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八十三年
黎阳
2008．4．13．
西藏“3．14”暴乱暴露出的中国的境遇，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83年前鲁迅在评价“五卅惨案”的文章“忽然想到”里描述的当时中国的境遇。
鲁迅说：
——“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辩诬’的地位的，无论辩白与否，都已经是屈辱。更何况受了实际的大损害之后，还得来辩诬。”
——“我们的市民被上海租界的英国巡捕击杀了〔指五卅惨案〕，我们并不还击，却先来赶紧洗刷牺牲者的罪名。说道我们并非‘赤化’，因为没有受别国的煽动；说道我们并非‘暴徒’，因为都是空手，没有兵器的。〔指《京报》主笔邵振青（邵飘萍）一九二五年六月五日关于五卅惨案的文章，说：‘英、日帝国主义‘用种种宣传政策，谓中国国民已与俄国同其赤化，英日若不合力以压迫中国，行见中国赤化而后，美国亦大受其影响……然中国之并未赤化，所谓赤化说乃纯属英日两国之虚伪政策……’〕”
——“我不解为什么中国人如果真使中国赤化，真在中国暴动，就得听英捕来处死刑？记得新希腊人也曾用兵器对付过国内的土耳其人，却并不被称为暴徒；俄国确已赤化多年了，也没有得到别国开枪的惩罚。而独有中国人，则市民被杀之后，还要皇皇然辩诬，张着含冤的眼睛，向世界搜求公道。”
——“其实，这原由是很容易了然的，就因为我们并非暴徒，并未赤化的缘故。”
——“我并非说我们应该做‘爱敌若友’的人，不过说我们目下委实并没有认谁作敌。近来的文字中，虽然偶有‘认清敌人’这些话，那是行文过火的毛病。倘有敌人，我们就早该抽刃而起，要求‘以血偿血’了。而现在我们所要求的是什么呢？辩诬之后，不过想得点轻微的补偿；那办法虽说有十几条，总而言之，单是‘不相往来’，成为‘路人’而已。虽是对于本来极密的友人，怕也不过如此罢。”
——“然而将实话说出来，就是：因为公道和实力还没有合为一体，而我们只抓得了公道，所以满眼是友人，即使他加了任意的杀戮。”
——“如果我们永远只有公道，就得永远着力于辩诬，终身空忙碌。”
……
把鲁迅文中的“上海租界”换成“拉萨”，把“英国巡捕”换成“藏独暴徒”，把“赤化”换成“激烈的民族主义姿态”，再稍加改动，就完全可以恰如其分地拿来描述中国在这次西藏“3．14”暴乱中的境遇：
——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辩诬”的地位的，无论辩白与否，都已经是屈辱。更何况受了实际的大损害之后，还得来辩诬。（中国的西藏被藏独暴徒打砸抢烧杀，“受了实际的大损害之后，还得来辩诬”——“无论辩白与否，都已经是屈辱”。）
——我们的市民被潜入西藏的藏独暴徒击杀了，我们并不还击，却先来赶紧洗刷牺牲者的罪名。说道我们并非闹“激进的民族主义”，因为没有受政府的煽动；说道我们并非“镇压迫害少数民族”，因为都是空手，没有兵器的。
——我不解为什么中国人如果真闹“民族主义”，真在镇压分裂中国的暴徒，就得听外国人来处死刑？记得1992年美国政府也曾用武器军队对付过国内的洛杉矶黑人大骚乱，却并不被称为“镇压迫害少数民族”，德国、法国、英国、俄罗斯人的民族主义情节一直浓厚，也没有得到别国开枪的惩罚。而独有中国人，则市民被杀之后，还要皇皇然辩诬，张着含冤的眼睛，向世界搜求公道。
——其实，这原由是很容易了然的，就因为我们并非“激进的民族主义”，并未“镇压迫害少数民族”的缘故。
——我并非说我们应该做“爱敌若友”的人，不过说我们目下委实并没有认谁作敌（只有“和谐世界”中的“战略伙伴关系”）。近来的文字中，虽然偶有“认清敌人”这些话，那是行文过火的毛病。倘有敌人，我们就早该抽刃而起，要求“以血偿血”了。而现在我们所要求的是什么呢？辩诬之后，不过想得点轻微的补偿；那办法虽说有十几条，总而言之，单是“允许有公信力的国内外媒体进入藏区进行独立的采访报道”、“不怕百般挑剔”、“克制”、“宽容”、“与普世价值接轨”，成为“和谐世界”而已。虽是对于本来极密的友人，怕也不过如此罢。
