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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里什文·森林的春天

普里什文 · 2007-06-22 · 来源: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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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光天影

         别连杰耶芙娜〔别连杰耶芙娜〕指普里什文的妻子叶夫罗辛尼娅?帕夫洛芙娜。突然喊起来:

“去,快去看看湖什么样了!”

我跑了出去,见到了无法再重现的景象,因为这一次湖把它一切最好的给了我,我也就把我最好的给了湖。整个天宇,连同它那一座座城市和村庄、草地、柱廊式大门、普普通通像白浪似的浮云,都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离我们这么近,离人这么近……

我不禁回想起了那春天时节,那时她对我说:“你拿走了我最好的。”我又回想起她在秋天说的话,那时太阳离开了我们,我对太阳大为恼火,买来最大的煤油灯,由着自己的性子扭转了整个生活……

别连杰耶芙娜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说:

“假如我跟以前一样,还是个小姑娘,见到这样的湖,就会跪下来……”

那是春天里气象万千的一天,突然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忍受了如此多的阴沉、严寒、刮风的日子,原来都是为了创造这样的一天所必需的啊……




           杜鹃的第一声啼鸣

一旦见到湖水开冻,水光潋滟,还有什么别的事可想呢?惟有赶紧沿着水边到森林中去,到森林深处的乌索利耶村去,造小船的师傅们都在那里忙活。

我们的右边,紧靠着湖水,是一片参天的古木,传来哗哗的松涛声,左边是一片无法通行的野沼泽林,快要变为大片的沼泽地了。松林里越桔丛生的地方,阳光斑驳中,我们见到一些活动的影子,我抬起头来,猜到那是老鹰在松树间无声地飞来飞去。

“天还是有点冷,可昨天突然什么都开场了,”护林员对我说。

“天亮时候还是相当冷的,”我回答说。

“可就在今天早晨,鸟儿拼命地叫!”

正说着,传来一声鸟叫,我们好容易才听出是杜鹃的第一声啼鸣,那真是拼命地叫,和松涛混成一片。连苍头燕雀那样的小鸟,也不是吟唱,而是拼命叫。整片松林都在拼命叫,无声的是那些大猛禽,只凭越桔丛中斑驳阳光里的影子才能辨认出来,从一个树冠飞到另一个树冠。

第一次绿色的喧嚣

傍晚,西边阳光清艳,但是另一边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天气十分闷热,很难猜测今夜会不会下雷雨。因为闷热,蓝色的狮嘴花盛开,森林里景天花和芳香的草藤花怒放。白桦树叶饱含着清馨的树脂,在晚照中,熠熠发亮。遍地都有稠李①〔稠李〕一种落叶乔木,果实可入药。的幽香;牧人和仙鹤鼓噪喧哗;鳊鱼和鲫鱼悠游追逐。

看到我们这一边映出一大片反光,我们心头一惊:“莫不是我们这儿发生火灾了?”但这不是火灾。一个人生平往往是爱自问的,我们见到这番景象,识别不清,于是就自我反问道:“既然不是火灾,这又能是什么呢?”等到一个大球的圆周终于清晰地显露出来以后,我们才明白过来:这是一轮满月。湖那边的长庚星久久地闪烁着。阔叶林中,微风吹过,初次听到了绿色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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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只夜莺

在河水汇入湖里的地方,有一只大麻在柳丛中忽然叫了一声,这只灰色巨鸟的叫声之大,真像一头至少有河马那样大的身躯的动物。叫声一停,湖里又复沉寂。水面很清洁──轻风吹了一天,把它洗净了。水上稍有一点声音,老远就可以听到。

那大麻喝水,能听得清清楚楚,接着它“咳”地大叫一声,两声,三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停了十来分钟,它又“咳”地大叫起来;常常是叫三声、四声,没有听见过超过六声。

到了乌索利耶,听说一个渔人的独木舟被风浪打翻,他只好抱住朝天的船底在湖上漂。我听了不无害怕,就沿着岸边的阴影处划。我仿佛听到岸上有一只夜莺在啼鸣。远处什么地方,仙鹤昏昏沉沉地叫着。湖上极轻微的声音我们船上都能听得清:赤颈鸭咻咻地叫,潜鸭在打架,后来鸭科动物齐鸣。这儿那儿都常有潜鸟和晨凫把脖子露出水面,仿佛骗人的路标。一条小狗鱼的白肚子和另一条缠住它的大狗鱼的黑脑袋,跃出水面,溅起粉红色的水花。

