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重庆模式”的兴奋点
沈善增
收到“‘重庆模式’高层研讨会”的邀请函,第一反应是有点突兀。因为对重庆情况的了解,仅止于传媒看到的一些报道,唱红歌、公务员辩论赛与打黑,这些举措都很好,很有现实针对性,很有创意,很得民心,特别是打黑行动,虽然网上看到有各种议论,但我相信整体是大快人心事。然而,如果就在这些举措的基础上要总结出一个“重庆模式”来,我是有些隐忧的,这隐忧,也许是我们经历了十年浩劫的一代人的一种共同的顾虑,担心一种哪怕是很好的经验,被固化为模式,推广开来,即使一时红红火火、轰轰烈烈,也可能“运动”化,成为表面文章,甚至成为祸害,就像《老子》说的“正复为奇,善复为妖”。所以,我希望能事先看到“重庆模式”的有关文章。我从山东济宁出差回来,到家已经11时,打开电脑,看到主办方发来的资料,一口气看了几位学者的文章,已到凌晨两点,感觉很兴奋。我的发言就想说说我看“重庆模式”的兴奋点在哪里。
要说明这个问题,先要简单介绍一下我的话语视角。
现在媒体上在频频使用“话语”与“话语权”这个词,但照我看来,有很多是把“发言权”误认为是“话语权”了。“话语”其实就是指的概念、观念(成熟的观念便是理论)。“话语权”就是观念或理论的影响力。
我看“重庆模式”的话语视角,第一是崇德文化,这是我十多年来,在甄读与细研儒释道经典,撰写《还吾庄子》《还吾老子》《老子走近青年》《孔子原来这么说》《心经摸象》《坛经摸象》的基础上,总结出来的一个话语。在不久前完成的《崇德说》里,我选取中华崇德文化与西方现代崇力文化为样本,进行比较研究,得出农耕文化、生命哲学、人本主义、和谐理念与建设思维,是崇德文化的四大支柱,与之相对,游牧类型文化、制造哲学、神本主义、冲突理念与战争思维,是崇力文化的四大支柱。从崇德文化的话语视角来看,老子提出的“无为而治”不是消极放任,孔子提出的“大同社会”不是虚构的乌托邦,是中国历史上事实存在过推举制族盟社会,今天的人们之所以会认为是虚构的理想社会,是因为今人已经习惯以富庶度作为评价社会的价值标准。而老子与孔子实际是以和谐度作为评价社会的价值标准的。用富庶度还是以和谐度作为理想社会的评价标准,是关乎发展方向的大问题,用富庶度来评价社会,来规定发展方向,在当今世界上好像已经是不言而喻的,而正是这个似乎不成问题的问题,恰恰是当今世界、也必然影响到当今中国的一些严重问题的症结所在。和谐度的评价标准已不为人知,被严重遮蔽了。现在,我在“重庆模式”里看到了。“民生才是硬道理,公正也是生产力”,“才是”,就是唯有,提得好。在“和谐度”与“富庶度”两个标准之间,是不能搞折中的,尤其在和谐度标准被严重遮蔽的当下,有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的作用,一定要旗帜鲜明,这个“才是”是我的兴奋点。为什么我兴奋?因为相对“发展是硬道理”来说,纠正了对“发展”的一种误解,认为发展就是指经济发展,而经济发展就是指GDP的增长速度;特别指明,“发展是硬道理”中的“发展”,是指“民生”事业的发展,是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需求,是提高生产力的目的,所以说,这“才是硬道理”。“重庆模式”提出的“五大重庆”(宜居重庆、畅通重庆、森林重庆、平安重庆、健康重庆)战略,都是从“民生”角度来提出的,说明“民生才是硬道理”不是嘴上说说的好听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重庆“新政”的纲。
邀请函中提到,重庆新政是“行非同寻常之举”,在我看来,岂止是非同寻常,实在是非同小可。为什么这样说?这就要提到我的第二个话语视角,“趋同—崩塌”说与健康型价值。这是上海一个80后的青年沈雄风提出来的。很荣幸,我是他的父亲。但尽管他是我生出来的,我不能把他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所以要特别说明一下。他从复旦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在家研究四年,完成了数理哲学论文《趋同—崩塌》,论证由于“趋同”导致“崩塌”,是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但被当今世界的“崇尚一体化,追求巨大化”的主流话语所遮蔽。全球金融危机,就是由企业巨大化过程中,三次权限趋同形成的文官系统的弊病所造成的。论文出版以后,他觉得有个重要问题还不能很好解决。他发现,人类社会最严重的趋同是价值趋同,但设立一个价值目标,就是要人们来趋同的,不趋同,这个价值目标就显得没有什么价值了。价值目标要吸引人来趋同,趋同又要引起崩塌,这个逻辑怪圈怎么走出来?按一般的思路,就是搞几个系数,在趋同到一定程度时发出预警。这在理论上是可以办到的,尽管非常复杂,如果继续研究的话,他本来也打算这么做。在参观世博会排队期间,他来了灵感,提出了建设健康型价值的解决方案。他的思路是这样的——
首先,他问:为什么价值趋同会引起崩塌?