——然而将实话说出来，就是：因为公道和实力还没有合为一体，而我们只抓得了公道，所以满眼是友人，即使他加了任意的杀戮。
——如果我们永远只有公道，就得永远着力于辩诬，终身空忙碌。
……
中国2008年“拉萨3．14暴乱事件”的遭遇与83年前1925年的“五卅惨案”时的遭遇简直一模一样：“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辩诬’的地位的，无论辩白与否，都已经是屈辱。更何况受了实际的大损害之后，还得来辩诬。”
所不同的是： 83年前“五卅惨案”时的中国，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在中国领土上肆无忌惮杀中国人的，是外国的军队；杀完人之后污蔑中国人“赤匪”、“暴徒”的，是外国的宣传机器。而2008年“拉萨3．14暴乱事件”时的中国，是“改革开放”、“和谐环境”下的“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在中国领土上肆无忌惮杀中国人的，是以“外国人”自居、疯狂分裂中国的“中国人”；杀完人之后比外国宣传机器更起劲地痛骂中国人“激进民族主义”、“迫害少数民族”的，是中国的“主流精英”。——83年前西方国家在中国领土上要杀要骂中国人还得亲自出马，而如今连亲自出马都省了，自有“中国人”“代办一切”，实行全过程“一条龙服务”：不折不扣“与时俱进”。
更“先进”的是打了你，砸了你，抢了你，烧了你，杀了你之后还骂你“破害人权”、“激进民族主义”还不算，还不准你有任何不满：“呼吁中国民众和海外华人保持冷静和宽容，进行深入的思考。激烈的民族主义姿态只能招致国际社会的反感，有损于中国的国际形象”，更不得妨碍制止暴乱：“强烈敦促中国政府停止暴力镇压”；甚至连哭诉自己遭到打砸抢烧杀的暴行都不行：“具有煽动民族仇恨和加剧局势紧张的效果”、“我不敢说它是假的，但是也不能确认它是真的”……一句话，中国人必须逆来顺受，打左脸送右脸，任人宰割，不许反抗，不许声张，更不许有任何怨言——中国的“主流精英”收拾起中国人来比“五卅惨案”时的外国帝国主义不知凶狠多少倍，难怪鲁迅说：“叭儿狗往往比主人更严厉”。
“主流精英”“贼喊捉贼”的本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西方媒体的造谣被中国网民抓了个正着，“南都”的长平跑出来舌头一翻，责任就全变成中国政府的了：“应该质疑中国政府对消息源和国内媒体的双重控制。毫无疑问，后者对新闻价值的伤害更甚于前者。”——闹了半天，西方媒体造谣原来全是中国政府造成的——谁让你不准我到暴乱现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这还不算，更绝的是让长平的三寸不烂之舌一鼓噪，西藏暴乱的责任居然是中国人自己，是中国的“民族主义”：“如果我们以民族主义为武器来反抗西方，那么怎样说服少数民族放弃民族主义，加入到主流的国家建设中来呢？”——藏族难道不属于中华民族？谁说过中华民族的“民族主义”不包括藏族？这种提法本身就偷偷包含了中华民族的“民族主义”不包括藏族，藏族的“民族主义”跟中华民族的“民族主义”不是一回事、“藏族与汉族的关系”等同与“中华民族”与西方国家这种“国与国级别的民族关系”的内涵，就是承认“藏独”。怪不得当网民质问长平“承认不承认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时，长平的答复闪烁其辞得如此高明之极：“我也赞同统一”——这个“也”字大有文章：不是主动赞同，不是无条件赞同，而是被动赞同，有条件赞同，得别人赞同了，我才“也”赞同。那么这个“别人”是谁呢？“天机不可泄露”，你可以猜是中国人，藏族人，藏独，达赖，也可以猜是外国主子——那样问题就好理解了：如果外国主子赞同西藏属于中国，那我“也”赞同，否则……