后来天空布满了云,我找不到一处可以停船的地方,一直往左划去,湖岸已朦胧迷茫。每当大麻叫,我们就数数,这声音真怪,我们总要猜它能叫几回,令人吃惊的是,离两俄里远还能听见这叫声,后来离三俄里远也能听见,甚至七俄里之遥,也始终能够传到我们耳里,同时却已清晰地听到哗山上无数夜莺的啼鸣了。




金 龟 子

稠李花还没有凋谢,早春柳树还没有撒尽种子,花楸却已盛开,苹果和锦鸡儿花也已绽蕾舒萼,彼此你追我赶,春天一到便竞相开放,争红斗妍。

金龟子蜂拥而出了。

清晨湖面一片宁静,漂满了开花草木的种子。我划船出行,船迹久远不散,好像湖上一条路。野鸭所停之处,涟漪成圈,鱼儿把头甩出水面,形成一个小洞。

森林和湖水拥抱

我来到湖岸上,欣赏饱含树脂的树叶的香气。地上横着一棵大松树,树身上的枝杈以及梢头都砍得精光,树枝就堆在旁边,它上面又堆着山杨和赤杨带枯叶的树枝,全部杂乱积聚在一起,这些树木的受损肢体,一面腐烂,一面发出十分好闻的香气,使过往动物无不奇怪,它们怎么还能活着,甚至死到临头,还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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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眼睛

傍晚时风停了,白桦树上的嫩叶纹丝不动。哗山下面的路上总有人或步行,或赶车,不知到哪儿去。旁边一条沙土小路上,我看见一个孩子小巧的脚印,可爱极了,要不是怕人见笑,我真会去吻一吻……

一帮人在山下路上赶车,说着闲话,他们的话声冲到静静的水面上,也总是清楚地传到哗山上。几乎每辆大车旁边都有一匹马驹跑着。

终于都安静下来了,从河流汇入湖里的地方,可以听清七俄里之外大麻的叫声。

后来有一个村妇带着小男孩到湖边来洗衣服,那孩子撩起小衫,想往湖水里撒尿,这时,那女人在水边说的话就像在我们身边说的一样清楚。她对孩子说:

“你干什么,作孽啊,往母亲眼睛里……”

她是不是认为湖是大地母亲的眼睛呢?

每逢有这种事,我总要问别连杰耶芙娜如何看法。

“母亲当然是指大地,”她说道,“以后人家还会把这件事拉到人的身上,要是那女人日后眼睛疼,村里人就会说,大概是因为她的孩子往湖水里撒过尿。”

别连杰伊人的古代祭祀已不复存在,对于大地母亲的眼睛充满诗意的看法已转变为全人类的文化,而他们自己所留下的只有迷信。

在这百花飘香的夜里,令人难以入眠,大地母亲的眼睛一宿未合。

******

普里什文是一位自然的歌手,是一个真正“按照心灵的吩咐”来生活的人,而心灵的自由是创造的源泉。他内心对大自然充满了真挚的情感,认为“大自然中每一个新的一天,都是大地上还从未有过的一天”,所以他并不刻意寻找自然与众不同的美,而要在“一切平凡之物中寻找某种新的非凡之物”“企图深化对我周围邻近的日常现象的领悟”。所以他的语言朴实无华,却富有诗意;他的散文如叙家常,却能写尽自然的迷人魅力。他信笔写来,依稀可辨的小径、百草馥郁的森林、浅吟低唱的泉水、呼朋引伴的黄鹂,一切都有着自己的生活,一切都闪着诗意的光芒,让人读来顿时忘却人世的喧嚣,精神得到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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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资料

从某时候以来,我开始对自己身边的生活感兴趣,我也就用不着长途跋涉去追寻非凡之物了。原来那诱人的非凡之物就在近处,在我身边,我特别喜欢每天对那日常的有趣现象写起日记式的笔记来。

