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闷中国一锅粥”系列之一：
资本“恶作剧”与怨恨情绪
一个奇怪的现象是，在国外碰到中国人，先是寒喧问暖、拉拉家常，谈谈对所在国的观感、印象什么的，但聊着聊着就总会不自觉地谈起国内的社会状况，这个经验百试而不爽。也许身处异域，两相对比，更容易将“中国”在整体上作为一个共同关心的话题来谈论，而不至于一味陷于琐碎的家庭与周遭小事吧。不过，无论对方是怎样的教育程度、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无论他之前的谈话如何温文尔雅、理性而中庸，一旦谈起某些话题，往往就怎么也抑制不住话语之间无处不在的那种怨恨情绪。而所怨恨的，无非是贪腐、买办、私有化、黑金、道德堕落——这些几十年来日益严重的问题。仔细想想倒也难怪，其实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的中国人，都正有着一腔怨气戾天呢。
君不见网络上沸腾的民意么？君不见每日打开中文网页新闻，都是满屏的“鸡飞狗跳”么：大学生自杀、拆迁户自焚；蔬菜有毒、疫苗致命；贪官局长曝香艳日记、物质美女写露骨自白；矿难迭起多少人日夜纠心，房价飆升小百姓辗转难眠。更有甚者，你看那，一边是烟花四月，沪上“世博”嘉年华，一边是“烽火”四起，几处“刀客”屠校园。还有西南罕见大旱暴露三十年左右水利建设欠账，一朝把“包产到户”的小农经济打回到原形；收入分配不公凸显“改开搞”以来资本掠夺罪行，几拳将“先富带后富”的美丽许诺戳穿为谎言。形形色色的社会乱象，以其所显露的种种反差、荒谬、无耻、辛酸，在日日“深入”人心。中华大地就像一锅沸腾的热粥：荒唐事、荒唐言，折腾不尽；辛酸泪、劳碌苦，没有尽头。当此之时，人心之累，怨乱至极！
当初国家权力与资本“主动”结合以“改开搞”，本来宣称是要利用资本来发展经济、“解放生产力”的，结果由于资本天然的掠夺性与唯利是图，在带来所谓“繁荣”与高速增长的周时，也带来环境污染、血汗工厂、假冒伪劣、贫富两极分化等种种问题，但权力以维护投资环境为名竟然一直投鼠忌器，极力袒护现状，常此以往，恐怕终至难以收拾。“邓玉娇”事件所暴露的“招商办主任”与资本大款的狼狈为奸，有力地映证了“官老爷”与“财主老爷”相互勾结，某些时候已经到了怎样的逼良为娼、祸害一方的地步！而在像“暴力拆迁”这类事件中，流氓充资本家打手、警察与政府为房产商开道，公权力很容易就被看作是资本的帮凶！凡此类事件，民意所向往往一边倒，表达着强烈的诉求与呼声，倒是当政者常常进退失据、左顾右盼，结果一步步错失良机、自损信义。
当资本侵犯弱势群体并激起义愤的时候，在强者与弱者对峙的格局下，公权力竟然每每荒谬地声称恪守“中立”；权力担心会破坏投资环境与总体政治气候，个别官僚担心事件扩大会影响自己政治前途，结果就是没能“坚定地”扛起道德与正义的大旗，为百姓“广泛地呛声”，反而屡屡约束媒体、回避矛盾，满足于技术性地处理个别事件、按抚几个当事人，却又怎能抚慰广大群众心中久已积聚的愤闷呢？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当群众利益严重受损，其所渴求的广泛正义又得不到媒体认同与组织关怀时，便爆发着持续不断的“群体性事件”与种种极端行为——屠杀妇幼、围攻政府，舆论屡屡为之哗然，而矛头所向，最终直指“党国”体制。明明是资本作的恶，承担恶名的却是“社会主义”的招牌、共产党的形象；经济问题、劳资矛盾就这样轻易转化成了政治与社会问题、党群矛盾！——这究竟是利用资本，还是被资本利用了呢？
