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大家确定明天走,再在这里毫无意义。华志平把刚才遇到郑永开他们硬拦车的事很有信心地告诉了大家,并说回去再拦车时,大家一齐高声拦住不叫走,这样就能成功,再也不用脚步量了,要学习郑永开他们不怕事的精神。华志平说完,满怀希望看着大家,心想他们一定会热烈响应自己。
"哈哈,那要来硬的呀,不要脸还不要命了吗。"郭友军朝讽地说,"一些旧车要刹不住或失灵,哪才好玩来。"说完嘻嘻笑起来。
"你说那样不行。"闫有信也不以为然地反驳说,“来时还不是样子吗,在路中硬拦,车要不住,还不把咱赶车底下了。再说拉东西的车人家怕危险,还耽误人家的事,你说的不行。"
华志平听了大失所望,一时语塞,低下头感觉没趣味又没面子,本来是好心好意,结果事竟与己愿违,还受到讽刺和批评,心中很不受用:好心做个驴肝肺。
马跃岭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还是安全重要,保命要紧,车还得拦,咱都别跑路中央,别冒失,文明举动。"
这时,闫有信想了想,坐床沿上站起来说:"真不行就这样,能拦就拦,不能拦别硬拦,趁这几天不刮不下,咱回去走也坦然,别走急了,走哪里算哪里,别太累。天要不好,刮风下雨下雪,咱就找红卫兵接待站住下歇几天,再不行咱买车票坐车回去,这样怎么样?"大家有躺铺上的,有坐铺上的,听了参差不齐地说“也行“行。"
华志平还有点心不甘,故意挑衅闫有信似地说:"这是一个办法。再一个,我看咱不如去学校接待站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帮咱找辆车,拉货的也行,总比走强多了,这样不就省咱们的事了吗。再说咱刚来时,接待站的那个头头妇女还说过,有什么困难尽可能找她们帮忙解决。"
"就是。"郭友军听华志平一说,神情一震眼睛一亮,身子在床沿上猛一坐直说,"对对,华志平说的对,咱都去请请求诉诉苦。你看志平的两个耳朵的外轮都冻破了,还结了疮痂,又红又肿的,我的两个耳朵也都冻破了,到这还疼,再加上说两个女生的脚都走的累肿了,太困难。她们还兴发发善心,想办法帮帮咱。"
闫有信想一想,有道理,就笑一笑说;"也行,咱就按您俩说的试试,都去,大家一齐去说。"
说罢,大家立即行动起来就去,又说不叫那两个女生了,麻烦。马跃岭刚走出门口就闷声了一句:"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大家精神斗擞,很快来到红卫兵接待站处。“你们要住宿的?"那个妇女头头侧身正写什么,一扭头看他们几个人说,认为是一伙红卫兵刚到。
闫有信忙回答:"我们要走的。"
"噢,是你们要走的。"妇女头头不写了,转过身看看认真说,"你们住几天了?"
闫有信代表大家说:“已来四五天了,这里各处学校单位都出去串联了,没有人,我们想回去,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您能给帮忙找个车吧?"几个人刚要报困难,妇女头头接着问:"你们是哪里的?""临沂的。"大家一齐说。
"噢。"头头妇女忙朝东里间喊。"小苗,来看一下他们的登记记录。"叫小苗的答应出来,也是一个妇女,比头头妇女年轻一些,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留的也是短发,比头头妇女的头发留得还短,比耳朵锤还高一点。
两个妇女专心查看起记录。这几个人一时不知说啥好了,你看着我,我看看你,一句报困难的话也没说出来。
"共四男二女,加上今天才住五天,还不到一个星期,没超时间。"叫小苗的年轻妇女把记录本上的记录指给妇女头头看,妇女头头又算着数说
"好好,你们临所的红卫兵七八百里路步行来这里真不容易,都是不大的中学生。"妇女头头平静地看着他们,很有些同情接着说,"这样吧,我们接待站呢,尽我们的能力。我给运输联系一下,看有没有车,晚饭后大家都在宿舍等着吧,有车没车我去告诉你们,不要走远了。”
"好好。""行行""谢谢!"大家边感谢边走出门去。
接待站屋里,叫小苗的年轻妇女说:“大姐你提提包要上哪里去?"