我所做的,不过是像那些喜爱森林中或草地上的花儿的人一样:选花,摘花,然后带走。一朵花儿脱离了自己的环境,被置于人的家里,就有了在原地所没有的新意,这一点已为人所知了。被带回家的花儿说着另一种话,这也不是我的所为,而是早已如此了。无论选花和猜测它们的意思是多么困难,但是不是我自己,而是花儿本身在说话,或自言自语,或同花束中别的花儿交谈。
良心的微笑[前苏联]普里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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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我们好像觉得,如果是鸟,那它们就多半在飞,如果是扁角鹿或老虎,那么它们就在不停地跑,跳。实际上鸟是停着的时候比飞的时候多,老虎懒得很,扁角鹿不停地吃草,只是嘴唇在动。人们也是这样。我们想,人生中充满了爱,而当我们问问自己和别人——谁有多少时候在爱,却原来竟是那么少!请看,我们也是多么懒惰啊!
一年四季(节选)

 

〔苏〕普里什文

 

普里什文(1873—1954),苏联著名散文家。生于一个商人家庭。散文集以《大自然的日历》、《叶芹草》和《林中水滴》等为代表。

一年四季千变万化,其实除了春、夏、秋、冬以外,世界上再没有更准确的分法了。

 

自然晴雨表

 

一会儿细雨蒙蒙,一会儿太阳当空。我拍摄下了我那条小河,不料把一只脚弄湿了,正要在蚂蚁做窝的土丘上坐下来(这是冬天的习惯),猛然发现蚂蚁都爬出来了,一个挤一个,黑压压的一群,待在那里,不知要等待什么东西呢,还是要在开始工作以前醒醒头脑。大寒的前几天,天气也很温暖,我们奇怪为什么不见蚂蚁,为什么白桦还没有流汁水。后来夜里温度降到零下十八度,我们才明白:白桦和蚂蚁从结冻的土地上,都猜到了天会转冷。而现在,大地解冻了,白桦就流出了汁水,蚂蚁也爬出来了。

 

最初的小溪

 

我听见一只鸟儿发出鸽子般的“咕咕”叫声,轻轻地飞了起来,我就跑去找狗,想证明一下,是不是山鹬和来了。但是肯达安静地跑着。我于是回来欣赏泛滥的雪融的水,可路上又听见还是那个鸽子般“咕咕”叫的声音,并且一再一再地听见了。我拿定了主意,再听见这响声时,不走了。于是慢慢地,这响声变得连续不断起来,而我也终于明白,这是在不知什么地方的雪底下,有一条极小的溪水在轻轻地歌唱。我就是喜欢这样在走路的时候,谛听那些小溪的水声,从它们的声音上诧异地认出各种生物来。

 

亮晶晶的水珠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青鸟和交喙鸟同声歌唱。雪地上结的冰壳宛如玻璃,从滑雪板下面发出裂帛声飞溅开去。小白桦树林衬着黑暗的云杉树林的背景,在阳光下幻成粉红色。太阳在铁皮屋顶上开了一条山区冰河似的,水像在真正的冰河中一样从那里流动着,因此冰河便渐渐往后面退缩,而冰河和屋檐之间的那部分晒热的铁皮却愈来愈扩大,露出原来的颜色。细小的水流从暖热的屋顶上倾注到挂在阴冷处的冰柱上。那水接触到冰柱以后,就冻住了,因此早上的时候,冰柱就从上头开始变粗起来。当太阳抹过屋顶,照到冰柱上的时候,严寒消失了,冰河里的水就顺着冰柱跑下来,金色的水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滴着。城里各处屋檐上都一样,黄昏前都滴着金色的有趣的水珠。

背阳的地方还不到黄昏时,早就变冷了,虽然屋顶上的冰河仍然后退着,水还在冰柱上流,有些水珠却毕竟在阴影处的冰柱的末尾上冰结住,并且愈结愈多。冰柱到黄昏开始往长里长了。而翌日,又复艳阳天,冰河又复向后通,冰住早上往粗里 长,晚上往长里长,每天见粗,每天见长。

 

春装

 

再要不了几天,过那么一个星期,大自然便会用奇花异草,青葱的苔藓,细嫩的缘菌,把森林中这满目败落的景象掩盖起来了。看着大自然一年两度细心打扮自己形容慌悴、恹恹待死的骨胳,着实令人感动:它第一次在春天,用百花来掩盖,免得我们再看见,第二次在秋天,用雪来掩盖。

