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刻在生命深处的爱与痛
――读许桂林长诗《故乡之诔》
侯四明
年末岁首的一个文友聚会上，读到杂志刊载的桂林老师长诗《故乡之诔》，先是诧异，后是惊叹。席间畅饮，因为岁月里积攒的友谊，因为读到多年一遇的好诗，我敬了他几杯酒，而桂林老师沧桑的脸庞写满谦和的微笑，就着天生的豪气，把我的敬装进腹内，装进心中。
但是说实在的，桂林老师会写诗，我是不知道的。他把那份诗情藏得那么深，以至和他相识20多年都不知道，不能不令人诧异。桂林是我的老师。现在老师被泛化成一种尊称，但我和桂林老师不是，他是我授业解惑的老师。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少年懵懂的我开始了诗歌创作，并参加了文学社，我经常拿着诗稿请前辈们指教，桂林老师的家是我常去的地方。记得他总是放下手中的事情，去看我们的稿子。在我的心目中，桂林老师是个一直向前的实力派，他们文字总是瞄准省级以上报刊，并次第中的。他以小说而成名，他和他的发小兼挚友著名小说家储福金打马纵横，饮誉江淮两岸；他的散文炉火正红，遑论其他，仅在《新民晚报》发表的散文就够出一部散文集的，“道术”深浅可见一斑!不过桂林老师能写诗，几十年来亦师亦友的处着，还真没什么印象。
诧异之余而至于惊叹，是因为桂林老师写出了“大”诗。其实写诗并不是难活儿，写出好诗，才见功夫。桂林老师的“大”诗，是他写出了一首史诗：个人生命的成长史，心灵的挣扎史，写出了个人在时代里的悲欢。
《故乡之诔》全诗分“引诗”、“梦之念”、“辞灵”、“别故乡”、“月之夜”、“一个梦”、“我们这一代故乡人”、“梦觉”八章。诗题为故乡之诔，诔词是寄托伤悼之情的文字，一般诔词多为叙述死者生平以示哀悼，故乡之诔重在感事，从游子对故乡的伤悼与怀念中，表达生命的爱与痛。
“引诗”也即序曲。一开始，就百味杂陈地喊出了灵魂的最强音：
哦，我盼着念着的故乡啊，
你总是在我心里缭绕着少女般的温情；
我睡里梦里的故乡啊 ，
你总像初冬的早晨那般充满着寒峻。
可以看出，是感情是复杂的，是矛盾的。在他的眼里，日思夜想的故乡既是温情的少女，又是寒峻的冬晨。是什么使他对故乡充满了爱与痛呢？他的人生履历做出了注脚。桂林老师1953年出生于上海市，姐弟四人，他排行第二，父亲是15岁参加新四军的老革命，被打成走资派后又患上癌症去世了，1968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兴起，刚刚上初中的许桂林按理不在上山下乡之列，但是他还是报名了。他在散文《永远的记忆》写道：“我从上海下放那年，父亲刚刚去世，我是瞒着母亲报名上山下乡的。走的那天，天空漂着细雨……火车站人山人海，高音喇叭遮不住一片哭泣声。火车动了，我坐在车厢里，突然感到心酸，接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我的泪水混合在列车中所有的知识青年中，那是我父亲去世后我平生第二次流泪。”
就这样，作为上海50多万知青的一员，少年许桂林在安徽涡河岸边的一个小村庄安了家。并在那里生活了六年，后来又从淮北辗转到宿州直至如今。在涡河岸边，他幼小的心灵里过早懂得了什么是贫穷，什么是艰辛，什么是磨难，当然也懂得了感恩，多少回躺在涡河岸边，想到遥远的上海，想到那里的亲人，于是，就会有乡愁，就会有淡淡的忧伤。在一篇文章里，他写道：“我喜欢听马思聪先生的《思乡曲》；我喜欢读余光中先生的《乡愁》；每每沉浸在那些如泣如诉的意境里的时候，泪水就会溢满我的眼眶。我想，对所有的人来说，故乡大概都是一个梦吧……”
