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小姐与贾先生的罗曼史
甄小姐长得那个美哟！不知阁下读过曹植先生的《洛神赋》没有？读过？那咱们之间的交流就容易多了。没有读过？读不懂？哎呀呀，那可怎么办？要不．．．．．．．要不咱们也来个文译白好了，就来个文译白吧，反正现在都时兴这个。甄小姐长得啥样呢？论形体，有如受惊的大雁展翅而起般轻盈，有如遨游在水中的神龙般柔美。仿佛月亮上飘浮的薄云，恰似北风中飞舞的雪花。这样讲不知您是否可以接受？可以？那咱们接着形容这妞儿：远远望去，皎美如绚烂朝霞托出的一轮旭日，鲜艳如绿波中涌出的一朵红莲。不肥不瘦，不高不矮，两个削肩膀，一握杨柳腰。细长的脖子秀丽无比，雪白的酥胸令人销魂。不喷法国香水自然芬芳袭人，不施韩国霜露自然肌肤滋润。更兼长发飘逸，蛾眉入鬓，红唇性感，皓齿迷人。无事则媚眼乱抛，见人则一脸傻笑。艳丽之中透出娴雅，举止得体而无俗气。待人和蔼，接谈如饮甘醇；衣着前卫，可与明星媲美。身着巴黎时装，耳垂祖母绿坠，腕上金链毫光闪闪，胸前项链熠熠生辉。脚蹬名牌皮鞋，腰系超短罗裙，两块屁股一扭一扭，令同样傻的男人不由自主想入非非。
甄小姐既然有此丽质，父母当然寄予厚望。但世上往往很难有十全十美之事。正如大多数有着漂亮脸蛋的女孩子一样，众目睽睽和啧啧称赞早已将她那颗和常人一样平凡的脑袋塞得满满的，哪里还装得下之乎也者，ABCD，XYZ之类的知识！因此我们看到学习成绩好的漂亮女孩简直凤毛麟角般稀少。需要声明的是，我这里绝非暗示考入北大清华的女孩子全都是现代嫫母。绝不是的。在我们周围的人群中，极美和极丑的女孩子都是少数，大多数还是相貌平平者。应该说前二者都是不幸的，长相美的尤甚。譬如我们大家都熟知的二句成语：“自古红颜多薄命”，“家有丑妻乃无价之宝”。如果说前面一句是悲叹，后面一句却是宽慰。就历史而言，我们耳熟能详的多是妲己被杀，褒姒被掳，昭君出塞，杨妃自缢之类的故事。丑女虽也不幸，横死的却不多。流传的大多是好事，如齐宣王王后无盐，梁鸿妻孟光，诸葛亮妻黄氏，朱元璋皇后马大脚等等。近代也有，不说大家也知道。孰优孰劣，再明白不过了。甄小姐学习成绩虽然不好，却丝毫不影响她进重点大学。现而今，钱这个东西竟比孙大圣还要神通广大。她父亲是做官的，做官就得捞钱，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做官也有讲究，官太大纪委盯得紧收益大风险也大，官太小只能零敲碎打顶多闹个小康，处长应该说是捞钱最稳妥最实惠的职务。甄小姐的父亲正好是位处长，于是乎轻而易举地进了该省一所名牌大学。勉强读到大二，学习没见长进，绯闻却传出不少。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爹只好冒险顶风作案，总算弄足了出国留学的费用，诸事办妥，所幸无人察觉。
问题是，德国也不是好呆的。首先语言便是一大难关，各种各样的培训班你必须上，一年下来，德国话没有学会两句，钱却花了不少。然后进入子虚经济学院读本，每年单是学费就要×十万元！全靠老爹舍生忘死贪污受贿才得勉强维持。然而，将人民币换成马克汇到汉堡花实在很不划算，即使没日没夜地贪罢，也难免有后手不接的时候。德国规矩，留学生毕业后一年找不到工作，必须卷铺盖滚蛋。甄小姐毕业已近一年，一直没能找到工作，眼见形势不妙，未免愁眉不展，茶饭无心，在小旅馆腌脏的房间里躺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没有想出办法。她本想以自己的姿色勾引老外，即使是个糟老头罢，只要人家肯明媒正娶，自己便能留在德国。但由于各个民族审美观不同，你认为美的，人家不一定认为美，你认为丑的人家或许倒蛮欣赏。甄小姐之到德国，正如《聊斋》里那位马帅哥到了罗刹国一般，美丑完全颠倒，任你尾巴摇得何等殷勤，人家哪里把你放在眼里！记得不久前某老外扬言：中国女人那么丑，为什么还会发生计划生育问题？据说此言曾激起广大中国妇女的无比愤慨。我想，应该不是全体妇女罢，多半还是那些长得漂亮或者自以为漂亮的女人，那些本来就没有这种资本可以炫耀的女人是愤慨不起来的。再者，那位老外如果读过中国古代作家宋玉先生的《登徒子好色赋》，也不会发出这样没水准的疑问，以为中国男人面对丑女定会大倒味口，连孩子也生不出来。他不知道中国男人一向有着自己的精神胜利法：什么美女丑女，关了灯都一样！
