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之：来自高考作文题里的反讽
今年的高考结束几天了。每年的高考最引起人们关注的，莫过于语文试卷上的作文题。今年也不例外，而且今年的作文题是多年不曾出现过的一幅漫画。之所以作文能引起人们关注，一是因为高考作文题目历来紧跟社会，二是作文题分值最高，三是写作是学生的一项基本功，但也是最让学生感到压力最大，怕写作文。
今年的全国卷语文作文题如下：
从考试结束后社会人士的反映情况看，感觉对这种立意的作文题，批评与认可的声音都很多。一道作文题目，本身就是一种可以由学生去选择立意方向的题目，引起认可与批评都是正常的。
这幅漫画画面比较简单，上下看是左右两个学生，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四个数字、一个巴掌，一个吻。左边那个学生，上边的是数字100加一个吻，下边的是98加一个巴掌;右边的学生，上边的是数字55加一个巴掌，下边的是61加一个吻。对于学生来说，这些不需要特意说明，肯定是指分数和家长对分数的态度了。这个寓意，猜想多数学生是不会搞错的，如果再联想到其它的，比如分数高的学生头发少，分数低的头发多，因而做出其它立意的文章来，当是一种刻意的求异了。
一句话，这幅漫画的寓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写作难度不大，参加高考的学生很容易从某个角度上展开阐述。不过我要强调的是，这样的题目对于已经学习了十二年，年龄在十八岁上下的青年来说，过于简单与肤浅，无非是个要正确看待分数的话题，无非是想把写作方向往“不要过于注重分数，不要苛求分数一点点的下降就责骂，而要对一点点进步就要多鼓励，分数不能作为衡量学习的唯一标准”的路子上引导，而这样的道理又显得多么正确地无懈可击，感觉真是满满的正能量。
考场外，高考这几天也出来了很多新闻，有报道说，某地有一女子骑车想通过被高考家长们堵住的路，被她们拉住头发摔倒不让走。《扬子晚报》报道了这样的两篇，一篇说9日下午还有高考，中午小区有车不停地响警，宿迁两家长持酒瓶把车砸了。一篇说9日扬州大学园植学院大一学生林思佳，在网上晒出一组她高考期间写下的“食谱日记”照片，详细记载了她母亲在去年高考之前60天里的送餐食谱，基本“不重样”。《三湘都市报》6月10日报道，家长陪读租房6年花费10万元，称高考后不知干什么?……
这就是考场外家长们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考出个好成绩的“感人”场景，而里边他们的孩子们却在编作着该如何正确看待分数的作文，我感到这是一幅多么虚伪的，拿着假面具玩的漫画啊。真不是我的故意，原来冲撞了作文题也是一幅漫画的类同了。
在这贫富分化基本完成、阶层基本固化的社会里，高考对于有的学生已经不再重要，有权势的家庭，可以凭权势进入国内不错的大学，也可以到国外去读大学，回国即是高人一等的“海归”，国有企业里当有一位。有钱的家庭，可以凭钱财进入到不错的大学，或者即使不上大学，也可以子承父业，将来接班，年纪轻轻地来当自家公司的老板，也可以移民国外去做个外国公民。而剩下的，只有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家庭的孩子们，还得做着“寒窗苦读，只为一跃跳龙门”的梦想。在这应试教育下，分数不重要吗?太重要了!6月4日《华商报》报道，广西一所中学的一个高三班级悬挂的“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标语走红网络。分数不重要?哪所大学对于普通学生来说，不是凭分数录取呢?
大学已经不是原来的为国家培养人才的殿堂了，现在不过是给个人卖标签，贴标签的加工厂，而这个标签，就是将来应聘工作，走进好单位好公司，找到高薪岗位的通行证和说明书，没有这个标签，就要在底层挣扎苦拼，沦为最简单层次的劳动者，正是这样的残酷现实，做家长的，又能如何不重视分数呢?
学生的成绩好坏，一取决于刻苦努力，二更取决于智力的高低。在高考前，有地方出现了这样的标语，“亮剑出击，谁与争锋”，使人感到这哪里是参加考试，倒像是出征打仗，简单地把高考看成了是赛场上的身体竞技比赛。由此而反映的，还是家长们对孩子们“输不起”的期望。
分数在这样的应试教育下，是没有道理的不重要，非重要不可!谁讲不重要，普通家长和学生们讲不起，只有有权有势家的孩子们才有可以不讲的资格。
我决不是要为重视分数来辩护。
分数能大多数指画出学生们将来的路程，但分数并不能唯一决定学生们的命运。一个人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总会有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路子，无非你官声显赫，他家产万贯，我双手生活。但是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教育，决不该是这样的一个搞法。
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教育，决不该是固化贫富的帮凶，决不该是使普通百姓的孩子看不到希望的高墙，决不该是学生互相倾轧的机器，决不该是制作文凭的工厂。
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教育，应该是普及文化知识的园地，应该是培养各类人才推动国家进步的摇篮，应该是促进全社会整体文明程度提高的泉源，应该是学习与实践相结合的模范。
再回到今年的作文题目上来，这样脱离现实的内容空空的题目，又能考出什么真知灼见呢?无非大道理满篇，可能连学生自己都是不会信自己所写的吧。
说到考试题目，我忽然想到了北宋苏轼参加嘉祐二年(1057)礼部进士考试，考试的试卷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虽然高考与科举没有可比性，但那年苏轼二十一岁，比现在参加高考的学生稍大两三岁，算是同龄人，但同为同龄人，恐怕今天的学子们中也难得能有苏轼活用“三杀三宥”的假典故，以及写出“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的哲理名言的人吧。
现在我们的教育，致使学生只是在为自己而学，我们的师长也在单纯为教而教，能出如此的作文题，也可知出题之人，一是用多年不用的漫画形式跟考生捉迷藏，二是为对付应试出题而应付出题，无关痛痒的题目，何管于民于国有无益处的呢?说到底，还是上下都不过是围着一个分数转而转罢了。
2016年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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