几回回梦断枕边，几回回孤独彷徨，全因了故乡，“哪一天我心灵深处不把你悬想”、“哪一天我不踮着脚把你遥望”？给了他全部痛苦和所有希望的故乡，实际上也成了他爱恨之源：
“ 我的心是痛苦拧成的弦，
我的魂是泪水浸硬的弓。
我作歌，
我吟唱……”
这短促的语句似铁流迸发，强劲而粗砺，又似九曲回肠，哀啭久绝。也就是在这样的感情旋律下，开始了对生命历程的追忆和思索。
第二章《梦之念》中，以如梦般飘逸的笔触，抒写了从童年到青年的生长环境，难得可贵的是，这种浪漫主义的抒写却分明具有批判现实主义色彩，深情婉约的叙述透露出对那个时代的明晰思辨和批判，这种“怨而不怒”的美学风格是通过“我”与“城市”的时间推移完成的。城市睡了、城市醒了、城市醉了、城市惊了，城市的动与变改变着的命运，也在思想深刻留下了烙印。
在尘世未侵的人之初，城市是安祥的，年代是宁静的，懵懂记忆里，柳敲碧波、月照良夜、风醉芳香、钟颂母爱，但是这种“圣婴时代”当然不是生活的全部。阳光很快照破了美梦，初涉人士，周围已是“神话里的金色世界”，火红的年代，旗帜红得耀眼，黑夜失去了安宁的黑，孩子火红烧得热血澎湃。于是“我”和城市一起“醉”了：
理想插上了彩云般的翅膀，
流星把夜的长空划开。
幼稚的心灵装得下整个祖国，
恨不得一夜长成栋梁之才。
白纸一样的孩子被带着醉意的大手涂抹了，激情燃烧的岁月，太多的憧憬，太多的渴望，使每个人热血沸腾，使每个人大醉酩酊。承载酩酊的城市也惊了变了，变了“脸”也变了慈爱，而童年的梦，少年的梦和青年的梦，令人珍惜也令人伤怀。
接下来的第三章和第四章，“咏叹之不足”，笔锋转而专注于写实。《辞灵》献给父亲，《别故乡》献给母亲，当然从情感归属上理解，可以看作是“互文”。
《辞灵》记述的是父亲刚刚身死自己就别故乡去异乡的事，但是的悲痛不止于失亲之痛，还有对“刺眼”的世界的迷茫与怀疑，对命运抉择的痛苦，这与《楚辞·招魂》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别故乡》又令人不禁联想到张衡《四愁诗》里的徘徊求索。在《辞灵》章中，看到“‘奠’字在寒风里索索的战抖 /天地在战抖里突然小了”，“ 哭声在灵堂里哀哀如诉/ 胸膛里的心就要碎了”，父亲走的“彷徨”，自己活的孤单，“哀乐唤醒了我青春的梦幻/ 世界在我面前突然那么刺眼。”他不再单纯，仿佛突然长大了：“我一生的转折就在这灵前/我一天里懂得了十万个一天”。《别故乡》，他不再让妈妈送，既远且长的路，是一代青年必履之路，尽管他“已经做够/一代青年的梦”，还是背负故乡的悲伤，故乡的痛苦，故乡的呼吸，故乡的声音，故乡的难舍，故乡的眷念去上下求索：
我要去北国
找一副冰的盔甲
却怕它经不起阳光
我想去南方
寻一柄冰的利剑
又怕它经不起火焰
哦，我什么地方都愿去
为的是寻求
丢失的痴爱
妈妈，我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
但我要走很久很久
阅读这样的诗句，不难看出，远离的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故乡，而是精神故乡，的追寻也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是被赋予了理想的光环。如果说《辞灵》使认识到命运的残酷，人世的无常，那么《别故乡》则给了他求索，给了他成长，也给了他责任。一“辞”一“别”后，于涅盘中获得新生。