长平故作姿态地问：“那么我们对少数民族又如何呢？”——你不是住在中国吗？不是“消息灵通的新闻人士”吗？怎么可能不知道中国的少数政策？怎么可能不知道中国是如何对待少数民族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对少数民族是优待优待再优待，宽容宽容再宽容，几乎到了让汉族人感到“歧视”的程度？尤其为了今年的奥运会，从上到下战战兢兢委曲求全，不惜一切息事宁人，简直能忍的就忍，能躲的就躲，惟恐一不小心出乱子，更不用说做可能激化民族引起冲突的行为了——这种状况中国谁人不知？即便不在现场，也不至于弄不清西藏发生暴乱的大是大非，说出“我不敢说它是假的，但是也不能确认它是真的”这种虚伪透顶的假腥腥的话。——身为中国人，回答“如今中国女人裹不裹小脚”“刮不刮体毛”之类“问题”，难道也必须先“现场调查”吗？是不是没有一个“开放的舆论环境”，那就连“公鸡会不会下蛋”、“你长平是否是狗肚子里爬出来的”之类“问题”也得不出结论？
长平们说了这许多，实际就是如同鲁迅所揭露的，“用了公理正义的美名，正人君子的徽号，温良敦厚的假脸，流言公论的武器，吞吐曲折的文字，行私利己，使无刀无笔的弱者不得喘息”—— 让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挨杀挨骂还“不得喘息”。
长平们口口声声“只要有一个开放的舆论环境”就能包医百病，有效对付“虚假报道和偏见”。实际呢？奥运火炬手、残疾姑娘金晶在巴黎遭到藏独分子施暴，在“一个开放的舆论环境”里，藏独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
1．使用暴力
2．侮辱妇女
3．虐待残疾人
按照“普世价值”，是非彻底一边倒。然而口口声声“反对暴力”、“与普世价值接轨”的长平、“南都”、“炎黄春秋”以及西方“主流媒体”可曾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谴责这种赤裸裸的暴力、赤裸裸的罪行？如此公开明显的是非都混淆，还有脸说什么“能不能允许媒体自由讨论以进一步揭示真相？”
海内外华人空前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奋起反击西方国家媒体对中国西藏暴乱的造谣诽谤和拿“西藏人权”为借口捣乱奥运火炬传递等逆行。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全世界华人大团结，是“站在他们的前头领导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后头指手画脚地批评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对面反对他们呢？”中国“主流精英”的态度：“站在他们的后头指手画脚地批评”+“站在他们的对面反对”——“激进民族主义”、“不利于中国的国际形象”……
最典型的当属中国青年报：“别把奥运火炬传递和国家荣誉画等号”、“不要把奥运火炬传递和国家荣誉画等号；也不要把奥运火炬传递沿途遇到的示威和抗议，当做是对中国人民的羞辱”、“ 我们中国人看重面子，太在乎火炬传递对中国的意义”——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在奥运期间把来京上访的人全赶走？难道这时就顾不上“也不要把奥运火炬传递沿途遇到的示威和抗议，当做是对中国人民的羞辱”了？说穿了，外国人示威抗议可以，中国人示威抗议不行——不折不扣“耗子扛枪——窝里横”。
更“窝里横”的当属王力雄、刘晓波之流“民运精英”：
——“我们敦促中国政府允许有公信力的国内外媒体进入藏区进行独立的采访报道。”“如果政府掌握真相，就不怕百般挑剔。只有采取开放姿态，才能扭转目前国际社会对我国政府的不信任。”
——“建议政府邀请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对证据和事件过程、伤亡人数等进行独立调查，以改变国际社会的相反看法和不信任心态”。
——“文革语言无助于事态的平息，也不利于中国政府的形象”。