到了第四天，甄小姐终于起床，胡乱吃了几块面包，喝了几口矿泉水，然后对着桌上半块玻璃镜照了照，发觉近来苗条了不少，不禁悲喜交加，遂仔仔细细地打扮一番，觉得至少能让男同胞神魂颠倒方才走出旅馆大门。她已拿定主意：本小姐如花似玉的身体要毁也得毁在同胞手里，决不能便宜了老毛子！甄小姐这种大中华思想实在前卫得紧，较之当年毅然献身德国统帅瓦德西，以贞操从八国联军屠刀下拯救黎民百姓生命的赛金花不知要高到哪里去！她袅袅婷婷地沿着M大街漫无目的地前行，每当有男性德国佬从身边走过，她就故意昂首挺胸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人家似乎并没有看她，或者根本就忽略了她的存在，这又令她徒增几分失落。逛到中午时分，肚子开始唧唧咕咕发牢骚。她浑身上下搜索了一遍，只摸出十个芬尼！在她几乎要绝望了的时候，忽然听到附近有人用极其亲切的北京话说道：“您那走好！”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在德国的大街上！但是没错，那声音像山谷中的回声一样，接连不断地往她耳膜上撞。她感到一阵阵晕眩，几乎要当街倒下。忙将身子靠在路旁一棵行道树上，镇静了一会儿，循声看去，却不见半个同胞的影子。只在一处不大的门首看到一块铜制的标牌，上面用德、中两种文字写道：“贾氏大发好运有限公司”。她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四周看了看，发觉这家看上去不起眼的公司里面却很气派，大厅装璜考究，办公用品豪华，正中墙上画着八卦图徽，图徽上方大书“贾氏大发好运有限公司”十个美术金字。另有一副对联曰：“大发大发大大发；好运好运好好运。”大厅左后侧一架有着金色扶手的楼梯蜿蜒而上，楼上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壮了壮胆，拾级而上，楼上亦是空无一人。她停下脚步侧耳细听，那声音是从旁边一间屋子里发出的。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伸出手，才要敲门，又赶紧缩了回来。她不无担心地想，里面如果是匹大色狼怎么办？随即下意识地双手抱住胸部。又想了想，摸一摸口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在门上敲了三下。“请进！”是的，是的，是那个亲切的北京口音！她推开房门，看见紫檀木老板桌后面坐着一位有着黄胖脸的中国人，脸上照例挂着的毫无表情的微笑。
胖子见来了个中国美女，喜得连忙起身迎接，一边口中激动地叫道：“同胞，同胞，哎呀呀！这真是，这真是．．．．．．不图今日复见汉官仪！”一边伸出粗壮的胳膊和胳膊上五根灌肠似的手指。甄小姐不知道“复见汉官仪”乃是南北朝时一个典故，那时南朝大将桓温率军北伐，打到长安附近，当地老乡流着泪欢迎他，说是“不图今日复见汉官仪”。汉官仪者，汉民族的传统服装也。只觉着从眼前这个形体庞大，肚皮滚圆，一身赘肉将衣裤撑得几乎要暴裂开来的胖子嘴里说出如此文皱皱的话很有几分滑稽。这人已开始谢顶，囟门被开垦出一小块锃亮的平地。眼睑略略垂下，脖子长得和脑袋一般粗，看上去没有脖子，脑袋直接安在肩膀上。一边说话，一边呼呼喘气，那年龄看上去，少说也有四十岁！甄小姐忽然感到胃部一阵不适，立刻便有一股酸水涌到嗓子眼，慌忙不露声色地咽了下去，怯生生地将又白又嫩的小手伸了过去，那胖子一把抓住。从他手上传过来的力度，甄小姐确信自己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胖子弯下腰，用一种很优雅的姿式极熟练地将肥厚的嘴唇凑到俘获的小白手上轻轻吻了一下。甄小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心头一阵乱跳，脸也红了起来，脚下不由自主，被胖子连让带拥请到沙发上坐下。胖子笑问道：“小姐喝点什么？”中国人一个很大的优点便是能很快适应各种不同的环境。甄小姐的胃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不再往外呕酸水。她不知道喝点什么比较得体，只得讪讪地道：“随便。”胖子说见她说出话来，音色柔美无比，顿时心花怒放，恨不得即刻搂过来做一处。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他第一眼便看上了这个女孩子，因在异国他乡，且不知女孩子脾性如何，贸然行事，搞僵了反不好收拾，于是带着几分讨好的口气道：“那咱们来点咖啡？”