妇女头头用手捋一下鬓角的头发说:"天还早,我去运输工公司一趟,落实好这一事,这几个临沂的红卫兵明天决定走,想叫帮助找辆车,别耽误人家的事,我去看看。"
"大姐!在这里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路远泥水的,还非得亲自去。再说,俺大哥还兴在公司值班。"小苗劝头头妇女说。
"别指望他,还有其他人,当面好说话。您大哥也值班也出去,时间说不准。"说罢,嘱咐几句,提提包,踏着有些雪水的路去了。
晚饭后,华志平四人在宿舍哪儿也不去,只在宿舍等候消息,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定;行不行呢,万一不行呢,就麻烦了;万一要行了呢
谢天谢地。时间一长,他们坐立不安,坐着的站起来,站着的又坐下,还不时到门口张望张望说:"还不来的?还不来的?"有的说不行再去接待站问问,有的说不能去问了,叫在屋里等着的,那妇女不会聋咱。于是大家又耐心等下来。
其实,闲着等人等事都这样,越没事等,越觉时间长,过的太慢。
"有九点多了吧,不行咱真去接待站问问。”华志平在屋里转悠着等的十分焦急说,"别是安慰聋咱的。"
"我想不会的。可怎么这么长时间呢,打电话问问不行拉倒,或去公司问问,也早该回来了,光叫咱在屋里干等,真急人。不行咱就去接待站看看。"郭友军也等的着急说。
在大家等的焦急要去接待站问问时,门口突然响起脚步声。马跃岭离门口近,立马过去开了门。中年妇女来到门口,放慢了脚步在朝里迈,大家一看见,顿时振作起来,产生了希望,坐着的站起来,站着的忙前迎几步,都笑脸问好。中年妇女进屋很快扫一眼大家说:"同学们都吃过饭了,等急了吧?"转而一改口,"现在得叫红卫兵小将了。"说罢,自己先笑了。
"一样一样。"大家客气地说,想急等她说出车的事,并叫她坐下,她不坐站在屋中间地上说:"站着说说就行。这里离运输三公司太远,所以来回时间长了些,叫大家等急了。本来公司有机动的一辆嘎斯,天又短,跑短路还行,常出气病,跑长跑根本不行,我一直等跑威海的解放车回来,才和人家定准,所以这才来的晚给您说的,明早八点在咱铁路中学大门口接您,大门口北边等着,不拉货是空车,把您一直送到临沂,大家明早早吃饭作好准备。
大家听了,立刻喜笑颜开,激动地直说咸谢话:"谢谢您!""太谢谢您,费心了,"谢声夸声连连不断。
闫·有信沉着一些说:"快坐下歇歌吧,为我们劳累了一晚上。"手指着床沿。大家这才一齐让中年妇女坐下,看着她那和善明亮的一双眼晴,富于表情白皙的圆脸,因夜晚清冷而冻的红晕的双颊,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可爱。
"明天八点前,我们一定做好准备。"郭友军卑躬着点头下说。
"好,就这样定了,不坐了,你们歇着吧!中年妇女没有坐转身要走又扭回身说,"你们这些红卫兵小将真好,住我们这里,我们这里伙食差,你们也没提过没嫌弃过,临时就一个人办饭。还有这几天你们出去,我们进宿舍打扫卫生,你们都把被子叠好,枕头放的板正的,地面也很干净,很自觉。"她表扬起大家,微笑着,说的大家不好意思,憨笑着。她没走又对大家说:"我想着沂蒙山就在临沂的面北部吧,范围挺大的,好几百里,那可是老革命根据地。”
"对对!""是是!"大家抢着回答。
中年妇女站住不走了又说:"蒙山有个孟良崮吧,解放战争时期,八路军消灭敌人七十四师,我一个姑夫就是在那次战斗中牺牲的。"她一番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严肃和敬重,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想听她再说下去,谁知她笑了笑一转话题:"不说了,只是见你们是临沂的,随便提一句,时间不早了,耽误大家休息了,明天你们还得早赶路,大家歇着吧。"说完,她这回真转身开门走了,并和大家招了招手。这使大家很感动,蜂拥挤出门外相送了十几步远,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都回到屋里。这个说:"这可有车坐了,不用脚步走了。"那个说:"多亏这个妇女使心,这个接待站真好,要不,可够受罪的。"
大家高兴之中,只见马跃岭突然举起右手减:"向接待站的妇女同志学习!"
