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班长孙伯祥,抱一大叠红卫兵袖章放到教桌上。大家一看立刻围了上来,孙佰祥推了推大家说:"这是刚从学校拎来的,各班都发谁也别先拿,共五十三个,还是前几天工作组在时和校筹委会定好的名单,咱就按名单发。"
大家围着红袖章,争先恐后上前,你拽我摸,叽叽喳喳都觉新鲜,有的说城里有的学校早有了红卫只组织戴红袖章了,咱学校这才发这么晚。大家嚷嚷不止,想早戴上胳膊亮一亮互相比划笑着。孙佰祥叫大家放下,大家不听他急了,气恼地"叭叭"拍的教桌响,把大家手里的红袖章夺回来,大家这才静下来。
"都回座位上去。"孙伯祥这才平静下来说"咱校明天开红卫兵成立大会,今天把红袖章发下去,一人一个。今天早下通知,明天都得参加,不准请假。下边我念名单,念谁谁就上来领一个。下边我念:孙喜坤、赵勤斗、孙再明。。。。。。"每个同学拎回去,观贵观赏就套在左胳膊上,有的同学把红袖章套在右胳膊上,旁边的同学就笑着给他指出来。有的同学说:"怎弄的,红布黑字,还用毛气笔写的,俺在城里见人家戴红袖章字是黄的,黄漆印上的。”有的同学直接问孙佰祥:"学校舍不用黄漆写,人家都是刻版用黄漆印的,为了节约钱是吧,这样一出去,和人家一比,太难看了,别的学校保准没这样的。"
孙伯祥发完红袖章,知道一些同学对红袖章不满意,自己也知道,就给大家解释:"大家不要胡乱猜疑,学校想用黄漆刻印,一时没买着,因急着下发,等不及,就先用毛笔写的,等些日子,买了黄漆就行了,到时再给大家把红袖章换下来。全校五六百条,这两天李老师写的胳膊疼。大家先委曲两天。没大事了,都别走太远了,省的有事找不着。"他刚说完,大家就戴着红袖章三三两两地涌出了教室。
华志平和王文峰两人一起走出教室,谈论着明天红卫兵誓师大会和红卫兵组织的事,他俩走到东边大路边上站住,看看东边的西屋山头大字报有没有新的,一看还没有新内容,二人商量一下,要去校阅览室看看报纸刊物。刚走几步,只听后边"咯咚"脚步声由远而近,回头一看,原来是宋华进跑近前了,华志平刚要问他他反而抢先说了:"张山远正在教室里大哭,谁劝也劝不住,快去看看吧。真是。"说完拔腿就要跑,华志平惊异地忙喊:"因为什么事?"宋华进边朝北跑边回头说:"您俩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跑远了。王文峰立转身说:"快,回去看看。"二人一同跑回了教室。宋华进是蓝球迷,动不动向后操场跑。
还没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张山远大嗓音哭道:"我张山远来上学,没想到这二年混到这个地步了哇......啊......嗚嗚......谁也没有我惨呀......"他双臂扶在课桌上,脸埋在胳膊里,不时抬一下头又哭又叫不停,这声音真叫人听了心酸。六七个人正围着他,无耐的样子,看来劝说无效。张棉地和年桂永在一旁也拉丧着脸一句不说。
"我成什么人了哇,到了这个下场,全班就我自己呀......"张山远哭的很伤心,很悲痛。
华志平悄悄问了别的同学,才知道全班就他一人没发给红袖章。原来是这样,华志平不知如何是好,也一时无语,看看痛哭的张山远,心里沉沉地很同情他,又改变了前几天对他的看法。
年桂永从张山远桌前走回来,面对华志平几个人,双手一摊,脸上无耐地小声说:"不听,光哭,不听劝,咱没办法。"
张棉地几个人也默默先后离开了张山远。教室里只听到张山远的哭叫声。
孙伯祥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说:"咱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不给的,是学校里定的。"他这样解释,看看大家,又看看哭的张山远,也不知怎样处理好这事。大家看看他,他心里明白又装不知。
文革开始后,张山远前些日子刚要活跃振作起来,在同学中有说有笑,在大批判中也乱评论,谁知这次全班发红袖章,同学都有,就没有他一人的。他看看周围同学都在朝胳膊上戴红袖章,自己是个白丁,当时他就感到头顶象重重地挨了一闷棍,脸又红又热,自己一时没处去,这使他再也沉不住气,这重重的打击,他觉着又委屈又伤心又难过,不由自主地一下子趴桌子上哇哇大哭起来,好家这样就能倾泄出满腹的屈海和不幸。
一会,张山远不哭不喊了,还不断屈吃。华志平见状不忍心,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不负责不当官了,也不叫他加入红卫兵,这多难过多难看。于是就小心地走过去,试图安慰他几句,探下身子对他小声说:"山远,这事谁也想不到会这样,咱正确对待吧,大家一时都没办法,都很同情你。不行回来再找孙伯祥谈谈。"
张山远上半身趴在课桌上,脸向下埋着不动也不吱声,华志平又喊他两声,只见他还是如此,头动一动,两肋一鼓一鼓的。华志平见自己的话也不起作用,就走回来,叫王文峰一起,拽了一下孙伯祥,到教室门外边稍远一点的地方,不高兴地问:"孙佰祥,恋弄的?全班怎就他一人没袖章的,是怎回事?"
这时,不少同学也围过来,孙佰祥看看大家,双眼眨眨,装着有些着急地说:"我也不知道呀,这都是学校和原来的工作组弄的,我又不当家咱知怎么弄的,您都问我,我也不知道,听说全校有十几个象他一样都没有红袖章。"
大家都看着他,不太相信也没有吱声,孙伯祥又赶紧接着说:"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大家说是不是,光哭有什么用。文化大革命这么长时间了,什么事不可以提不可以写。大家劝他多少遍了,就是不听,我没办法,要光这样,咱不管那个。"
大家叽咕着散开。年桂永和张棉地对视了一下,朝孙佰祥努努嘴也走开了。
华志平不相信孙伯祥的话,被王文峰点了一下胳膊,二人朝东走去。孙伯祥这时也快步走来,超过华志平和王文峰,二人问他忙什么,他说去学校回报一下情况,就先走了。王文峰看着前去的孙佰祥小声对华志平说:"这样的人说话不能叫人相信。你看,哪有一个班的事,班里当官的不知道的。现在班里又没有班主任,就他一个人掌握全班情况,张山远的事他说不知道,是学校里的事。谁相信?"
"这个人太滑,以前我看他不错,其实他对人不诚实。"华志平思忖着说。
二人走着,来到南比大路路东的屋山头前站住,看看有什么大字报新内容,郑永开这时从后面也赶过来看。华志平问:"张山远现在好了吧?"
"不哭不喊了,就是趴着头不理人,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觉难看。"郑永开说完,做个鬼脸笑笑。
"永开,刚才你听见孙伯祥说张山远的事了吗,他说他不知道,你信不信,他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华志平故意问郑永开。
"嗨!"郑永开果断地说,"你听他放屁,他的话谁信,班里的事他不回报上去,学校里知道什么,都是他的事。说是嫌张山远家庭成份不好。"
"成份?"华志平忙问郑永开,"他家什么成份?”"富农,这个你还不知道吗,都知道,真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郑永开嘲笑华志平两声。
十几天后,学校红卫兵袖章全部换成了黄漆刻印的,十分鲜艳明亮,张山远也给发一只拿着,他没有表态,没有吱声。自此,张山远又象以前一样,在众人面前默声不语,干什么事随大溜,极少和人说话,不主动接触别人,一直到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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