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企业的财务人员说:几年来,给他们做业务的好几家银行的客户经理都换了好几个了,原来的客户经理都离职了。他感到很不解,银行的职位也是一岗难求,每年的校园招聘那是万里挑一,怎么说辞就辞了呢?
不管是理解还是不理解,近几年关于银行离职潮的新闻确是不绝于耳。 每当这样的新闻传播开来的时候,就会有人出来辟谣,认为年报中银行员工人数减少属于正常的人员流动, 不存在什么离职潮。真实的情况怎么样呢?据接近银行系统的人透露,银行确实存在人员离职增多的现象,虽然“离职潮”这一说法有些夸大其词,但离职人员不断增加这一趋势无法否认,一些离职人员把自己的离职称之为“逃离银行”,一位在某国有银行工作的员工说,他们一家支行2016年离职了16个人,导致网点因缺人手差点都不能正常营业了,以至于支行行长提出了一个口号“保营业”,意思是保证正常开门营业。一些银行的人力资源部门抱怨说,由于辞职的太多,他们需要加班才能处理完相应的辞职手续。而一些银行职员把离职当成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久而久之还形成了一个惯例,谁辞职了就在网上显摆一下,接受众人们的羡慕和祝福,那分明就是说:哥们,我终于脱离苦海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那么多的人如此决绝地离开了这个曾经光鲜无限的行业?
还记得2015年两会期间,中国建设银行行长张建国说“银行是弱势群体”,当场引得李克强总理和一干代表们哄堂大笑。其实不光他们会笑,社会上有很多人都会笑,认为这个行长不会是说胡话吧,就在此前几年,上届总理明明说银行是垄断行业,怎么一会功夫就变成弱势群体了?“知屋漏者在宇下”,实际上,从事银行工作的人都会理解并认同这个行长的话,他应该是个实在人,说的是实在话,而总理和众代表的大笑,说明他们对金融行业缺乏深刻的了解,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金融行业因过度竞争造成的乱象比比皆是,而操刀金融的人却坚称银行是垄断行业,需要引进民间资本打破银行垄断,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银行早已失去了光鲜,它不仅已经变成了弱势群体,而且潜在着可能引起巨大震荡的危机。逃离银行的人,从表面上看,他们是难以承受这份工作所带来的难以言说的压力:没完没了的任务指标让他们焦心,起早贪黑的单调工作让他们劳身,等级森严的企业文化让他们费神,贫富悬殊的收入分配让他们意冷。而隐匿于背后的,则是商业银行的逐利本性和越来越恶劣的竞争环境所给银行带来的集体焦灼和不安,这种经营的压力和焦灼通过任务指标、劳动盘剥、收入下降、文化溃败等种种方式传导给职员,最终导致大量职员因不堪忍受而选择逃离。
目前中国每一家银行的经营压力都是空前的,银行界也流行着一句话:“银行人不易,且行且珍惜。”可面对每一条大街上那多于米铺的银行同业所带来的压力,任何一个银行人都是很难保持这样一份淡静的,从大的方面讲,“要为股东创造价值”;从小的方面讲,还要养家糊口。为了保持在同业中的竞争地位,银行内部层层加压,总行给分行加压,分行给支行加压,支行给部门加压,部门给职员加压;而银行之间的竞争则每时每刻都硝烟四起,存款要争第一,社会流通中的资金总量是一定的,银行争揽存款的惟一出路就是“挖”,从这个银行挖到另一家银行,资金在银行间来回搬家,天天折腾,而每一次搬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资金都是需要收益的。网上流传着一件事情,深圳一个人在公司里掌管着几千万的资金调度,他炫耀说靠着这些资金,自己把好几家银行的女客户经理睡了。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事实,但这个故事的出现证明中国银行业之间的竞争确实已经到了丧失底线的恶劣程度了。为了“为股东创造价值”,对银行来说,放贷是最便捷的方式和途径,无论经济形势如何,都无法抑制银行放贷的冲动,这种冲动所带来的后果必然是大量不良资产的产生。对于很多银行来说,一方面背负着沉重的坏账,一方面还要继续拓展业务,往往是旧账未清又添新账,这种压力是局外人难以想象的,真正优质的企业,现金流充足,贷款需求少,大的优质企业都设自己的财务公司,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银行的信贷投向与理论上总是存在偏差,因为现实是骨感的,现实中并没有充足的优质项目需要你去信贷投放,有限的资源无法满足银行信贷投放的冲动,所以只有“垒大户”,只有投向风险较高的项目和领域。正因为如此,银行的不良资产一直是居高不下的,上市银行的财务报告中显示的银行坏账有恶化,但攀升的幅度一般都不大,有分析认为2016年银行业全行业不良率在1.76%,基本企稳,可实际的情况恐怕要严重的多,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的银行职员逃离这个行业。这还可以从银行新增贷款上看得出来,2014年金融系统新增人民币贷款9.8万亿元,2015年新增11.72万亿元,2016年新增12.65万亿元,很大一部分坏账实际上被新增贷款稀释掉了,也就是说用较低的不良贷款率掩盖了庞大的不良贷款实际数量。
中国银行业的股份制改造,甚至几大国有银行不惜引进国际战略投资者,本来说的好好的,是为了引进国外金融机构先进的管理经验,提高中国银行的国际竞争力,但实际上除了让国外的所谓战略投资者赚满了腰包之外,就是让中国的银行学会了惟利是图,其他的都没有学会。中国的银行业在助长中国经济泡沫上功不可没,过度放贷维持的繁荣犹如积沙成塔,这种繁荣是不可持续的,是难以持久的,是经不起风浪的冲击的。大量的坏账在积累,再用更大的信贷投放掩盖已产生的坏账,然后再产生新的坏账,然后继续用新增贷款进行稀释,这种自欺人的办法终会难以为继,在某个节点上垮塌下来,击鼓传花就传不下去了。
在整个经济景气指数不乐观的情况下,银行仍旧一路凯歌高奏,新增贷款屡创新高,经营效益日新月异,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银行不是游移于经济体之外的独立存在,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是否意味着对利润的偏执和亢奋?是否意味着对风险的漠视和无觉?“为股东创造价值”是没有错的,但这个价值不应只是每股实现多少净利润,这个价值更应是经营的安全性和持久性,更应是维护经济稳定的社会责任。
“逃离银行”这种现象的出现,实际上是发出的一种比较危险的信号,是敲响的一记警钟,应该引起人们的重视和思考。“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是一种知觉,秋江水冷鸭也会感知得到。自然界中地震前会出现一些动物搬家的奇特现象,因为它们感知到了可能到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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