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是个寻常物
今日与摩罗兄、宋强兄晤谈甚欢。在我接触的人中，摩罗先生是对《中国不高兴》、《中国没有榜样》两本书阅读最认真的，因此，摩罗先生对这两本书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内容涉及诸多方面。回到家，趁着记忆犹新，记下一笔。关于中国的话题，肯定不能避开民主。摩罗先生对于民主有自己的见解，我顺着他的观点，按照我的理解，做一点发挥和补充，就算是掠人之美吧。
摩罗先生认为，民主并非现代西方人流血奋斗得来的东西，民主自古就有，尤其在原始社会，民主更是常态。因此，对于当今世界上各个民族来说，包括中国，在各自的历史上，民主都是存在的。在原始社会，彼此的民主形态大致相同。此后，民主呈现不同的形式。因此，民主不是西方赐予人类的福音，它本身就是全人类共同使用的社会管理工具。也许我的描述有不精确的地方，但大致意思应该没错。
我认为，摩罗先生的这个看法是正确的。人类是群居性的，个体独立与群体生活，是人类生活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强调个体，就是主张自由；强调群体，就是主张民主（从这个意义上说，西方文明把自由、民主变成孪生兄弟，实际上是自相矛盾的）。原始社会由于没有明显的社会等级，群体的重要性往往大于个体，因此，原始社会大都是民主的。如今，在西方人认为“未开化”的原始部落那里，我们依然可以看到广泛而深入的民主方式或民主制度。比方说，被美国人几乎斩尽杀绝的印第安人，他们几千年来实行的都是主要财产的公有制，因此，美国人灭绝印第安人时，印第安人内部的民主程度比美国高得多，甚至比所有西方殖民地国家的民主程度都要高。因此，西方并不拥有民主的发明专利。
摩罗先生还认为，私有制的出现造成社会整体管理的需求，民主随之发生了变化。原始社会属于全体氏族或部落的民主，渐渐成为掌握权力者的少数人的民主。例如古希腊奴隶社会中奴隶主之间的民主，欧洲封建社会中封建领主之间的民主。在这样的社会中，民主并非不存在，只是成为被少数人掌握的工具。我的补充是，在这个转变过程中，私有制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它体现的就是利益。民主如果说是一种权利，从本质上说，就是对于利益分配和掌握的权利。只要指出一个事实，就有助于大家看清真相：西方现代国家在很长时间里，对于拥有民主权利的人，都有财产资格要求，换句话说，穷人没有民主权利。
而且，由于各个民族文化发育程度的差异，民主在这个转变时期，也开始出现形式上的差异。比方说，在中国、两河流域等文字较早形成的地区，成文法将民主权利固定下来。所谓变法，就是对过去民主权利的变革。但是，由于文字的固定作用较强，因此，成文法的变革像它的形成一样，都要经过反复的磨合、酝酿、妥协、碰撞，并不是经常发生。而对于没有文字的民族，例如希腊文明早期，或者征服了罗马帝国的日耳曼人，他们因为没有文字，便没有成文法。决定或决策，只能靠开会争论或讨论。成文法与开会讨论相比，前者是一次性争论完毕，后者是经常性争论，两者各有利弊。到了欧洲中世纪时，宗教教规使得争论被教条彻底代替，文艺复兴某种程度上就是说恢复到古希腊争论的传统。顺便说一下，当一些人说复古倒退都很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文艺复兴恢复千年以前古希腊、古罗马的传统，也是复古倒退？
现代社会人们经常把民主与法制连在一起说，其实，法制就是文字发达民族早期成文法的遗传。其目的是，法律制定的时候可以争论。争论完了，法律确定了，大家就按照法律行事，没必要天天争论。等到法律出现问题了，再通过争论来修改法律。而民主经常是法制不完备的结果，事事争论，天天争论，消耗了巨大的社会财富。当这种民主难以避免的时候，往往说明法律制度有问题，或者是法律制度的规定有问题，或者是法律制度的执行有问题。
摩罗先生还认为，现代西方国家的民主程度的确比很多非西方国家高，对此摩罗先生举了一个例子。古代某民族，当它不富裕的时候，领导者会抢劫本民族成员的财富，当它强大起来，抢劫了本民族外其他民族的很多财富，它会把一部分抢来的财富分给本民族的普通成员。而西方国家就是在世界一体化进程中，最早抢劫其他民族财富的国家，因此，在国家主权的区分下，西方国家内部的公民，分享了国家对外抢劫的成果，具体的体现，就是他们的民主程度比非西方国家高。
摩罗先生的这个观点，与我的某些观点比较一致。但我还是要发挥一下。民主权利说到底就是对于利益的掌握和分配的权利。西方文明从国家到公民，它的理论都造成利益至上，因此，人人都要追求自己的利益，这就形成了强大的民主要求。抛开道德层面，合理的方式是，民众的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充分一致。然而，西方社会的民主要求持续不断，只能说明西方社会的利益掌握和分配始终不合理，或者说它在根本上难以合理。对于中国来说，大众的民主要求是很正常的。中国古代社会相对稳定，说明中国古人在社会整体利益上处理得比西方好。如今，中国沿着西方式的现代化道路前进，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的关系还没有平衡，中国人民主情绪的高涨是必然的。但是，照搬西方的民主制度，并不能解决中国社会整体利益公平合理的问题，因为，西方的现实告诉我们，它要么在利益分配上依然缺乏公正，依然不合理，要么是它的解决方式不适合13亿人口的中国。中国的民主不能照搬西方的模式。
总的来说，民主不是西方恩赐给世界的绝对真理，世界各民族从来都不缺乏民主。民主本质上就是要求利益分配的公平合理。凡是民主呼声强大的地方，基本上可以认定，社会的利益分配出了问题。西方的民主制度只是西方针对他们的现实而制定的。事实上，西方的民主制度连他们内部的公平合理都没有实现，与西方国家具体条件截然不同的国家，照搬西方式的民主制度，解决不了本国内部利益分配如何公平合理的问题。关于这个话题，大家可以期待摩罗先生的文章或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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