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叙玄奘法师大乘生命观的启示
——东亚生命观研讨会的演讲
浪陶沙
首先应当感谢金铃珠、金芝河两位尊敬的先生的邀请,使我又机缘来参加这次东亚生命观的研讨会,诸上善人聚会,非常荣幸,也非常欢喜。
我想关于生命观的研讨会是一个求“道”的盛会,面对21世纪人类追逐物欲的狂潮、并由此而起的各种纷争动荡的现象,这样的共同求“道”的反思不能不说是难得的登高远望,具有广阔的前瞻性。中国古人有云:道路,道路,有“道”才有路。今之世界已失“道”久矣,也就是说人都失去了眼睛,所以当然陷入歧路或无路可走。在这样的盲目的状况下,各个民族、国家又以各自之己见是非来寻找自己的路,白马说自己跑的路是是,黑马跑的路是非,反之亦然。于是,世间便成了各种文化、习惯、观念、利益相互冲突的场所,大家都来打绳结,绳结越结越多,以至于国家民族之间、同一国家不同的地区之间、个人与个人之间都成了相互地利害的绳结,乃至想解开的时候也不知从何下手了。殊不知,今天的时空已是人类一体的“地球村”的时空,所有国家民族的关系都是相待的,大小、强弱在整体中是自然平等的、没有区别的。所以未来的人类注定必须努力寻求一体的“道”,此“道”之“用”才会彰显为各个民族国家“和而不同”之路。这也是人类未来共同的福祉所系,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可以出外,当然有些国家、民族如果保证能移民去火星那是可以出外的。
我自己今生世缘生起于中国,中国当然是地球的一部分,也由是对这一部分以往关于“道”的探讨有一些名相上的了解,今天就以中国古代唐朝非常著名的玄奘法师的大乘生命观为契入的话头,抛砖引玉,以求各位长老、艺术家、学者们的真知灼见。
我们知道汉民族的精神意识勃兴于春秋时代,在诸子“百家争鸣”的思潮中,诞生了解决世间人伦社会问题的孔子入世思想,即儒家思想;解决人生无限观念的老庄思想,即道家思想,前者是阳,后者是阴;前者在朝,后者在野;前者入世,后者出世;前者名“庙堂文化”,后者名“山林文化”;前者是国家社会伦理的象征,后者是个体生命自由(“天放”)的象征;二者皆是缘起于周朝的“天人合一”思想,儒家立足于东方人文主义社会立场向度;道家立足于个体生命解放的自然精神道体的向度;二者形成汉文化在隋唐以前的互补的观念系统,但二者的互补是完全背反的只离不即的互补,也就是说,此在具体的人性未能在二者间找到一个位格界定的结合点,二者分别从精神意识上相互对抗,失之二项背离。加之儒家思想经董仲舒后异化为追求实用功利主义的价值观的儒术,失却“天命”之旨;道家思想经张角、葛洪异化为追求有形肉身永恒的道术,失却无相自然精神道体的之本,二者皆陷于社会政治功利和肉身功利的混沌中。
印度大乘佛法思想传入后,附于魏晋玄学运动在士大夫中逐渐普及,再经过官、民规模空前的佛教造像运动中下层百姓也逐渐受到形象弘化;这时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类型的义学沙门开始大量出现,渐渐取代了梵僧在汉地的布道作用。特别是印度佛教于隋唐时代经过六、七百年的陶铸,完成了天台宗、华严宗中国佛教一元本体思想的建构,诞生了一种汉文化以往没有的大乘佛法生命观,它标志着印度大乘佛法的“抱养”(以将别人的孩子抱养成自己的孩子来比喻印度大乘佛法的成功汉化。)完成,但仍需最后印证此“孩子”随缘“抱养”却一贯不变的精神血脉,玄奘法师的取经活动以及他一生的行持,正是这一印证的活生生的经典。只有完成了这一印证,“孩子”拿到了在汉地确证无疑的出生证,六祖慧能的顿禅才能喊出众人可以受用的崭新的汉语空间。所以,玄奘法师从精神意义上并不仅仅是一个伟大的历史人物,他已经成为中国大乘佛法生命观永远鲜活的生命载体,乃至是人类探索真正创造性的实践生命无限价值道路上的一座丰碑。
他的史迹我已在文章中叙述得比较多,在这里我想补充的是,以他为代表的中国大乘生命观思想,完全双重同构了儒、道思想的二项背反,即学者而道人,即学问而真理,即事功而道业,即一国而国际,即个人而社会,即入世而出世,即积极勇猛奋励而无为自在解脱,即此岸有限人生于彼岸无限生命;这种此在人生与永在生命本体不二同构的实践在此之前的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人性中是空前的,也就是说玄奘法师是当时出现的秉承中国大乘佛法精神的真正的“新新人类”中典范。
众所周知,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在大乘佛法生命观“开光”以前,其人生的精神意识在儒、道观念中是相互分裂的,一方面积极通过科举入士的个人功利来修、齐、治、平社会功利,但另一方面个人有限生命契于无限宇宙的自由要求又与社会功利形成矛盾,所以,老实求真求善求美的士大夫往往陷于人性尖锐的冲突中。表现突出的就是春秋战国时代的大诗人屈原,他以负石投江的极尽严肃的态度来追问漫漫生命苍茫之途中大道何在?
屈原的生命“天问”终于在印度大乘佛法汉化以后、不仅从观念上得到了圆满的回答,而从实践上找到了圆满答案——这就是另一个知识分子玄奘法师的一生行持。
所以,如果说中国大乘佛法千经万论浩如烟海玄妙至极,不一定人人都有机缘来闻思、领会、契入,更难在生命中受益,但人人都可以比量思维玄奘法师的真实史迹,他一生的躬行是活的中国大乘佛法的注解。
为什么说玄奘法师的人生才是中国大乘佛法的注解,而其他佛教或非佛教的伟人就不是活的注解呢?其实,其他活的注解也很多,只是与玄奘法师相比欠于广大的普世性。比如声誉和影响更大的六祖慧能,他一生的行持事迹脱于相外,不明白禅体的人纵是知道故事也是当传说来听,因为他显的是神迹,常人难以从隐的平易中契入自己的比量思维;其他祖德如道安法师、慧远法师、贤首大师等、或如其他士大夫的大乘佛法实践,如不了解教理及其著作也很难契入。唯有玄奘法师即人乘而道乘、即人人都明白的人籁人生事迹于无上天籁之生命法体的显迹,使中国古代士大夫不仅从精神意识上弥合了儒、道思想的分裂,而且从此在人性实践上完全实证了这一大乘生命观的可操作性,还从感情上普化了平常百姓,不必先明白大乘佛法生命观,但可从玄奘法师的事迹中直接契入这一生命观的活体。总之,人人拈来可契于自己的人生实践,既每日于肉体行持,又每刻于灵魂觉悟;既勇猛精进于世功不辞生死、又解脱于世功之名缚,成就个体生命之无相本体。可见,从精神意义说,玄奘法师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创造性的实践人物,他走出了一条人间的经路,使人类过去、现在、未来继续在此路上出发或行走的生命有了一盏永远不灭的光辉明灯。
那么,今天我们再次授学玄奘法师法身生命教诲的时候,首先应当让生命解脱不同私利之机心,超越一己之我见,一门学问之我见,一国之我见,一种文化之我见,放大心量,以人类生命一体之觉心,在自己一生日常的实践中不畏艰险、一步一个脚印的踏上共同求索人类未来一体 “大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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