榛子树和赤杨树还在开花,金色的花穗现在还被小鸟惹得飘下蒙蒙花粉来,但是毕竟物换星移,这些花穗虽还活着,灯时光却已过去了。现在满目都是星星一般的蓝色的小花儿,娇俏妩媚,令人叹赏,偶尔也会遇见瑞香,一样有惊人的美色。

林道上的冰融化了,畜粪露了出来,数不尽的种子仿佛嗅到了粪香,从云杉球果和松球果里飞到了它的身上。

 

稠李凋谢了

 

白色的花瓣纷纷落在牛蒡、荨麻和各种各样绿草上,那是稿李凋谢了。接骨木和它下面的草莓却盛开起花来,铃兰的些花苞也开放了,白杨树的褐色叶子变成了嫩绿色,燕麦苗像绿衣小兵一般散布在黑色的田野上。沼泽里的薹草高高地站立青,在黑魆魆的深渊里投下了绿色的影子,一些小甲虫在黑色的水中飞快地转着圈子,浅蓝色的晴蜒从一个绿茵茵的薹草岛上飞到另一个岛上。

我在荨麻从中的发白的小径上走着,荨麻的气味重得使我浑身发痒。成了家的鸫鸟们惊叫着把凶恶的乌鸦赶开了自己的窝,赶得老远老远。一切都是很有趣的:数不清的动物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说明着大地上的和谐的生命运动。
杨花

 

找拍摄白杨树上的鞭毛虫,它们正把杨花纷纷撒落下来。蜜蜂儿迎着太阳顶风飞着,犹如飞絮一般。你简直分辨不出,那是飞絮,还是蜜蜂,是植物种子飘落下来求生呢,还是昆虫在飞寻猎物。

静悄悄的,杨花蒙蒙飞舞,一夜之间就铺满了各处道路和小河湾,看去好像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我不禁回想起了一片密密的白杨树林,那儿飘落的白絮足有一厚层。我们曾把它点上了火,火势就在密林中猛散开来,使一切都变成了黑色。

杨花纷飞,这是春天里的大事。这时候夜莺纵情歌唱,杜鹃和黄鹂一声声啼啭,夏天的鹪鹩也已试起歌喉了。

每一回,每一年春天,杨花漫天飘飞的时候,我心里总有说不出的忧伤:白杨种子的浪费,好像竟比鱼在产卵时的浪费更加大,这使我难受而不安。

在老的白杨树降白絮的时候,小的却把肉桂色的童装换为翠绿色的丽服:就像农村里的姑娘,在过年过节串门游玩的时候,时而这么打扮,时而那么打扮一样。

人的身上有大自然的全部因素:只要人有意,便可以和他身外所存在的一切互相呼应。

就说这根被风吹拆下来的白杨树枝吧,它的遭遇多么使我们感动:它躺在地下林道的车辙里,身上不只一天地忍受着车轮的重压却仍然活着,长出白絮,让风给吹走,带它的种子去播种……

拖拉机耕地,不能机耕的地方用马来耕;分垄播种机播种,不能机播的地方用筐子照老法子来播,这些操作的细节令人看不胜看……

雨过后,炎热的太阳把森林变成了一座暖房,里面充满了正在生长和腐烂的植物的醉人芳香:生长着的是白桦的叶芽和纤茸的春草,腐烂的是别有一种香味的去岁的黄叶。旧干草、麦秆以及长过草的浅黄色的土墩上,都生出了芊绵的碧草。白桦的花穗也已绿了。白杨树上仿佛小毛虫般的种子飘落着,往一切东西上面挂着。就在不久以前,去岁硬毛草的又高又浓又密的圆锥花序,还高高地兀立着,摇来摆去,不知吓走了多少兔子和小鸟。白杨的小毛虫落到它身上,却把它折断了,接着新的绿草又把它覆盖了起来。不过这不是很快的,那黄色的老骨骼还长久地披着绿衣,长着新春的绿色的身体。

第三天,风来散播白杨的种子了。大地不倦地要着愈来愈多的种子。微风轻轻送来,飘落的白杨种子越来越多。整个大地都被白杨的小毛虫爬满了。尽管落下的种子有千千万,而且只有其中的少数才能生长,却毕竟一露头就会成为蓊茸的小白杨树林,连兔子在途中遇上都会绕道而过。

