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川东地下党历史的人都知道,临近解放,重庆地下党的市委书记刘国定、市委副书记冉益智先后叛变,出卖了很多同志,因此,重庆地下党受到的破坏空前严重,重庆的地下斗争空前残酷和惨烈。但是,在这个白色恐怖空前严重的时期,毅然加入重庆地下党的青年却特别的多。长篇小说《红岩》着手创作是上世纪60年代,受一些不成文的思想认识的禁锢,在小说中把叛徒写成了甫志高这样级别很低的人物,似乎这就能够为尊者讳,为领导讳。关于这一点,当《红岩》出版后,就受到当时参加过地下斗争的老同志的批评。现在电视剧《江姐》有所进步,但也仍然是五十步笑百步,只不过把甫志高改成了市委委员刘合廷而已。似乎要告诉人们,领导都是高明的,都是坚定而果敢的,所有的叛变和腐败都与领导无关。这种思维上的误区甚至延续到了现在,我们回顾一下经媒体曝光的受到处理的腐败高官,几乎都是副职,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副省长副市长,副书记,等等,基本上没有一名正职官员受到处理。因此,电视剧《江姐》也难以跳出这个思想框框。
这里特别要提一下那光照日月的“狱中八条”。关押在国民党狱中的革命者预见到国民党政权在溃败前夕很可能实行疯狂的大屠杀,他们有话对党讲。“狱中八条”就是披沥赤诚的诉说,是集体意志和智慧的结晶。他们商定,如果有人能够活着出去,一定要把狱中同志集体讨论的意见向党汇报。“狱中八条”主要内容如下:一、防止领导成员的腐化;二、加强党内教育和实际斗争的锻炼;三、不要理想主义,对上级也不要迷信;四、注意路线问题,不要从右跳到“左”;五、切勿轻视敌人;六、重视党员特别是领导干部的经济、恋爱和生活作风问题;七、严格进行整党整风;八、惩办叛徒特务。—— 这八条几乎条条都是针对领导人而提的。事实证明,当年重庆地下党的市委书记和副书记先后叛变了,可是重庆和川东地下党没有瘫痪,重庆人民没有屈服。真正的英雄是基层的党员同志和广大人民群众,表现那一段历史,应该浓墨重彩塑造出一个英雄的群像,而不是一两个英雄人物。在这一点上,电视剧《江姐》也是有思想局限性的。
实事求是的说,当年重庆地下党和川东地下党领导的武装起义和武装暴动,其规模和实际效果都不是太突出。但是,川东地下党有两项工作值得大书特书,这两项工作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事。其一,是发动和领导了白区人民的反饥饿、反内战、反独裁的民主抗议活动。这个活动教育和团结了各界人民群众,特别使一些对国民党反动政权仍然抱有幻想的无党派人士擦亮了眼睛。当年重庆百姓中流传《古怪歌》,说往日古怪少,今年古怪多,以民间歌谣的形式集中讽刺了国民党统治的种种腐败和黑暗现象。重庆民间还流传一些对联和笑话,比如“自古未闻矢有税,如今只剩屁无捐”。抗议的情绪深入到了贩夫走卒,说明国民党的统治失尽民心,因此必然要垮台。白区人民的反饥饿、反内战、反独裁的民主抗议活动的意义非同小可,它与正面战场的作用相辅相成,不可低估。然而,电视剧《江姐》对这一历史场景却未能很好把握。其二,重庆百姓参与者众多的武装护厂活动也值得特别加以歌颂。国民党政权临近溃败,曾企图炸毁水厂、电厂,兵工厂,“给共产党留下一个烂摊子”。各厂的工人同志在党组织的领导和指挥下,武装起来,冒着生命危险与特务展开殊死斗争。结果,没有一个国民党的军警宪特进入到厂区,敌人想要炸毁山城的企图彻底破灭了。然而,这个非常好的素材也被编导给忽略了。这些是思想认识上的局限还是出于对现实问题的回避,本文不好下结论,姑且存疑。
江姐对敌斗争是勇敢的,是坚强无畏的,是大义凌然的。江姐说:“竹签子是竹的,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铁”;“如果需要为共产主义的理想而牺牲,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也可以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成为几代人敬佩的格言。但是,江姐和她的战友们为之奋斗的国家应该是什么样子,是没有剥削没有压迫还是剥削有理剥削有功,是劳动人民当家做主还是资本及其代表力量当家做主,是普世价值为主导还是以社会主义理论为主导,电视剧中是表述不清的。在当前现实条件下推出电视剧《江姐》,却回避信仰和理想的具体内容,回避信仰和理想方面的尖锐分歧和斗争,不能不使该剧在思想认识上的价值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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