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是深圳的一名普通女工
正处于哺乳期
孩子还不满六个月
她却突然被拘捕了
罪名是“寻衅滋事”……
――题叙
一
阿英生在最贫穷的贵州山区
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没钱医治，有些残障
走路不稳，摇摇晃晃的
像同样出身于乡村的诗人余秀华
每次大家出去游玩
阿英走在队伍里
总是背个很大的包
装满了她最拿手的
凉拌土豆丝、海带、鸡爪
如同生活本身
沉重、拮据、五味俱全
阿英和千千万万打工者一样
饱受剥削、压迫和屈辱
贫穷不仅带给她身体上的残障
以及常年吃凉菜的习惯
还带给她二十多年沾满血泪的生活
她15岁从贵州山区出来闯荡
孤身在外，经常遭受欺压
十年前辗转到深圳
被黑中介骗光了钱
流落街头，好几天
都睡在工业区角落的某个井盖上
“你不知道
当时我身上被蚊子咬满了包
一个包上摞着一个包。”阿英说
语气平静，仿佛讲述别人的往事
经历这么多磨难
阿英却不像许多人想的
“好好攒自己的钱”
她总是说：
“咱打工的就应该抱团取暖。”
二
阿英是个热心肠的人
性格很有棱角
如同贵州山野中
一块小而坚硬的石头
去年某日
她上工时路过一个早餐摊
看见城管掀了那个摊子
还要把厨具带走
小贩抱着城管大腿苦苦哀求
城管一脚把他踹出老远
阿英举起手机
拍下了这一幕
发到朋友圈
城管凶神恶煞
逼她删除
阿英却针锋相对
让城管道歉
城管叫来警察
把阿英关了好几个小时
“他们欺负咱老百姓
我怎能坐视不管！”阿英说
“最后他们没办法
把厨具还给那个小哥啦。”
她又说，有点小小的得意
像打了胜仗的战士
阿英就是这样一个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的女工
在她身上
集中了无产者所有的美德
也如一面镜子，照出了
权贵、智识阶级的
贪婪、势利和冷漠
如今，为了声援维权的工友
这个还在哺乳期的女工
被刑事拘留了
无法取保候审
也不准会见律师
在被抓进警车
带上手铐的时候
阿英没有丝毫胆怯
带头高唱《咱们工人有力量》
还有《国际歌》
歌声参差不齐
甚至有几分犹豫
但坐在前面的警察
仿佛被踩到了尾巴
恶狠狠地骂道：
“不许唱这个！什么xx有力量？！”
过了一会，阿英对工友们眨了眨眼睛
开始小声唱《隐形的翅膀》：
“我终于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多年轻
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有风就飞多远吧！”
伴着歌声，阿英昂首挺胸
走进了看守所
“工人是这个国家的领导阶级
我们想建立自己的工会，有什么错？”
她说，像质问一个不守信用的长辈
眼睛里充满委屈和愤怒
那一刻，阿英的形象格外端庄美丽
仿若电影中的江姐
但她不会唱《绣红旗》
没读过《资本论》《共产党宣言》
没读过《国家与革命》
也不一定知道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句名言是谁说的
她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
哺乳期女工
7月20日
――历史将记住
阿英被捕的这一天
她还在哺乳
5个月大的娃娃
三
与阿英一起被捕的
还有她的丈夫李展
这对一身铁骨的夫妻
住在10平米的房子里
他们都来自贵州山区
新婚的时候
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
同居一室却无法相伴
丈夫就在纸条上写下给妻子的话：
“阿英，好想你啊！”
妻子在纸条上写道：
“加油亲爱的，马上就轮到白班了！”
他们给儿子起了个有气势的名字
叫小铁锤
阿英总把小铁锤挂在嘴上
有时跟工友吃饭聊天
突然就传了一张儿子的图片：
“看看看，多胖，可爱吧，嘻嘻！”
吃完饭之后，阿英又说
今天的猪蹄不错
要是儿子能够吃到该多好啊
于是顺手又发了一张儿子的照片
“是不是很胖很可爱呀？”
阿英天性坚强乐观
无论是被老板欺负
被罚款、被开除
她都不曾掉一滴眼泪
总是扬起下巴
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就是这样子
伤心不起来的呀！”
可每次儿子生病
或者看到别人家一家三口
她会突然变得沉默
无论白班夜班
还是生病发烧
阿英每天给儿子的电话都不会中断
被捕前她还念叨：
“不管了不管了
我一定要看看小铁锤去！”
可是现在
小铁锤却见不到
妈妈爸爸了
现在，给阿英父母家打电话
总能听到电话那头
小铁锤在不断地啼哭
哭声仿佛一把刀子
割伤的
不仅是工人阶级的尊严
还有建国领袖和英烈们
庄严的承诺
四
小铁锤，你的妈妈爸爸
是正直勇敢的人
为了这个世界
少一些不公、冷酷
多一些正义、平等
也为了你长大后不再受苦
他们面对冰冷冷的手铐
没有丝毫退缩
小铁锤，你何时才能见到你的妈妈？
阿英，你何时才能回到工友们中间？
（根据兰志伟《女工阿英》一文改写）
2018.8.10―11
于大连―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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