小白杨之间很快会展开一场斗争:树根争地盘,树枝争阳光。因而人就把它们疏伐一遍。长到一人来高时,兔子开始来啃它的树皮吃。好容易一片爱阳光的白杨树林长成,那爱阴影的云杉却又来到它的帷幕下面,胆怯地贴在它的身边,慢慢地长过它的头顶,终于用自己的阴影绝灭了爱阳光的不停地抖动着叶子的树木……

当白杨林整片死亡,在它原来地方长成的云杉林中西伯利亚狂风呼啸的时候,却会有一棵白杨侥幸地留存在附近的空地上,树上有许多洞和节子,啄木鸟来凿洞,椋鸟、野鸽子、小青鸟却来居住,松鼠、貂常来造访。等到这棵大树倒下,冬天时候附近的兔子便来吃树皮,而吃这些兔子的,则是狐狸:这里成了禽兽的俱乐部,整个森林世界都像这棵白杨一样,彼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应该描绘出来。

我竞倦于看这一番播种了,因为我是人,我生活在悲伤和喜悦的经常交替之中。现在我已疲乏,我不需要这白杨,这春天,现在我仿佛感到,连我的“我”也溶解在疼痛里,就连疼痛也消失了,——什么都不存在了。我默默地坐在老树桩上,把头捂在手里,把眼盯在地上,白杨的小毛虫落了我一身,也毫不在意。无所谓坏的,无所谓好的……我之存在,像一颗撒满白杨种子的老树桩的延续。

但是我休息过来了,惊讶地从异常欢愉的安谧之海中恍然苏醒,环视了四周,重新看到了一切,为一切而欣喜。

 

第一只虾

 

雷声隆隆,雨下个不休,太阳在雨中露脸,一条宽大的虹从天的这边伸到那边。这时候稠李开放了,一丛丛的野醋栗欹斜水面,也转绿了。第一只虾是从一个洞中探出头来,微微动了一下触须。
春天的转变

 

白天,空中的一个高处挂着“猫尾巴”,另一个高处云团浮沉,有如一大队数不尽的船只。我们真不知道天会刮旋风,还是逆旋风。

到了傍晚,才都明显起来:正是在今天傍晚,梦寐以求的转变开始了,没有打扮的春天要转变为万物翠绿的春天了。

我们到一片野生的森林中去侦察。云杉和白桦之间的上墩上残留着枯黄的芦苇,使我们回想起春天和秋天的时候,这片森林该是如何密不透光,无法穿越的。我们是喜欢这种密林的,因为这里空气温暖宜人,万物春意深浓。突然近旁水光闪一一闪,原来那是涅尔河,我们欢欣若狂,矸奔了河岸去,仿佛一下子到了另一个气候温暖的国度,那里生活沸腾,沼泽上的百鸟争鸣不休,大鹬、沙锥发着情,好像小神马在阴暗下来的空中驰骋,野乌鸡呼唤着伴侣,白鹤几乎就在我们的身边发出喇叭般的信号;总之,这儿的一切都是我们所喜爱的,连野鸭也敢落在我们对面的澄清的水中。人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既没有鸟笛声,也没有发动机的嘟嘟声。

就在这个时刻,春天的转变开始了,万物苗长,百花争艳。

 

柳兰

 

转眼夏天到了,在森林的阴凉处,散发着像瓷一样白的“夜美女”的醉人芳香,而在树桩旁边的向阳地方,伫立着我们森林中的丰姿英俊的美男子——柳兰。

 

河上舞会

 

黄睡莲在朝阳初升时就开放了,白睡莲要到十点钟左右才开放。当所有的白睡莲各各争奇炫巧的时候,河上舞会开始了。

 

旱天

 

大旱仍没有完。小河干透了,只留一些原来被水冲倒、可以当桥过河的树木,猎人追索野鸭时走出米的小路也还留在岸上,沙地上却有鸟兽的新鲜足印,它们是照老例到这儿来喝水的。它们一定能在什么地方的小深水坑里找到水喝的。

 

小白杨感到冷

 

