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民族主义者对近代历史大放厥词了,有三个层次,逐一递进,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毛泽东反帝反官僚反封建,什么都反,不宽容,不民主,压制了人才,毁灭了大师;共产党的前三十年没什么成就,一直搞运动瞎折腾,经济不行,摧残了传统文化;社会主义是西方的概念,不是民族的,选择西方的概念是历史的错误和悲剧;
民族主义者的这三个观点是比较浅薄的,又是客观存在的,强国论坛有此类观点,有此类观点。网络上有此类观点,杜导正们有此类观点,右派美国迷有这类观点,甚至不高兴们也有此类观点。有典型性和普遍性,有深入研究分析的必要。但是,分析的次序要反过来,从普遍性到特殊性。
社会主义当真只是西方的概念吗?并非如此。
社会主义有三个特点,宗教或儒家的道义性、天人合一般的整体性,比较于农业文明的先进性。
历史上的中国是一统的社会,从孔子开始就讲究和谐统一,讲究大同,讲究天下为公,讲修齐治平。孟子讲王道,讲仁政,讲舍生取义。墨家讲实践。法家讲军功和耕织,讲发展。道家讲辩证法。中国从秦朝开始就是大一统,搞郡县制,搞干部治理,而不是诸侯治理。
社会主义呢?概念来自于欧文、傅立叶、马克思、列宁,特别是马克思和列宁。
概念虽来自于马克思,精神实质却是与中国的传统哲学和管理方法是高度契合的,易经和道德经就是辩证法,共产主义是大同世界,为人民服务是是周公,是三皇五帝。儒家的入世精神就是共产主义的救世情怀,干部治理与郡县制高度类似。
为什么社会主义在中国能取得成功?为什么孙中山失败了?只有外来思想不够,还要有民族、历史、文化的基础,俄国和中国历史上都是大国,有一统的特点。因此,“社会化大生产”这种整体方法适合中国,相反,诸侯封建制的西欧则适合均势的分治。
西方的观念要全面拒绝吗?并非如此
无力拒绝,科技落后,生产力落后,你用嘴巴拒绝,列强用炮舰打进来。况且中国的特点是兼容性好,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拒绝呢?无论一次工业革命时代的机器,二次工业革命时的半导体,三次工业革命时的互联网,都是好东西,好东西可以拿来嘛。
民族主义者也没有完全拒绝外来的东西,政党、公民、民主、科学这些概念最初都是外来的。
封建和传统的技术如果能够领先于世界,固然要坚持,如果没落了呢?无论明朝还是清朝都是农业的,没有长出现代工商业,落后挨打,靠慈禧太后或恭亲王行吗?近代之西方在科技和生产力的确先行,这一点要学习,排斥是不对的,一味复古或者自我,怎么战胜列强?
全盘西化不行,全盘复古不行,全面拒绝不行,只有寻找适合自己的观念和方法进行升级了。
无论你多么强硬,多么民族主义,客观事实否定不掉,近代西方的确比传统的中国在生产力和战斗力方面发达。如果你采取民族主义的态度,全面拒绝西方的一切,如何发展呢?守旧派、洋务派、立宪派、资产阶级革命派、资产阶级专制派都是探索和实践。
最后找到了社会主义,归根到底是保守派不行,如果保守派打跑了英国鬼子,洋务派都出不来。
社会主义可以说中国传统制度的现代升级版,并且也是资本主义的升级版,社会主义在马克思在批判继承资本主义的基础上提出来,为同时赶超资本主义和农业社会提供了可能。中国传统的哲学当中并没有很多工业和自然科学的概念,既然有了升级版,为什么不能拿过来用?
在拿来马克思的过程中,共产党和毛泽东实际上采取了民族和国家的方法,与中国特点结合了。排除了资本主义的剥削性,仍然使用干部治理,但搞群众路线,民主加集中,农村包围城市,积累农业搞工业,都是中国的方法。凭什么说社会主义一定是外国的?