大家朝马跃岭笑着,闫有信说:"时间来不及,也没有墨汁和大红纸,要不然,得给她们写一张表扬信。"
郭友军嘻笑说:“时间不早了,咱得睡觉了,等以后写了表扬信给送来。"大家嘻闹着躺下,一会就睡着了。
天真好,无风无雨,天空只有几朵白云飘飘,阳光撒在人的脸上,暖融融地感觉,这也是老天馈赠给他们回家路上的好天气条件,华志平四个男生被驾驶员安排上了车厢,他们四个男生围蹲在车厢前,驾驶室,高高地挡着这样相对避风暖和点;两位女生,驾驶员优先安排到驾驶室,拥挤一点,驾驶员高声对车上的四个男生喊:"这样安排行吧?"
"行"车上四个男生也一齐大声喊。
驾驶员笑了,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笑两眼角有了许多的皱纹,一身的旧制服,挺利索。
一路疾驰而行,下午四点左右,车忽然停下了。司机开开驾驶室跳下地喊:"大家下车吧,到临沂车站了!"
华志平四人听见喊声,站起蜷臥了大半天的身躯,伸展一下腰肢,看着天,慢腾腾爬下车,活动活动身子,缓舒缓舒酸麻的腿脚。两个女生早已下车等着他们。司机急着要走说:"都下来了,我走了,不再送你们了。"说完,跳上车,机器响起,大家这才想起,忙朝司机喊"谢谢!谢谢!"转眼间,车已开远了。
大家咧咧趄趄小跑着,赶快找到车站厕所方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大家在回家的路上,华志平还动情地说:"司机回到青岛也得半夜多,咱到家他也到不了家,开车送咱也真不容易,真的感谢那位同机。"郭友军接着瞅瞅大家说:"他开车不容易,咱串联也不容易。祝他一路顺风,回到家好好喝一气;咱呢,也回家好好喝一气"他笑笑又说下去,"人家回家喝酒吃肉吃菜,咱回家喝什么,喝稀饭就咸菜。"说的大字也都快乐起来。闫有信看着郭友军和华志平,边走边说:"你俩说的都不全对,关键是接待站的那个妇女,要不是她黑更半夜给咱找车,咱还能坐上车来,说不定步行才走几十里累的又得找接待站住下了。"大家也都"对对"赞成。稍停,马跃岭猛然对大家说:"都是为了革命事业,为了搞好文化大革命,应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
三十多里的路程,一行六人坚持在路上不买吃的,忍住饥饿,一直到家。进入村头,夜己很深,黑蒙蒙各大街小巷不见人,只有天空无数星星眨着眼望着他们归来。
"响各自回家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联系。"闫有信站住又问两个女生,"害怕吧,不行送送你们俩个?"郭友军忙接过话:"不行俺俩人送您一人回家,分两个组?"
"不要送不要送,你们都回家吧,俺不害怕,到庄里了。"两个女生坚持不要送。
"再见!"再见!""学校见!"大串联结束了。
华志平走街串巷,看见街两旁及近处的房屋,比串联前普遍矮了不少,变了样,心中不觉迷茫,就兴冲冲来到自家大门口,急窜两步上了二层台阶大板石上,这样站高了些,转身疑惑地看看南边、东边和西边的所有房屋;就是矮了,比串联前矮了不少。心中十分纳闷,他没急于开门回家。心中不断问:怎么回事,这才离开村几天,大地没有变化,房屋变矮小了,是一种幻觉吧,或是自己的神经视觉有了问题。他搓搓双眼,揉揉眉头,镇静一下,睁大眼四下里好好看看,又走下台阶到一家门口抬头看看门头,还是原来一样。他明白了,是自己的神经感知产生了错误,他拍拍自己的额头暗笑起来。虽然在青岛呆了几天,走到哪里哪里都是高楼大厦,高建筑物,刚开始看也是不习惯,什么都那么高,几天后,也不奇怪也习惯了。今晚回村,又是夜里,猛一见各家房屋又不习惯了,打破了在青岛原来固有的视角,出现了错觉,潜移默化的结果。他想起以前上物理课,赵华全老师讲水变蒸气,蒸气变水,千万次变化,只是量变,水的性质不变;人就不一定,人是有思想有理智的高级动物,人从一个环境中到另一个环境中生活,时间长了,量变多了,就可能发生质变。如果不加强自我思想改造,自我革命,时间一长,腐化思想就会滋生,就会变质,成为享乐主义,成为资产阶级的俘虏,由无产阶级思想变为资产阶级思想,变为资产阶级的人。这话一点不假。
华志平想到这里,自我嘲笑了一下,都到家门口了,还站这里想那么多干啥,于是用手拨开大门,快步进到天井院,见堂屋门缝还透着暗黄的煤油灯亮,不由心喜,高兴地走到堂屋门口刚要喊一声,只听屋里响起了吵骂声,他一下子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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