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人人关心切身利益的时代，西藏无人区里的藏羚羊能够吸引上海、北京等大城市里的众多网民、媒体的眼球，实属不易。看上去，中国的环保意识已经大为增强，从关心身边的垃圾、空气、水质、传染病，转而关心遥远地区的野生动物保护，中国的环境保护事业应该大有希望了。然而，问题并非那么简单。我曾经参加过一个著名的环保社团，和不少会员到内蒙沙漠植树，一路乘车住宿，一路高谈阔论。很遗憾，我发现，会员们多数并不知道环境问题的严重性，更不知道其由来，甚至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去了解。很多人是闲着也是闲着，参加一个社团，结识一些人，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动一动，这是一种很好的生活方式。此外，还顺便能够获得一些保护环境崇高感。
那么，该社团的发起人总是环境保护的热心人士吧。看上去当然是。但是，一深入，也不是那么回事。他承认，中国还得工业化，还得先污染后治理，只是要力所能及地注意保护环境，比如垃圾分类、电池回收、不在旅游地乱扔废物等等。我追问：只要追求大房子、精装修、小轿车、高速公路，只要追求高消费的生活方式，难道不是肯定要消耗更多的钢铁、木材、土地、水，肯定要产生巨大的污染吗？从人类的长远利益看，是不是得提倡一种朴素、节约的生活方式呢？这位发起人宽容地不置可否。
带着这种观点来看保护藏羚羊活动，不免有一些腹诽了。实际上，中国的环境保护事业千头万绪，保护藏羚羊远不是最重要的活动。从根本上来说，我们需要提倡一种新的绿色生活方式，朴素、平和、不追求精美、完善，克制欲望，关心他人，追求幸福而不只是快乐，用公共交通，缩短居住和工作地的距离。与这种生活方式相应，是对工业文明和市场经济的深层反思，是对西方文明的深层反思。在反思基础上，使可持续发展真正成为国家发展战略。
遗憾的是，在缺乏这种根本协调的前提下，藏羚羊成了人们倾注环保意识的廉价对象，似乎谁关心藏羚羊，谁就是关心了环境，谁就是人与自然和谐了；反之，谁不关心藏羚羊，谁就是不关心环境，谁就是缺乏爱心。这无疑是藏羚羊事业的成功，但不一定是环保事业的成功。
更值得追问的是，为什么藏羚羊所在地的藏民生活无人关心？为什么大熊猫所在地的农民生活无人关心？难道在人的尊严被忽视的情况下，动物的尊严能够享有优先权吗？我们能不能更关心螺旋下降的工资对工人身心的摧残呢？
我不由得怀疑，这种保护动物的逻辑，其实是迎合西方富人欣赏口味的逻辑。大多数热人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社会动力机制，可能也不见得愿意知道，或者能够知道。但是，我还是要说出这种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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