谓工程师的家在一堆堆事故面前更是成为了笑话,从前在制造业企业中通过基础研究、推广创新技术和将创新理论变成现实的投入,这一符合制造业规律的循环,在华尔街的压力下不断瓦解。
只要快的只要马上见效的,在研发和质量上的投资和投入都耗时过于漫长,也无法给股东们带来短期可见的经济利益,一切为了报表好看。为了对标空客A320NEO匆匆上马的737max就是例子,简单修修补补上世纪60年代737飞机的底子,从而降低研发成本,自以为就能对华尔街和股东交代,只是几百条性命成了这一切的代价。
左右与资本,殊途同归
在我们昨天的文章《美国和中国:金融的对与错》中,我们指出了美国金融系统,在为服务美国成为世界性金融帝国这一国家目标上所做出的决策都很对,相关制度也很完善,虽然脱实向虚的代价很大,但这就是金融帝国的选择。
当下美国一方面在高呼”制造业重返美国“,一边将资产价格膨胀推高到史无前例的程度,仿佛在进行左右互搏。根据美联储编制的工业产能(最大产出)指数,2023年10月,美国工业产能总指数同比增长1.5%,其中制造业产能同比增长1.3%,为连续17个月同比正增长。从具体行业来看,计算机和电子产品、电力和燃气公用事业分别增长5.2%和3.5%,采矿业下降0.2%。
然而对比美联储同时公布的工业生产(实际产出)指数,同期工业生产总指数下降0.7%,连续两个月同比下降。其中,制造业下降1.7%,为连续八个月同比负增长。剔除通胀因素和因为芯片法案大兴土木的因素,美国制造业回流的成色可见一斑。在发电,进出口,货运,税收等数据上更是全部下降。
美国产业在坍塌,美国政客在老化,这么老的一群政客,自然意味着与旧有利益格局裹挟的紧密,面对美国产业的坍塌,面对世界局势的反应自然老派而缓慢,相得益彰。特朗普和拜登们成长的黄金岁月,是里根开启了美国走出越战泥潭、走出滞涨的辉煌,对外是利用一切手段打垮了苏联,对内是对资本的自由放纵,一个共和党一个民主党,虽然党派各异,但在涉及资本的立场上其实殊途而同归,极其一致。
特朗普当年上任不到一个月,就签署行政命令,要求美国财政部在120天内提交对银行业监管改变建议的报告。随后,其签署总统备忘录,要求美国劳工部推迟对“Fiduciary Rule”的执行,期限为90天。该规则本来将于2017年4月开始执行。前者被认为是审查改革多德 - 弗兰克金融改革法案(Dodd-Frank financial reform act)的第一步,而后者的暂停执行则是被认为放松了相应的管制。
拜登虽然做了个史无前例的秀,参加了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的罢工,宣称:“华尔街没有建立这个国家,是中产阶级建立了这个国家,而正是工会造就了中产阶级”。但是拜登嘴巴批判华尔街,却在上任后推出了史无前例的经济刺激计划,总额超过五万亿美元。
这么多钱,自然是由华尔街发行承销,协助政府执行如此天文数字的金融计划,华尔街经手的手续费都只能说是前菜,更大的是在金融资本带动下全民加杠杆的美股疯狂(有数据显示美国持有股票账户的人已经达到新高)。而大小政客们也会从中分一杯羹。比如麦康奈尔所在的肯塔基州,龟丞相屹立不倒的关键就是,当了二十年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面子无人能比,慷联邦之慨,满自己之私。
老政客当家,没有大破大立的勇气,想的更多只是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不断修改规则,把更多的资本利益引入政治当中,权钱交易的典型PAC(政治行动委员会)愈发膨胀,对原有捐款额限制反而被废除,搞出了超级PAC(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权钱交易的深度广度再度大幅扩张,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所产生的总费用接近140亿美元,比2008年的17亿美元,十年接近10倍的涨幅,叹为观止。
花了钱,自然需要回报。不管是代表金融资本的华尔街,还是本土工业资本代表科赫集团,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无法无天的行动自由。除非打算彻底自娱自乐,企业永远逃不出华尔街的裹挟。要利润,要报表好看,就要想尽一切办法降低成本。
我们昨天的文中说到”美国这一波资产价格膨胀就带来了资本市场和股市的景气。而这种资本市场的景气也被很多人认为是”经济的景气“,当前有一种更有代表性的观点认为,只要美国的霸权地位不动摇,它就真的可以凭借一直印钞摆脱过去几年的危机再进入新一轮繁荣。
然而,无论何种逻辑,对于美国这个庞大金融帝国战车来说,谁也无法否认现在完全没有在踩刹车的人,两位八旬老汉之前任期都没做到的事,下一个任期能做到吗?如果不能,脱实向虚只会继续加深。至于这是否能让美国再次伟大,只能交给时间来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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