……
1992年4月美国洛杉矶黑人大骚乱，共造成50多人死亡、2000多人重伤、1万多人被捕、上千家店铺被烧毁，财产损失达到10亿美元。对这场大骚乱，怎么没见“民运精英”、“主流精英”们要求美国政府“允许有公信力的国内外媒体进洛杉矶地区进行独立的采访报道”？怎么没见他们对美国政府说：“如果政府掌握真相，就不怕百般挑剔”？怎么没见他们建议美国政府“邀请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对证据和事件过程、伤亡人数等进行独立调查，以改变国际社会的相反看法和不信任心态”？为什么只对中国政府如此要求？
2003年美国“南方小鸡合唱团”（Dixie Chicks）公开声明反对美国入侵进攻伊拉克，歌迷马上宣布抵制她们的演出，当街砸烂她们的唱片，公开道了歉也不饶。当时一位美国妇女说：你有你的言论自由，但你必须为你的胡说八道付出代价。——怎么不见“民运精英”、“主流精英”们说美国闹“激进民族主义”、“文革式语言”？
……
所谓“允许有公信力的国内外媒体进入藏区进行独立的采访报道”、“邀请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对证据和事件过程、伤亡人数等进行独立调查，以改变国际社会的相反看法和不信任心态”之类把戏中国人是早已领教过的：九．一八事变，当时中国的“主流精英”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委曲求全”、“绝对不抵抗”——“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先以公理对强权，以和平对野蛮，忍怒含愤，暂持逆来顺受态度，以待国际公理之判断。”一切寄托于“有公信力的国内外媒体”和当时的“联合国”——“国联”。等国联派出的“中立的调查委员会”——“李顿调查团”调查完了，东北也丢了，“满州国”也成立了。中国挨了打，丢了领土，换来的是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如今“主流精英”们又要跟中国来这一手，难道他们当真以为中国人都不长记性？
制造“民族问题”、煽动分裂是搞侵略的惯用手法了。纳粹德国强占苏台德、侵略波兰用的就是这种手段：先煽动少数民族闹事，然后乘虚而入。科索沃“独立”也是如此。如今轮到了中国，于是有了藏独、疆独的闹事和国外的“支持西藏独立”。
国外肢解中国的努力在如火如荼。西藏暴乱。西方媒体公然一致造谣诽谤。纵容藏独捣乱奥运会圣火传递羞辱中国。国内的“主流精英”呢？变本加厉“割地赔款”，“量中华之物力，结美国之欢心”。“割地”：割让国民经济核心要害的“制高点”、“根据地”——取消对外资控股中国银行的一切限制。“赔款”：以“每月损失4艘航空母舰”的速度把中国的财富拱手相让。
“历史有时惊人地相似”。对比中国在2008年西藏暴乱和1925年“五卅惨案”时的境遇，实在“似曾相识”，让人感到83年前的民族危机又在中国人头上盘旋开了。（不是“倒退没有出路”吗？怎么时光一下倒流了83年，再现“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在“五卅惨案”时境遇——“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辩诬’的地位的，无论辩白与否，都已经是屈辱。更何况受了实际的大损害之后，还得来辩诬”？）
难怪有人说：以前“我们高唱《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后来“我们高唱《春天的故事》，扑通一声跪下来”。而如今的“主流精英”们呢？“高唱‘和谐’和‘普世价值’，任人宰割趴下来”。
难怪拿破仑说：“狮子统帅的绵羊军队强过绵羊统率的狮子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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