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云杉树林的边上聚集着颜色深浅不一 的幼小的白杨树,一棵挨着一棵,密密匝匝,似乎它们在云杉林中感到冷,伸到林边来晒太阳取暖。这真像我们农村里的人,也常出来坐在墙根上台上,晒太阳取暖。

 

落叶期

 

茂密的云杉林中出来一只兔子,走到白桦树下,有见一片大空地,就停下了。它不敢径直走到空地对面去,只顺着空地的边,从一棵白桦到另一棵白桦绕过去。但在中途又停下来,侧耳细听着……要是在森林中怕这怕那的,那么在树叶飘落,窃窃私语的时候,就最好别去。那兔子一边听,一边老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窃窃私语,偷偷地走近来。当然,胆小的兔子也可以鼓起勇气,不去回头看,但这里往往有另外的情况:你倒不害怕,不受落叶的欺骗,可是恰恰这时有个东西,趁机悄悄地从后面把你一口咬住。

 

降落伞

 

连蟋蟀也听不见草丛中有自己同伴的声音,它只轻轻地叫着。在这样宁静的时候,被参天的云杉团团围住的白桦树上,一张黄叶慢慢地飘落下来。连白杨树叶都纹丝不动的宁静时候,白桦树叶却飘了下来。这张树叶的动作,仿佛引起了万物的注意,所有云杉、白桦、松树,连同所有阔叶、针叶、树枝,甚至灌木丛和灌木丛下的青草,都十分惊异,并且问:“在这样宁静的时候,那树叶怎么会落下来呢?”我顺从了万物的一致要求,想弄清那树叶是不是自己飘落下来。我走过去看个究竟。不,树叶不是自己飘落下来的,原来是一只蜘蛛,想降到地面上来,便摘下了它,作了降落伞:那小蜘蛛就乘着这张叶子降了下来。

 

星星般的初雪

 

昨天晚上没来由飘下了几片雪花,仿佛是从星星上飘下来的,它们落在地上,被电灯一照,也像星星一般烁亮。到早晨,那雪花变得非常娇柔:轻轻一吹,便不见了。但是要看兔子的新足印,也满够了。我们一去,便轰起了免子。

今天来到莫斯科,一眼发现马路上也有星星一般的初雪,而且那样轻,麻雀落在上面,一会儿又飞起的时候,它的翅膀上便飘下一大堆星星来,而马路上不见了那些星星以后,便露出一块黑斑,老远可以看见。

 

森林中的树木

 

一片皑皑白雪。森林中万籁俱寂,异常温暖,只怕雪都要融化了。树木被雪裹住,云杉垂下了沉重的巨爪,白桦屈膝弯身,有的甚至把头低到地上,形成了交织如网的拱门。树木就像人一样:云杉在无论怎样的压力下面,没有一棵会弯腰屈膝,除非折断完事,但是白桦,却动辄就低头哈腰。云杉高耸着上部枝叶,傲然屹立,白桦却在哭泣。

在下了雪的静谧的森林中,戴雪的树木姿态万千,神情飞动,你不禁要问:“它们为什么互不说话,难道见我怕羞吗?”雪花落下来了,才仿佛听见籁籁声,似乎那奇异的身影在喁喁私语。

 

人的宝藏

 

峡谷里的森林下层既潮湿,又同地窖一样阴暗,你好不容易从这黑魆魆的深渊中出来,穿过被蛇麻草缠住身的赤杨树和荨麻,到了奇花烂熳,蝴蝶蹁跹,树浪环绕的草地上。这时候,你才确确实实地知道,才以整个身心理解到,这周围有多么大的不曾取走的财富,圣约翰节①前夜人人想觅宝发财,在这财富前面简直微不足道。你蓦然想起了那些宝藏以后,反会因为人的想象力的贫乏和某种浅薄而感到吃惊。睁开眼睛看着吧,没有被人取走的财富毫不神秘地聚在你的眼下。它们不是在哪儿地下,就在你的眼下:你就去取吧!你满心欢喜,站在它们面前,奇怪人为什么还不伸手去取这实在的财富,取这真正的幸福。说出来吧,给人指明吧,但是怎么说好呢,免得人家百般地称赞你,说都是因为你独具慧眼的缘故,反而把全部幸福都糟蹋了。

(潘安荣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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