两人便喝咖啡。胖子时不时瞟一眼甄小姐，哇噻！天下哪有这般标致的女孩子！那眉，那眼，那鼻子，那小嘴，那胸，那腰，那腿，真是越看越爱，越爱越看，看得甄小姐没好意思起来，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胖子分明听见，慌忙收拾心猿意马，定了定神，开始拐弯抹角盘问姑娘。甄小姐哪是他的对手，不上半个小时，祖宗八代都被他刨了个底朝天，而甄小姐连他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胖子弄清了女孩儿底细，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便自我介绍说，他姓贾，今年三十五岁。五年前来德国留学，在乌有大学获哲学博士学位。学成后下海经商，注册了这家公司，几年拼搏下来，幸而小有成就。言语间，顺便提到父亲原是S省省委书记，现已离休。“父亲为官清正，对子女教育极为严格，我们也从不利用父亲的权力谋私利。”他加重语气说明道。甄小姐万料不到眼前这位不起眼的胖子竟有如此显赫的政治背景，心中欢喜，不由得摇了摇头。她有个习惯，当她觉得某件事极具赞赏价值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胖子误会了，连忙搬出一本像册，准确地从中取出一张照片给她看。女孩儿看了看，没说什么。胖子见她无动于衷，大惑不解，只得灰溜溜地将照片收起。“且慢！”女孩儿突然被马蜂螯了似的叫道：“再给我看看！”胖子乖乖地把照片递给她，甄小姐捧着照片细看，不一会儿便两眼发直，眼珠突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眶而出掉到照片上。“这不是×主席么？”她颤抖着指定照片上中间那个人嚷道。“是的，是的，正是×主席。”胖子见她终于明白过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左边这人不是你么？”甄小姐看了看胖子道。“正是，正是，正是敝人。”“右边这个胖子呢？”发觉用词欠妥，忙纠正道：“右边这位首长是谁？”“是家严。”“家严是什么？”“家严就是家父，是文言文上的用语。”甄小姐暗自庆幸，也顾不得方才在“家严”问题上有失面子，立刻主动向胖子发起进攻。“你们能跟×主席合影，真是太幸福了。”“是啊，你要知道，×主席是多么平易近人啊！照完像，他还拉着我的手，再三嘱咐要好好学习，用学到的知识为祖国现代化建设服务。”说着，试探地往甄小姐身边凑了凑，问道：“你看我跟我爸长得像不像？”甄小姐故意道：“照片上的不像，照片下的倒挺像。”胖子闻言，知道火候已到八分，便放肆地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笑道：“想不到你还蛮幽默。”甄小姐不愿轻易就范，往一边让了让，正色道：“你老婆呢？她在哪里？”胖子知道这是个不能回避的问题，立刻装出十分痛楚的样子，半晌方道：“她，她死了。”“死了？！”“是的，死了。”“怎么死的？”“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说着，努力哽咽了几声，随即两手抱头，作出一副痛苦状。甄小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一时无从求证。但能肯定的是，他父亲确实当过不小的官，不然怎么能跟×主席合影？想到这里，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他头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胖子狂喜，知道火候已经到了十分，突然张开双臂，猛地将甄小姐紧紧搂在了怀里，同时开动两爿肥厚的嘴唇，上下左右，只在那张粉嫩的脸上快意驰骋。甄小姐以为他被自己的柔情所打动，也就感动起来，自觉不自觉地将嘴唇迎了上去。胖子一边狂吻美人，一边在她身上乱摸，又欲为她宽衣解带。甄小姐夺手不肯，胖子明白了，便松开手，起身关了房门。甄小姐有气无力地道：“大门还没关．．．．．．。”“这里没有盗贼。”胖子说着，将沙发上的甄小姐轻轻抱起，走进里间，不一时，便传出甄小姐半惊半喜的呻吟声和胖子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两位流落异国他乡，素不相识的华夏男女，交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上床干事，这种速度，真可谓“前无古人”。