他发现,我们今天所谓的“价值”,可以分为两大类:排他型价值(零和游戏,我多必你少,非此即彼)与排序型价值(从高分到低分排位,价值从相互比较在顺序中的位置显示出来),往往两者兼而有之。这样的价值趋同,必然引起崩塌,排他性与排序性是导致崩塌的原因。
他进而问:有没有非排他非排序的价值呢?
他找了一下,找到了,最典型的是“健康”。人人都追求健康,但我追求健康不会减少你的健康,你不健康也不会增加我的健康,我的健康与你的健康无从比较,也不必比较,但没有排他、排序的刺激,不会减弱人追求健康的热忱。他把这类价值称之为“健康型价值”。
他进而推出健康型价值系统的三项基本原则:一,追求健康是人与生俱来的基本要求,所以是天赋人权。二,自我实现健康与帮助他人实现健康,就是“善”。自我实现健康要鼓励,帮助他人实现健康要提倡。三,自我减损健康与减损他人健康就是“恶”,自我减损健康要劝诫,减损他人健康要制止。
从此三项基本原则,他认定健康型价值是基础价值。别的价值(如自由、民主、平等、人权等)可以在其基础上衍生,而它不是从其它价值基础上衍生出来的。
与健康型价值相对的一类价值,沈雄风定义为“财富型价值”,从别的价值可以从它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意义上说,它也是基础价值。
因为健康型价值趋同不会引起崩塌,所以,它能够成为普世价值;而财富型价值趋同必然引起崩塌,所以,它不是普世价值。其它的衍生价值,一定要进一步定义是在哪个基础价值上衍生出来的,才能确定它是不是普世价值。
如果他早些日子看到有“健康重庆”的战略目标,也许会早一点触发他产生“建设健康型价值系统”的理念。但从他的推理过程可以看到,“健康重庆”里的“健康”,是“健康”第一次作为城市建设的价值标准来提出,而且,“宜居”、“平安”都属于健康型价值,因为它们都是非排他非排序的价值,我“宜居”、“平安”,不建筑在“宜居”、“平安”的基础上,我的“宜居”、“平安”我自己就能明确感受到,不需要与他人的“宜居”、“平安”去比较,通过排序来确定价值。“森林”、“畅通”也是在健康型价值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价值。所以,“五大重庆”就是建设健康型价值的重庆,这是价值取向上的一个重大转换,是老子、孔子梦寐以求的回归自然的社会,回归人的天性,帮助每个人按照他的天性去生存、发展社会,这怎么不是非同小可,怎么不令人兴奋呢?
最后我要提个建议,“重庆模式”建议改成“重庆理念”。毛泽东主席提出,学习马克思主义要学立场、观点、方法,但立场与方法要重于观点,因为观点不断的在变化,要与时俱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而明确立场,掌握方法,可以举一反三。“模式”是属于观点一类的,“模式”就是印模,可以不断复制,而“理念”属于立场与方法,没有固定的模式,却有长久的效用。我看到的“重庆模式”,实际上是“重庆理念”,感到兴奋的也是“重庆理念”。改革开放的时代需要创新理念,慎提规范化的模式。
附件一:
邀 请 函
敬启者:
薄熙来同志在重庆的“新政”,以民为本,清弊革新,行非同寻常之举,成后来居上之功;首倡并践行“民生才是硬道理,公正也是生产力”的全新执政理念;创造性地提出和实施“五大重庆”(宜居、畅通、森林、平安、健康重庆)战略;重建社会价值规范和核心价值体系,等等,将共产党在和平时期的执政宗旨和使命淋漓尽致地展现于世,即:为百姓谋福祉,为社会开太平,为发展定方向,为政权夯基础。“千日维新”,重庆巨变;百姓雀跃,举国瞩目。应该怎样看待和认识“重庆模式”?海内外议论热烈,亦见仁见智。这无疑关乎未来中国的路径抉择。有鉴于此,我们选择在与重庆有着“君居长江头,我居长江尾”之缘的中国最大经济中心上海,邀请上海、北京、香港等地的著名学者、各界精英贤达,及中共重庆市委政策研究室负责人(及多家媒体记者,共100余人),隆重举行《“重庆模式”高层研讨会》。研讨会兹定于 2010年11月20日 (周六,会期一天)假座上海千禧海鸥大酒店,敬邀您拨冗光临为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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