第五章《月之夜》，情怀倍加强烈，但也更加细腻。有柔情有豪情，有矛盾更有坚定。落笔于插队的涡河乡村，选取一个月夜作为思想和感情的突破口展开抒情：月明之夜，村庄睡了，少年来到村外小河边，在一片静谧中徘徊。“月光把身影拉长，/ 直连着水中的浮萍。/ 远远有狗的叫声，/ 云儿遮住了月光。”恬静而寂寥的乡村暗合了的人生际遇，苦难又温情的乡村也呵护了寂寞的灵魂。乡村的一切都是有情的，“风儿、云儿、雾儿，/连月儿也懂得这人情；/ 花儿、水儿、草儿，/ 连梦儿也识透这苍茫。”此时此刻，他倍加思念故乡：
借着乌云里的月儿
我摸着了故乡的心
借着天边的星儿
我看见了故乡的晨
哦，快过去吧，
你黑夜，你乌云！
故乡洒了多少泪水，
我想看个清。
哦，快过去吧，
你清风，你明月！
故乡受了多少苦难，
我想看个明。
以悲悯的心态关注苦难的故乡，这种入世的关怀超越了苦难本身。由此可以看出，寂寥的乡村生活没有击跨的理想和希望，他胸腔里有正旺的“熊熊的炉火”，足以焚烧尽“岁月的磨难”，让感到，“我身后是一片黑暗”，但“我眼前是一片光明”：
我是故乡遗弃的儿子，
却夺回了完完全全的生命；
我是故乡阵痛的产儿，
留给我的只是擦不干的泪痕。
在理想与现实面前，故乡再次超越具体意义的故乡，而有了象征意义，那是他憩息心灵的地方，也是他精神“朝圣”之地。
知道桂林老师身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没有故乡的人。他自己也说，“我的故乡却只是在我的梦里。”他生在上海长在上海，然而他的根之所在，是他只去过一次的、皖北一个叫许大庄的地方；他喜欢把生活和奋斗过的地方涡河边的村庄视为第二故乡，却只在那时生活了六年，此后的岁月，他先后生活在淮北和宿州；他如今已经在语言甚至情感上“宿州融为了一体”，却依照规定退休后可以回到上海。
也许越是没有故乡的人，思乡之心越切，当故乡变成梦乡，那种思念势必刻骨铭心。
在第六章《一个梦》里，旋律陡变，以类似歌谣类似古词的手法，记下了他的“一个梦”。“一条天际江/万里风雨舟/绿水白帆送远/茫茫天尽头”，天际江自然是指长江，它至上海叫黄浦江。“朝去柳色依依/暮归雨雪霏霏”是用典，《诗经·采薇》有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但桂林老师的诗句冠以“朝去”、“暮归”则暗含了青丝变白发的沧桑，有洞中方一日，人间不记年的况味。人至老境，对世事也有了洞察：
心如舟
神长流
青山楚楚皆史碑
烟尘点点散清愁
慈母泪
大王旗
云凝苍峰
月钩古柳
急雨数年凤成鸡
神塑一朝氓封侯
曙色春楼……
这些诗句应该有很深的寄寓，像“慈母泪，大王旗”、“急雨数年凤成鸡，神塑一朝氓封侯”都有所指，令人想到那个病态的年代，那场狂热的运动中人的遭际。可贵的是，惜字如金，没有过多的渲染痛苦，而是着笔于对闹剧的批判，直指非理性的社会心理和国民人格，委婉地表达了对精神受难和人格扭曲的强烈关注。
第七章《我们这一代故乡人》和第八章《梦觉》都是梦醒后对一生所经历的再认识再思考。一场现实大梦，使一代青年有了梦醒的觉悟，于是：“从梦中醒来，一下子活过五千年；从梦中醒来，一下子老了十万代。”真是“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觉而后知其梦也”、“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大彻大悟大清醒以后，也能从梦中领略世事的道理。
心连在一起
染得江南的土地绿了
倒红了殷红的红花
也许是血的灌溉
手握在一起
握的江南的天空白了
倒黄了橙黄的黄花
