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马先生到了昔日的十里洋场,在外滩和平饭店宴请台商,酒酣耳热之际,请来一支爵士乐队助兴,马先生沉醉在绮靡的旋律中,意乱情迷,很有一点“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的样子。
此情此景,颇值得玩味。
先说和平饭店。
和平饭店的前身,又叫“沙逊大厦”,为旧上海首富,英籍犹太人维克多·沙逊所建。
沙逊左脚残疾,老上海人为他起了个外号“翘脚沙逊”。1923年,沙逊来到上海,靠贩卖鸦片、军火发了大财。二十年代末,他修建了这座高达77米,号称“远东第一楼”的大厦。
在当年的外滩,这座大厦显得霸气侧漏,睥睨群雄。其19米高的墨绿色金字塔形铜顶多年来一直是英国在上海殖民势力的象征,也是上海作为帝国主义“冒险家乐园”的象征,沙逊自己的豪宅和办公室,就在金字塔下的大套间。
与“沙逊大厦”有关的一则轶事是:1934年,当时国民党政府的“中国银行”,为了显示实力,决定在与“沙逊大厦”旁边建一座远高于“沙逊大厦”的“中国银行大楼”。
沙逊醋意大发,以大楼靠近英租界,中国人施工质量不行为由,蛮横要求“中国银行大楼”不得高于“沙逊大厦”。在洋人面前从来直不起腰来的国民党政府不敢违逆帝国主义的“游戏规则”,把官司打到伦敦,还是被迫让步,将原设计的34层大楼砍去一半,比“沙逊大厦”的金字塔尖顶低了30公分。
“沙逊大厦”与一路之隔但矮了一头的“中国银行大厦”比肩而立,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半殖民地”。
再说爵士乐队为马先生演奏的《夜来香》。
在任何意义上,欧美风格、伦巴节奏、舞曲样式的《夜来香》都可以被做为靡靡之音的样板。
《夜来香》1944年诞生于日军占领下的上海,首位演唱者,为著名的日本文化特务李香兰。
李香兰是日本人,但在三、四十年代日本侵华期间,却以中国歌星、电影明星面目出现,她在日本奉天广播电台的“满洲新歌曲”栏目中演唱《满洲姑娘》《海燕》等伪中国歌曲,后又加入伪“满洲电影协会”(即“满映”),在《蜜月快车》《白兰之歌》《支那之夜》等影片中担任女主角,粉饰日本占领下的“满洲”、宣传日本的侵华政策、鼓吹效忠天皇。
1944年,中国人民正在为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而浴血奋战,沦陷区人民在日军铁蹄下饥寒交迫,无数人辗转死于沟壑,《夜来香》却要人们不管这一切,“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著夜来香,闻著夜来香”,所以,这首歌刚一问世,就被认为是麻醉中国人民的精神鸦片而受到抵制。
《夜来香》的旋律颓废、暧昧,展示的是灯红酒绿、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境,也一直被认为是旧上海的标志性歌曲。
再看为马先生助兴的爵士乐队——他们穿着蓝色西服,打着领结,或白发或秃顶,吹着小号、萨克斯,一派半殖民地西崽风格,像极了当年在百乐门舞厅为美国水兵伴奏的乐队。
此处、此景、此乐——马先生是不是觉得自己穿越到了三十年代,找到了“黄金十年”高等华人的感觉?
说起来,马先生这样的国民党精英,无非宋子文、宋美龄一脉,他们除了长着一副华人面孔外,情感、立场都是属于英美的。并且,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势力越强大,他们在中国的地位就越高,就越能找到人上人的感觉。
看样子,马先生是回来寻找他们失去的天堂的,旧中国才是马先生的“乡愁”。从目前的情况看,也很有一些人愿意和他们一起重返天堂。
只是,他们可以回到三十年代的天堂,我们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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