如果外国的一切都不能用,请你放弃互联网,放弃民族主义者的身份,民族主义也是外来的。
一方面说社会主义是外来的东西,要拒绝,一方面又说毛泽东是民族主义,闭关锁国,比较封建主义,呵呵,你们到底要说什么?要干嘛啊?中国所以选择社会主义,就在于两点,第一,社会主义观念先进,第二,社会主义方法适合中国的历史、哲学、价值观特点。
说毛泽东西化?你们才西化呢。论传统文化,你能写出气吞山河的好诗词吗?你有龙飞凤舞的书法吗?你将资治通鉴读十几遍吗?你从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中吸取社会学方法了吗?你研究过墨子吗?你懂得儒法之争吗?事实上,你们的民族文化修养比老一辈差远了。
古今中外都是我们的方法,关键是扬弃,是继承和批判,不能说国外的东西一概不好,互联网和计算机就很好嘛,现代工业也很好,现代自然科学是伟大的进步,都不能用民族主义来排斥。观点要能自圆其说,如果搞民族主义,公民社会、民主自由、资本市场都要排斥。
反过来研究民族自身的问题,如果说民族的一切都是好的,皇帝也好喽?礼教也好喽?关系网也好喽?迷信也好喽?军阀也好喽?三寸金莲也好喽?落后挨打也好喽?土豪劣绅也好喽?外戚和太监也好喽?轻视劳动人民也好喽?瞎胡闹嘛,不要为了反而反。
曾几何时,自由主义反对义和团,但义和团也是民族主义啊,怎么看待义和团?如果说社会主义是外来的,非民族的,为什么社会主义理论也称道义和团反侵略的一面?很多国民党元老反对马克思主义,但他们却亲英法美啊,他们是民族主义吗?共产党抗日比国民党积极。
共产党的前三十年没什么成就?错了,前三十年有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建国立国,发展工业,形成现代生产力就是成就。除去早期的朝鲜战争和修养生息,真正建设只有二十年,石油、煤炭、机床、汽车、轮船、铁路、飞机、卫星、导弹、原子弹都有了,并且都是关键技术和基础能力,你还要什么?要笔记本?美国也没有啊。
纵向比较自不必说,横向比较也可以,但横向比较不看起点吗?中国历史悠长,但近代落后,已经老朽,新中国只是新生的孩童。成年人三十岁,小孩子三岁,成年人的发达程度当然高了。如果小孩子周围还有虎狼环伺,怎么发展?都靠极其高超的智慧。
再看看大师,什么是大师?有真大师,也有假大师,有些大师还是学阀和恶棍。
胡适算大师吗?周作人算吗?辜鸿铭算吗?张维迎不算大师,但文怀沙和张五常的确曾经被捧为大师。张爱玲是大师?弗里德曼算大师了,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但效果如何?大师只代表个人的成果,但大师的成果未必利民啊,法西斯喜欢海德格尔、叔本华、尼采。
大师少,不等于成果少,大师多,骗子也多。国际跨国企业,很少讲什么大师,最多将到才华横溢,更多的是工程师,资深工程师,不讲大师。大师是个人的,而现代工业是社会化的大生产,成果靠集体。靠团队,不靠个人,团队做出来的产品是重量级的,Oracle和Windows不是一个人的产物。
大师崇拜多少带有个人主义的特色,毛泽东时代大师少一些,成果不少。除了工业化成果,社会科学领域的成果也很多。成果体现在哪里?体现在“传统观念”上,体现在“攻坚”方面?随随便便就一个社会问题展开研讨,都会遇到一套一套的左派理论,如果没有成果,这些“谬论”从哪里来?
关于自由主义、资本主义、商品、分配制度、政府宗旨、人口问题,哪一个没研究过?都研究,都有结果,其结果比单独的大师要丰厚,每个人都可以胡说,都大鸣大放,结果各种观点都有了,汇集在一起就是成果。好比今天的网上言论,比大师要丰富得多。
什么时候可以自豪于成果呢?只有找到传统的空白,才能说“历史上没有成果”,否则,哪怕遇到了“相反的理论观点”,也是“传统的成果”,我们遇到的来自于传统的约束越多,越证明历史上的成果,成果不单来自于大师,而来自于每一个人民,每个人民都奋发图强,结果是一个大作品
这也是历史的辩证法,一元与多元的矛盾,量与度的关系,大师太多,大师便不大了。
如果一极独大,便没有很多大师了。一极独大的大师是怎么出现的?离不开多数人民的支持,好比古罗马帝国,怎么形成的?打败很多国家的结果,秦始皇和汉武帝也是大师,不过是超级大师,一极独大的时代好比黑社会老大一统江湖,似乎不是百花齐放,但却是强有力的。
一统江湖未必不是幸福的时代,西方有句话“没有英雄的时代人民是幸福的”,英雄太多就形成等级和阶级了,社会的结构便无法平等了,平民的时代每个人都是英雄,遍地英雄下夕烟。这是社会主义的境界。文人相轻,诸侯征战,大师多了会分裂。
春秋战国和军阀时代出大师,人民幸福吗?这里面有辩证法,在否定历史的时候很多人看不到这一层。
究竟一极独大好呢?还是百花齐放好?没有定论,如果国家强大,人民平等,百花齐放好一些,有多样性。如果国家贫弱,阶级分裂,列强环伺,必须统一,这样可以集中全民之力反压迫反剥削,可以集中全国之力对付外部敌人。从近代中国历史的现实看,统一好于多元。
如果未来某一天,中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了,人均全世界前十名,多元化也是好事儿,唐朝有开放的能力和自信。
分析历史既需要阶级论的方法,也需要博弈论的方法,分析近代历史,必须了解当时的国家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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