也许是泪的灌溉
感到，梦带来的并不只是伤痛和失落，还有人生的丰富多彩。被坎坷和不幸洗礼的一代人在不幸和坎坷中成长坚强，血沃中华，泪润奇葩，带着深刻的时代的烙印，迷茫、动荡、挫折的人生道路让他们像一块块锻铁，坚韧而顽强。在他们中间，涌现了无数英才俊杰，在国家生活的各个领域，他们已经成长为栋梁。
《故乡之诔》是为故乡写的，更是为时代写的。是一部个人心灵史，也是一代人精神悲歌。是个人青春的追忆，又是对所有逝去青春的哀悼。毕竟，所有人都在他所处的时代的大浪里。
那个时代远了又远了，如今捧读《故乡之诔》，依然能感受那一代人火热的青春和焦灼的求索。回顾前人走过的道路，对理解人生的真谛，更加理性地思考和看待时代的进步与变迁，将起着积极的作用，也许这正是《故乡之诔》在今天具有的现实意义。
2012年3月11日 至3-17晚18点18分
故 乡 之 誄（长诗）
这是插队落户那个年代写成的诗了。整理旧物翻了出来，过去的一切又在眼前。重新记下它，也算是我的为了忘却的纪念罢。
一、引 诗
哦，我盼着念着的故乡啊，
你总是在我心里缭绕着少女般的温情；
我睡里梦里的故乡啊 ，
你总像初冬的早晨那般充满着寒峻。
故乡就那么的活在我的心里，
多少年牵扯着我颤抖的灵魂；
故乡曾那么的死在我的梦里，
多少年变幻着我孤单的身影。
哦，背负青天脚踩大地，
哪一天我心灵深处不把你悬想；
飘着天涯踩着海角，
哪一天我不踮着脚把你遥望。
沿着滔滔滚滚的黄浦江水，
千百度寻找我逝去的梦境；
对着明明灭灭的中天残月，
多少次追逐我遥远的路程。
我的心是痛苦拧成的弦，
我的魂是泪水浸硬的弓。
我作歌，
我吟唱………
二、梦 之 念
疏疏的柳丝漾在水里，
弯弯的月牙挂在天外。
春风揉碎了紫罗兰的芳香，
钟声里融入了母亲的慈爱。
城市在沉沉的梦里睡了，
我诞生在这样的一个宁静的年代。
五星红旗的一角红得耀眼，
夏令营的篝火烧白了黑夜。
嘹亮的号角吹开了孩子的心声，
咚咚的队鼓使周生的热血澎湃。
城市在艳艳的阳光里醒了，
我四周是神话里的金色世界。
理想插上了彩云般的翅膀，
流星把夜的长空划开。
幼稚的心灵装得下整个祖国，
恨不得一夜长成栋梁之才。
城市在轻轻的春风里醉了，
我眼前是一片绚丽的色彩。
是何时一声春雷惊天动地，
白了世界、红了世界、黑了世界。
八千里路云和月，
短了军装、秃了枪尖、懂了恨爱。
城市在猎猎的战旗里惊了，
我的故乡在动荡里变了容颜。
哦，我恋童年的梦，
她是黄金，熠熠生辉；
我恋少年的梦，
她是蓝天，莹莹似海；
我恋青年的梦，
她一次又一次的震碎了
我的胸怀。
三、辞 灵
我一生的转折就在这灵前，
我一天里懂得了十万个一天。
“奠”字在寒风里索索的战抖，
天地在战抖里突然小了。
哭声在灵堂里哀哀如诉，
胸膛里的心就要碎了。
哀乐唤醒了我青春的梦幻，
世界在我面前突然那么刺眼。
父亲死了，那么彷徨，
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父亲去了，那么匆忙，
身后只留下一缕青烟。
父亲留给我撫不平的创伤，
我给他祭奠儿子的背叛。
父亲走完了他自己的道路，
我只是走来默默地向他告别。
四、别 故 乡
妈妈，我要走了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不要送我
妈妈，我要走了
走很长很长的道路
你不要送我
妈妈，风太紧了
会吹出你昏花的泪水
你不要送我
妈妈，人太多了
会挤着你年迈的脚步
你不要送我
哦，我的妈妈呀
你不送我，也能从心里看见
你儿子的身影
哦，我的妈妈呀
你不送我，也能从心里感受
你儿子心的跳动