一个月以后，两人回到国内，胖子亲自上门向甄家求婚。甄家夫妇见女儿出一趟国竟带回个年纪可以做她爸爸的胖子，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指着胖子的鼻子骂道：“你个挨千刀剁头抛尸不得好死的坏蛋，为什么要骗我女儿？你向我们女儿求婚，还不如拿刀来杀了我！滚，滚，滚，滚出去！”一阵狗血淋头将胖子骂了个发昏第十一章。俗话说，心宽者体胖，胖子大多好脾气。他早就料到会遭此尴尬，思想准备很充分，一点儿也不生气。在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每日用手机暗语将恋人约出，经过一个星期的运筹帷幄，终于决胜千里：甄家夫妇不仅接纳了胖女婿，还为他们操办了极具档次的婚宴。街坊邻居见他夫妇前踞后恭，都暗暗称奇。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女婿在该市买了二套别墅，将其中一套孝敬给了老亲爷老新娘。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处长夫妇乎！
一对新人再次飞往德国，没想到第二天当地移民局的官员就找上门来，调查甄小姐是否能够继续留居德国的问题。结果令人沮丧：不行。因为她毕业后至今未能找到工作。那位官员警告说，三天以后必须离境，否则将作为非法移民而受到起诉。官员走后，夫妻二人商量了一整夜，决定由贾公子出资，以甄小姐的名义注册一家新公司，这样就不会遭到驱逐了。请求注册的报告交到有关部门后，得到的答复又一次令他们大失所望：不同意注册。夫妻二人又是一夜未眠，想啊想啊，甄小姐突然从床上直弹起来，兴奋地喊道：“有了！”胖子哈欠连天地道：“什么有了？是有了孩子还是有了主意？”“放屁！”甄小姐翻身爬到胖子身上，就像爬到游乐场充气垫上，柔软的脂肪果然无与伦比。她将嘴唇贴近胖子的耳朵，唧唧咕咕说了一通，还没说完，早把胖子乐晕了。
第三天，移民局的官员果然来了，同时还带来几个差役，预备一旦中国妇女撒泼就用强力制服之。贾公子非常坦然地将几名德国佬迎进公司大厅，一叠声命人献茶。自己用德语说了句“各位稍候。”便溜进里间不再露面。德国佬在大厅坐了半天，不见有人献茶，也不见公司老板和当事人出来，不免有些窝火。幸亏他涵养好，不动声色四下张望，忽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彩色照片，那是两个男人的合影，其中一人就是该公司老板。另外一人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那不是中国主席×××吗？”几个差役差不多同时惊叫道。那名官员这才恍然大悟，与该公司老板合影的男人正是中国国家主席×××！惊诧间，两名公司礼仪小姐应声而出，端出上好的中国茶恭恭敬敬献上。贾公子和甄小姐也慢吞吞踱了出来，笑容可掬地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那位官员连忙站起身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照片。良久方道：“他的，真是×主席？”“是啊！怎么，你也认识我们的×主席？”“认识，认识，太认识了。”说着伸出大拇指赞道：“他的，好样的！”又指着胖子道：“你的，能和他照像，也是好样的！”贾公子指着甄小姐道：“她的，还要不要驱逐？”“这个，这个．．．．．．，她的公司明天再去注册一次，请把结果通知我。”说着，匆匆忙忙带着差役们走掉了。
第二天，他们又去有关部门为甄小姐注册新的公司，前几天还态度生硬的公务员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非常热情，非常合作，很快便办完了一切手续。末了问道：“你们打算给贵公司起个什么名字呢？”没等贾公子开口，甄小姐便脱口而出：“就叫虎威公司吧！”
2005-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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