资本是用来购买原材料与劳动力、组织生产从而赚取更多利润的，它实际就是一种控制资源的力量、强者奴役弱者的力量。当资本原则成为经济运转的核心原则时，在与之伴生的崇尚丛林法则、自由竟争的主流意识形态引导下，一切能够变现为资本的东西都会想方设法变现为资本，以期控制资源：不去控制别人就会为别人所控制，沦为弱势群体、困难群众。权力积极“寻租”以求变现为资本，资本也积极渗透以求掌控权力，资本成了权力，权力又成了资本。而对于没有权钱背景的老百姓来说，在憎恨权钱势力的同时，要么通过暴力，掠夺更弱势的群体，要么出卖一切能够出卖的，以获取资本与权力所施舍的资源与福利，否则你就一直在那里“未富”、“待富”着吧。于是我们看到，一方面，不仅某些官员、富人欺压百姓，而且豪强恶霸、地痞流氓也卷土重来。另一方面，普通人除非为权贵代言，当监工、做“买办”，否则，要么是极其廉价地在生产线上当“包身工”，要么是出卖色相、出卖器官，以致出卖名誉、朋友、亲情，无所不用其极，一切都让位于金钱的衡量。这是“拜金主义”当下盛行的总根源，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资本原则不断驱使我们去兽性生存。在“拜金主义”盛行的当下中国，受不到有效监管的权力与资本，于是越坐越大，改革、开放，私有化、市场化，一路挺进，终于就这样搞出了一个“逼良为娼”、社会道德急剧堕落的时代。
面对资本与权力的这种双重败坏，尽管君子大人们天天在喊反贪腐、公平正义、“和谐社会”，一会儿呼吁“官员要有官德和私德”，一会儿又祭起“社会主义荣辱观”的大旗，甚至拉出官员的老婆来培训，一会儿又教训“企业家身上还要流淌道德的血液”，还屡屡拿出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来说事儿。可是这些空对空的道德呼喊，和日复一日的政绩报告一样，生活在现实夹缝中喘息着的老百姓，听到的只是千篇一律的官样文章而已，面对资本的贪婪与权贵的霸道，社会的怨恨情绪正在加速郁积、一触即发。实际上，只要当政者还继续着脱离群众的裸奔路线，继续围绕着“资本”鞍前马后，只关心为“资本落地”创造优良投资环境，只奉行万恶的“唯GDP主义”，在宣传与舆论的策略上不是普遍地为群众喊话、呛声，却只是技术性地、安抚性地处理几起“邓玉娇案”、“赵作海事件”，充其量只能让事件当事人息事宁人、让当事官员受些惩戒，却又怎能抚平社会公众心中郁积已久的怨恨、怎能消除频频出现的社会乱象呢？常此以往，迟早会有别的组织、别的理论、别的媒体来关心群众、发动群众！
毕竟贫富差距还在加速拉大，为富不仁、巧取豪夺还在继续，权钱勾结还在深入腐烂，做买办的还在做买办，搞转基因主粮的还在搞转基因主粮。一刻不停，一毫不减。有些事喊得铺天盖地，惟恐妇孺不知，有些事做得偷偷摸摸，生怕捅破窗户。终于，父母一辈人感叹，以前不明白什么叫资本主义，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以前不明白什么叫阶级压迫，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我们则发现，中学时上历史课不太明白什么叫“买办”、“三座大山”，现在终于全明白了。不是吗？对于80后这一代来说，我们小的时候，上大学还是公费的、工作还是分配的、房子也是单位的、看病差不多是免费的，人民群众基本上还是满意的；而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经历大学收费了、扩招了，目睹国企贱卖了、改制了，工人下岗了，权贵暴富了，普通人看不起病、买不起房了，社会主义的福利全未赶上，资本主义的恶作剧全数碰上了，如今弄得这般怨声载道，真正空前绝后啊，印象深刻啊！
当然与这种“朴素”印象相反，主流们天天讲、反复念，这个理论那个思想，都说如今“特别是”改革开放这三十年以来，我们其实是躬逢盛世了，而且还是“五千年未有之盛世”！早在几年以前，这一“盛世豪言”在网络上就已作为最典型的“网络笑话”不胫而走。表面看起来，我们现在可以用电脑、手机、网络了，有些人还可以买车、买房、买股票了，是啊我们进步了，“三十年前我们连网都不能上嘛”！媒体也天天在欢呼：我们全球化了，我们进入3G时代啦，我们的GDP赶德、超日啦！有那么多光怪陆离、琳琅满目的经济现象为证，可为何当听到“五千年未有之盛世”这样的断语时，扪心自问，大多数老百姓心中仍然如此不是滋味呢？一句话，物质层面建再多的大楼、工厂、高速路，以至放卫星、射飞船，可是贫者愈贫、富者愈富，不公不义、怨乱至极，人心极度不安，何来幸福感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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