告别了，妈妈
我脚下正踩着
一代青年的路
妈妈，再见了
我已经做够
一代青年的梦
妈妈，行装已在身后
故乡的悲伤，故乡的痛苦
我全背上了
妈妈，水壶已在腰间
故乡的呼吸，故乡的声音
我全装上了
妈妈，嘱咐已刻在心头
故乡的难舍，故乡的眷念
我全带上了
妈妈，我带的太多了
但是我要
尽自己的力量
妈妈，我只不曾带上
故乡的歌声
故乡的酣梦
妈妈，我只不曾带上
故乡的狂欢
故乡的温馨
我要去北国
找一副冰的盔甲
却怕它经不起阳光
我想去南方
寻一柄冰的利剑
又怕它经不起火焰
哦，我什么地方都愿去
为的是寻求
丢失的痴爱
妈妈，我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
但我要走很久很久
妈妈，你不要送我
你不要送我
我不会给你丢人
妈妈，你不要送我
你不要送我
我最终会有生于死的归宿
五、月 之 夜
月儿倦了，
村庄睡了。
潺潺的小河边上，
徘徊着一个身影。
月光把身影拉长，
直连着水中的浮萍。
远远有狗的叫声，
云儿遮住了月光。
哦，我四周是那样的安静，
胸腔里熊熊的炉火正旺；
我心灵是那样的寂寞，
眼睛里却充满了渴望。
岁月的磨难，
紧缩了我根根的神经；
漫漫的长夜，
浸润着我脚下的土地。
风儿、云儿、雾儿，
连月儿也懂得这人情；
花儿、水儿、草儿，
连梦儿也识透这苍茫。
夜深了，露水濡湿了
这沉沉的夜色
风静了，深重的呼吸
划破这闷闷的夜空
借着乌云里的月儿
我摸着了故乡的心
借着天边的星儿
我看见了故乡的晨
哦，快过去吧，
你黑夜，你乌云！
故乡洒了多少泪水，
我想看个清。
哦，快过去吧，
你清风，你明月！
故乡受了多少苦难，
我想看个明。
月儿向西移了，
我身后是一片黑暗；
月儿向东去了，
我眼前是一片光明。
我是故乡遗弃的儿子，
却夺回了完完全全的生命；
我是故乡阵痛的产儿，
留给我的只是擦不干的泪痕。
静静的月光下，
村庄睡了。
潺潺的小河边上，
徘徊着一个身影。
六、一 个 梦
梦是心头想
梦是心头愁
梦是心中泪
梦随心情走…….
……一条天际江
万里风雨舟
绿水白帆送远
茫茫天尽头
朝去柳色依依
暮归雨雪霏霏
依稀云水间
谁记春与秋
月儿浪儿新
景儿情儿幽
飘飘又渺渺
荡荡且悠悠
心如舟
神长流
青山楚楚皆史碑
烟尘点点散清愁
慈母泪
大王旗
云凝苍峰
月钩古柳
急雨数年凤成鸡
神塑一朝氓封侯
曙色春楼……
七、我 们 这 一 代 故 乡 人
像涓涓不断的溪流
汇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江河
像点点狂风中的碎石
击破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堤岸
心连在一起
染得江南的土地绿了
倒红了殷红的红花
也许是血的灌溉
手握在一起
握的江南的天空白了
倒黄了橙黄的黄花
也许是泪的灌溉
我们从东方来
我们从西方来
我们的血液里滚动着情爱温暖
我们的心里涨满了自由的风帆
我们这一代青年
从梦里醒来
一下子活过
五千年
我们这一代青年
从梦里醒来
一下子老了
十万代
八、梦 觉
哦，我的故乡
踏上你温柔的土地
仿佛间隔了几个世纪
我一觉梦了那么过年
你变得瘦了
远不如梦里那么美丽
我一泪流了那么多年
你虽然笑着
却还有苦涩印痕在你的额间
那么，我就为你唱一曲
心灵誄歌
为你为我们
永远的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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