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自由经济还是寡头经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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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涌 2006年5月19日 09:41 中国新闻周刊 |
文/薛涌 寡头们喜欢利用垄断权力,倒来倒去挣快钱。这样的经济,即使能够创造短期的繁荣,从长期看也是没有前途的。所以,改革当今面临的挑战,是让更多的人分享经济起飞的红利,防止财富过度集中在少数寡头的手中 有人把当今关于改革的大辩论定为“姓资姓社”之争,我看未必。这场争论,实际上反映着改革所面临的一个严峻的选择:是要小民百姓的经济自由,还是要由既得利益集团所把持的寡头经济? 所谓自由派经济学家代言人张维迎非常坚定地说:“民众可以发泄情绪,这是他们的权利,但学者必须理性,不能被大众情绪左右;政府的政策必须理性,不能被民众的情绪所俘虏。”言下之意,民众所能表达的,只能是“情绪”。民众不具备精英阶层“理性思考”的能力。改革的目标,是“用企业家代替政府官员制定经济政策。”这是一个典型的由市场精英来把持政策制定过程的寡头经济模式。这种模式会给中国带来什么样的前途?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妨追溯一下市场经济的历史。 在世界市场经济史中,13~15世纪的意大利北部城市国家,是个经济奇迹。这些意大利城市,利用各封建王侯之间的争斗获得独立。它们经营城市,就像经营一个超级公司,贸易船队遍布欧亚,财富迅速积累,实力很快超过了周围的封建王侯。曾显赫一时的拜占庭皇帝,由于财政破产,跑到威尼斯借钱。可是,在威尼斯人眼中,这位皇帝不过是一位借钱不还的债务人,于是正当行使自己的债权人权力,将其下了狱,等帝国凑够了赎金,才肯放人。意大利城市国家之气焰,由此可窥一斑。 但是,这些企业经营的国家,权力过度集中在市场精英手里。他们的垄断,最终窒息了城市的活力。在那里,权力全由行会精英们控制。他们彼此通婚,强化家族纽带,形成封闭的小圈子,把持着一个城市的主要贸易。在政治上,也只有进入这个圈子才能获得权力。结果,城市国家内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政治上,都形成了一种自我交易的格局。比如国家要把一块公用的土地拍卖,对土地进行估价的和最后买下这块土地的,常常是一个家族。 这样高度垄断的政治与经济体系,一度给各城市带来了惊人利润。当别人不搞“市场经济”时,他们的生意眼还有相当的优势。但当资本主义经济在其他国家崛起时,他们因为固守原来的既得利益,不能与时俱进,最后在国际竞争中坐失良机。 这时在英格兰,完全不同的变革发生了。14世纪的黑死病后,人口减半,人变得更有价值了。过去的农奴,现在利用统治集团的矛盾,和领主讨价还价:我只愿意付现金地租,不愿意再服传统的劳役。领主不同意,他们就跑到别的地方。最后领主只好投降。由于现金地租是固定的,几代不变,以后人口增长,物价飞涨,地里产的粮食卖得贵,许多农民最后发展成大型的商业化佃户。其土地利润,刺激了农业革命。不要忘记,当时的社会,农业是主要经济部门。农业革命,当然使英国国力大增。最后以英国为代表的民族国家,取代了城市国家成为世界的主宰者。 这段历史告诉我们,意大利的工商寡头垄断了政治和经济权力之后,他们短期可能获得巨额利润,长期则必然衰落。但英格兰的小民百姓从统治阶层争取到了一定的权利后,他们的创造性就会充分发挥出来。权力的下移,导致了国家、社会的强盛。 中国目前的发展,有走向寡头经济的危险。我们的主流经济学家,已经公开提出让企业来代政府进行经济决策。我们有把一个县当成个大公司经营的地方官。我们到处建开发区,说征地就征地。小民百姓几乎没有任何权利抵挡这一切。于是,高楼大厦一栋栋拔地而起,高速公路四通八达。这一由企业来主持规划的新式计划经济,确实相当有效率。 但是,这一切成就,都是建立在丰富低廉的人力资源的基础上的。15年后,中国进入老龄化,人力资源不足,外资跑到别的地方怎么办?那一栋栋高楼大厦,万一空下来怎么办?小民百姓基本的经济利益得不到保障,家庭内部没有积累,无法对下一代进行教育投资、提高人口素质。到时候想提升产业结构,瞄准高端企业,我们哪里找高端的劳动力? 所以,改革当今面临的挑战,是让更多的人分享经济起飞的红利,防止财富过度集中在少数寡头手中,更要防止这些寡头过多地把持资源配置权。小民百姓的利益应该有基本保障,应该在经济决策中扮演日益重要的角色。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建立一个保护每个竞争者的市场体系。中国的改革,才会有后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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